这座天下第二高楼的最顶端,世人称其为‘不归峰’,渊源久远,不可考究。
不归峰一座密室内,沈浪盘坐在一团蒲草上,手执白子,与一位枯稿老人在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对垒,你来我往,杀机四伏!
虽已入秋,天气却仍然闷热,少年捏着白子,敲击在棋盘上,急于下出一两手妙招,以破困局。
人生如棋,世事无常,越是深思苦寻,却越是要而不得,急得他背后衣衫湿透,豆大汗水划过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在棋盘上,迟迟不敢落子,生怕被偷掉大龙,一触即溃。
棋盘胜负白四黑六,黑棋已渐成合围之势,逐步蚕食,动辄鲸吞,白棋已陷入泥泞沼泽之中,越是用力挣扎,便越是深陷其中。
枯稿老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崽子,拎起身旁蒲扇,掀起一片片微风,为年轻人带来一丝清爽。
沈浪从义父手中拿来扇子,大力挥动,顿时清风阵阵,盯着老人,试探问道:“义父步步为营,也是步步杀机,莫非是要这屠大龙?”
老人眺望窗外黄昏,意有所指:“身为执棋之人,越是困顿于荆棘,就越要泰然处之,有些时候不妨放下棋子,跳出棋盘,当一个局外人。”
听到这里,少年思量了一会儿,盯着义父开口询问:“生机暗淡,三面埋伏,能否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爷子又从崽子手里拿回扇子,悠哉游哉:“我下棋最多推演算出三至五手,放在任何一个棋坛大师眼中都是不入流的角色,但!”
说到这里老人微微一顿,开始轻摇蒲扇,话峰一转:“我讲究一个‘变’字!。”
“‘变’字何解?”沈浪皱眉疑问后,暗自揣测玄机:“是不变应万变?还是随机应变?莫非是瞬息万变?”
枯稿老人挥扇力道加重几分,清风抚动少年紧贴鬓角的发丝,一语正中少年所思所想:“既然已有所思所悟,不妨试试看看?”
沈浪呼出一口燥热气息,盯着棋盘沉默不语。
小半响后,少年陡然捻起一颗白子,舍弃西北良好局面,落子天元!
这记无理手段,好死不死竟然真的打开白棋局面,宛如神兵天降,一举破开黑棋壁垒。
白棋死灰复燃!
少年顿时眉头舒展,心旷神怡:“破而后立!”
老人咦了一声,好不容易做好的大龙,三步之内就可以施展屠龙手段,白棋弹指之间生机断绝,如今布局被破,胜负重归五五!
老爷子顿时就不淡定了,沉吟了一小会儿,从棋盘西北角,捻起一颗黑子,下了一个决定,他盯着义子,开口道:“且慢!且容为父悔一步棋。”
不等少年有任何反应,老爷子就已经捻着黑子,将天元位置的白棋死皮赖脸地挤了出去,占为己有。
而后自吹自擂,哈哈大笑:“此等羚羊挂角,妙手偶得之,简直妙不可言!”
“我@+&?”少年嘴角抽搐,差点爆出粗口。
盯着没羞没臊正在引经据典,自夸自受的老爷子,他握住胸口,有些绞痛。
晃过神来后,少年蔫头耷脑地看了眼棋盘,偶然瞥见西北角那道缺口,精神一振,宛如提壶灌顶。
沈浪捡起那枚被挤出棋盘的棋子,啪地一声,扣在西北星位。
少年笑得有些丧心病狂:“原来是随机应变!”
绝处逢甘霖,西北局面大好,登高而望远。
现今胜负,白六黑四!
义父板着脸面色铁青,当下也没心情给崽子扇风了。
挤出一张笑脸,将手伸向西北星位:“不知为父能否再…”
少年果断摇头拒绝:“不能!”
义父老脸一红,不情不愿的缩回了手,片刻过后,感觉无力回天的老爷子终于炸毛了。
豁出老脸不要,伸手将黑白棋子搅得稀乱。
然后又指着少年骂道:“不下了!不下了!兔崽子,会不会尊老爱幼啊?”
沈浪二话不说,就拍了个五颜六色的马屁:“父亲棋力手劲之大,世俗罕见,细微之处见文章,若非有您老人家指点迷津,我早已被杀得片甲不留,如今不小心打乱棋子,已经无法复盘,我侥幸与父亲大人持平,您看如何?”
为老不尊的老爷子努了努嘴,示意小兔崽子分拣黑白棋子装入棋钵:“这还差不多!”
沈浪只得听话照做。
“这还差不多。”拿捏住少年的老爷子翘着二郎腿,抚须道:“喝茶还是喝酒啊?”
分好棋子的少年站起身,回答道:“喝茶吧!”
老头摆摆手:“还是喝酒吧!”
说完后,老人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把头伸了出去,骂道:“你狗日的挂在外面上吊呢?去给老子拎两壶酒来。”
暮色黄昏中,一个宛如蝙蝠一样,倒挂在瓦沿阴影下,闭目养神的蒙面男人陡然睁开眼睛。
男子回答一声遵命后,松开脚掌,坠入云海之中,消失不见。
老人坐回原位,正色道:“浪儿,你说他们有几分胜算?”
“老家伙终于舍得说正事了。”
沈浪在心里嘀咕了一加,对此也不奇怪,逍遥津若是没有几名镇场面的好手,那才让人难以置信呢!
回答道:“明面上一分没有,不过既然有所动作,想必是有一定依仗。”
“去趟玄武渊,拎几个死囚出来,对待他们就不必像李岚冰那般给脸,给个活命的机会,他们就会动心,拿几本秘籍出来,他们就会拼命。”
说完后,老爷子叮地一声弹飞一枚古朴铜钱,彼为自傲:“莫要折了我逍遥津的威风。想我赵璞二字,在西域和九夷可叫小儿止啼!”
沈浪伸手接住,摊开手指一看,正面篆刻了一只振翅的飞禽,反面则是一只奔走的猛兽,整体乌黑,并不在市面流通。
眼睛微眯:“哦?黑执事?”
老爷子摆了摆手,笑骂道:“滚吧!滚吧!”
少年把铜钱揣入怀中,笑容谄媚:“好咧!您老歇着!”
赵璞看着崽子离开的背影,笑得老辣而又玩味,突然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冲少年扯着嗓子喊道:“滚回来!”
感觉不妙的沈浪捂着胸口,死命摇头:“想拿回去?打死我都不给!”
“瞧你这点出息,不要你的,过来陪爹喝口酒。”
少年挠了挠头,走到义父面前相对而坐,率先开口:“幕容兰一事,义父可有耳闻…”
赵璞盯着义子意味深长:“鱼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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