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华

    
    剑入手，自神州回荡至今的风气灌入体内。伏丹维身后出现两个澹青色漩涡，如同一对张开的凤翼。
    “风之剑，扶风仙剑？”在场伏家人脸色统统变了。
    他们察觉自身血脉的沸腾，仿佛有一个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宏大意志正缓缓苏醒。
    “风后？”伏衡华喃喃自语。
    风后，扶风仙宫六风堂的图腾神灵。
    她沉眠在延圣龙王的封印内，作为封印的一环，而扶风仙宫亦在水底封印深处。
    现如今，伏衡华似乎感应到风后的存在。
    并非一个人，也非一尊神灵，而是一团悠久不息的旋风。
    在水中不断旋转，摄取水中的灵力为封印提供力量。
    伏丹维手中的剑，正是从这座“风后气旋”中召唤。
    “老爷子已经能取出此剑了？那他还让我研究‘风灵天剑’作甚？”
    以道剑之术召唤仙剑，他老人家不是已经做到？
    ……
    “道友别乱来。”
    钟离子涵、于小磊连忙稳住自己手中的仙剑。
    在伏丹维召唤仙剑的那一霎，这两口仙剑开始跃跃欲试。
    众所周知，紫电惊芒剑的上一代主人雷霄仙宫主人打不过扶风之主。
    之所以扶风仙剑不列入东来十大仙剑之一，是因为此剑并非东来所造。乃风仙自海外带来，且并非风仙精心祭炼的得意法宝，仅是一把随身佩剑。
    里面蕴含的仙禁远不如紫电惊芒、万川归流这样的仙剑重宝。
    不过——
    这把剑的材质着实坚硬。以箕宿坠落的陨星为材，哪怕昔年没有风仙法力加持，也能硬扛紫电惊芒的雷击而不受半点损伤。
    现如今面对一口远逊色紫电惊芒的普通仙剑，这把仙剑更是毫无惧色。
    “斩——”
    伏丹维全力噼出一剑。
    体内法力悉数抽空，手中的剑在这一刻再度暴涨剑芒，稳稳把对面的剑光压下。
    卡察——
    隋安脸色一变，他看到自己的仙剑锋刃浮现一丝裂痕。
    “这——你——这不可能——”
    同为仙剑，我这把也是仙人佩剑，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伏丹维奋力一剑，面色憋得通红，死死握着仙剑往下压。
    穆琞天看到老头子久违拿出这份气概，欣喜地拍手叫好。
    千年修行，并未将他的棱角彻底磨灭。
    “岁月带来的稳重之余，老头子也不乏年轻人的血性。”
    穆琞天看得十分高兴。抚摸自己的脸寻思：是不是再寻一个机会，劝一劝老头子把容貌改一改？如今我俩站在一起，更像是老夫少妻。不好，不好……
    伏丹维法力被这一剑抽空，转眼又有一股新风从剑身涌入体内，法力重新回到巅峰。并在仙剑帮助下，血脉提纯出一丝丝纯度更高的真元。
    与血脉契合的镇族之剑，可以助我提炼仙气真元？
    转念间，伏丹维窥见隋安剑诀中的一丝破绽。
    被伏丹维手中仙剑震慑，又因自身仙剑出现破损。他在御剑时下意识留了些许余地，防备仙剑进一步受损。
    就是现在。
    伏丹维抓住机会，施展自己所能动用的最强手段。
    “九度扶风。”
    一口口风剑在身边张开。
    清微剑、丹焰剑、玉雪剑、净空剑、阴冥剑、神烈剑、灵旋剑、两仪剑、纯景剑。
    伏家九剑的虚影一一在伏丹维身边旋转。
    风剑有四，可布四风诛仙阵。
    风剑有九，便是扶风仙宫的镇宫阵法，九风返天仙阵。
    “三哥，妹妹，把你们的剑扔过去。”
    伏衡华心中一动，连忙高喝。
    伏向风、伏丝桐、伏弦桐同时把飞剑扔出。
    而其他六口飞剑也受到伏丹维召唤，从各地飞向伏丹维，布下真正的返天之阵。
    这一刻，伏丹维的战力再度攀升一个档次，天空隐隐响起雷鸣。
    “这厮引动的灵机如此之强，已经把他的天劫招来了。姓木的，搭把手。”
    孟晨招呼木善生，二人合力遮掩天机，将天雷劫暂时押后。
    “天水倒悬。”伏丹维全力运剑，九道流光冲向水幕。
    神风颠倒时光，把水幕卷回半个时辰之前。
    水光收敛，风暴从水幕脱困。
    一个，两个，三个……
    无数个风龙卷重新连接天地，将百花岛纳入风的领域。
    只有一击，只有现在。
    趁着九剑傍身，伏丹维伸手虚抓。
    九种截然不同的风之剑意在这一刻融合为一。
    “九风返天。”
    左手握着九剑合一的风神剑，右手握着风后送来的仙剑，伏丹维一声大喝，二剑横竖斩下。
    隋安双目闪过寒芒，明白自己已失先机。亦不顾惜仙剑损毁情况，慌忙举剑相迎。
    “碧落天心·万世平波。”
    他苦修多年的最高剑意，在这一刻全数引动。
    碧落垂云，天穹倒颠。
    他的剑域再度拟化碧光神波海，碧落仙气凝聚的浪花催动剑域，层层叠叠撞上天空中的风暴。
    围观众修被二剑牵动心弦。
    他们看着青色的光波云气由强势到衰竭，在无穷无尽的风暴中逐步消散。
    最终风暴压过一切，浅澹色的十字剑气迅疾而下。而碧落剑意也仅存一缕至纯至锐的剑气贯天而动。
    “到此为止。”
    段四景、木善生、玉明剑圣等人对视，同时出手把二人拉开。
    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意气之争，不值当，不值当啊。
    “东海剑派与伏家的因果，就此了结。两位意下如何？”
    伏丹维携九风之力，仙阵加身，风之力连通过去未来，每一呼吸间便有大量法力被抽走。他根本没有余力回应。他确信，自己这一剑能倒转时间，利用风剑的特殊性。斩杀隋安千年前的过去身。
    此刻，他以身合风，神识无限在东来上空扩展。三界四海之风，皆为我用！
    隋安亦在全力运剑的状态，这一剑是他这一辈子斩出的最强一剑。
    意识在无穷无尽的的风暴中逆行。仿佛搏击风雨、飞跃雷云的雄隼。神识在不断蜕变、升华。
    】
    多年未曾突破的瓶颈，在巨大压力之下竟开始松动。
    他自信，这一剑十分完美。
    哪怕对方有仙剑护体，他也能生生击碎对方的魂魄。
    沉浸剑的世界，他亦没有回应。
    “两位不说话，就算你们答应了。”
    诸位劫仙合力出手。
    风火雷之三灾劫法，波澜无尽的湛蓝道罡，琴棋书画演绎的别样洞天，三位剑圣的全力出击……
    众劫仙合力，把二人必杀对方的攻击阻挡并磨灭。
    至纯至锐的剑意刺向三大剑圣，三人露出意外之色。
    “隋安道友的剑心到底是回来了。”万象剑圣带着几分祝福，笑着评价。
    蝇营狗苟多年，剑心蒙尘，心境受损，连一个新晋劫仙都不如。
    可现在，隋安终究是回到劫仙之列。
    另外两位剑圣不语，隋安在压力下挥剑，道行更进一步。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
    木善生暗忖：凤来得到仙剑，已入元婴后期，距离渡劫只差一步。等他渡劫成功，我道剑一派何惧他们灵诀之法？
    呼呼——
    轰隆——
    飓风消散，海啸退去，伏丹维、隋安各自归入高台歇息。
    孟晨朗声道：“二位都已无力出战，姑且以平局论，如何？”
    隋安看着自己手中破损的仙剑，脸色难看不已。
    以劫仙之尊打成这样，纵然最后自己没有输掉一招半式。可在天下人眼中，自己已经输了。
    再看伏丹维，仙剑送还后依旧神采奕奕。
    冷哼一声，隋安没有发言。
    伏丹维强挺着风度飞到高台，伏衡华抢过旁边众人，上前扶住伏丹维。
    “祖父！”他做出一副紧张关切的模样，暗中把一股股造化真元注入伏丹维体内。
    因此，他的气色远比隋安要强。落在外人眼中，却是伏丹维尚有余力的轻松之态。
    可唯有祖孙二人明白，伏丹维终究境界不足，法力不足，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您老人家还说我？您不是也越境胡闹？回头定要禀报大长老，对您执行家法。您是选择五百尺还是一千鞭啊？”衡华偷偷传音道。
    “呵——孙子尽孝，代祖父领罚，此乃人人称道的善举。你既有心，祖父为你扬名，便替你安排一番。”
    “算了。大长老到底不是柏皇堂的正经长辈，不方便对柏皇之长动用家规。您要不自己去祠堂跪几天？”
    “呵——”
    目光扫来，伏衡华为他输送真元后，迅速收手站到祖母身边。
    穆琞天上前与他说话，他暂时放下折腾伏衡华的心思。
    夫妻二人一番说话后，气色红润的伏丹维朗声道：“既然恩怨了结，那些可怜的孩子便就此机会放出来吧！”
    隋安没有理会，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见状，伏丹维伸手一指，掀开曾经艾延昌镇压的礁岩，把当年那一众东海剑派弟子救出。
    衡华凑到丹轩子跟前：“前辈，回头这些人能否请您代为照顾？”
    “若他们留在东海，便来我仙府暂居吧。”
    丹轩子很大方地应下这份责任。
    虽然明白，东海剑派有可能报复，但他还真不怕这群人。
    见丹轩子答应的快，钟离子涵和几位紫皇阁修士对视。
    “师侄，你留下来帮他看几日场子。师弟，稍后去叮咛东海剑派一下，别让他们忘了分寸。”
    “我省得，断不会让他们害了丹轩子师弟。”
    ……
    劫仙们见双方罢战，私语议论这场斗剑。
    能召唤仙剑的伏丹维，战力不可与宗师同论。
    “到底是仙宫传承，仅次于两阁下的存在，还是有些底蕴的。”
    孙成与秦琳说话，意有所指的提了一句。
    秦琳澹澹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如今的伏丹维便有如此修为，如果更进一步……
    可伏丹维人脉太广，好些劫仙跟他有交情。
    自己若对伏家动手，那些人未必肯答应。
    尤其是——
    她瞥向段四景。
    段四景似有所觉，拿起茶盏微微点头，对着她小抿一口。
    收瑶轸这孩子为徒，老夫过于明智了！
    很多人不解，段四景为何入劫仙后，对伏家态度依旧。
    可段四景清楚伏家的潜力，明白伏丹维只是暂时跌落低谷，如果恢复过来，有望一飞冲天。
    这可是跟自己相似，有望从三转金丹一步劫仙的豪杰。
    自己助他成道，亦是让自己在劫仙之中多一盟友。
    伏丹维越强，他越高兴。
    相似想法的，还有木善生。
    虽然清楚自己和伏丹维的剑道理念在细节存在差异。
    但木善生明白，剑道是斗出来的。
    多一位道友为自己磨剑，自己的天剑才能更进一步。
    更别说，这是自己的亲家。
    伏丹维越强，剑仙洲作为剑修圣地的地位越稳固。
    “斗剑已经进入最后关头。他二人算是平局，双双出局，接下来，又是咱们三个了。一对一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吧。”
    两位剑圣异口同声。
    三人混战，胜者为尊。
    不过往年几次结果，多是木善生小胜。两位剑圣也由此有了默契，尝试在天剑下联手对抗。并在对抗的同时，彼此暗中斗剑交锋。
    剑鸣闪动，天剑出现在百花岛上空。
    伏丹维入座，嘱咐旁边随侍的衡华：“你仔细观看，他的天剑是什么样的。”
    “是。”
    衡华抬头眺望。
    在这柄天道至剑下，有一片色彩斑斓的万象剑域生成。
    并非为力抗，而是为两位剑圣提供立足之地。
    二剑圣站在剑域中，玉明剑圣的仙剑已蓄势待发。
    “可惜木善生的仙剑一直没有炼成，不然……”穆琞天轻轻摇头。
    若有仙剑在手，木善生一对二不成问题。但没有仙剑，仅以剑心驱使道剑，玉明剑圣的仙剑便可以力敌。
    白光一闪，超拔破灭之剑击穿天道之剑。
    同一时刻，玉明剑圣脚下的万象剑域化为泥沼，千百剑气快速刺出。
    “又是这一手？”玉明剑圣对老搭档的习惯很是了解，在万象剑域攻击自己时，迅速用仙剑防身。
    天空中，破碎的天剑碎片变成剑雨击碎万象剑域。
    这下轮到木善生和玉明剑圣合作了。
    但很快，当玉明剑圣从万象剑域脱身，仙剑锁定木善生时。天空中重新出现新的剑气，而下方万象剑域飞出无数色彩斑斓的剑轮。
    前后夹击！
    见状，玉明剑圣放弃攻击，转而防备另外二人合作。
    就这样，三剑圣时而合作，时而拆台，一直难分胜负。
    “他们仨人的修为没怎么变化啊？”沧澜子跟孟晨闲聊。
    “老木修为还是提升了不少的。”
    只不过依旧打不过其他两位剑圣联手。
    三剑圣混战向来如此。拼的是谁能在联合第二人压服第三人的同时，趁那一瞬间的机会把第二人一并偷袭。
    衡华对这种偏向于谋略、时机的战斗方式没多少兴趣。
    默默用龟壳记录战斗，解析天剑和万象剑域。顺带，观察玉明剑圣的剑道时，对他有些改观。
    木善生的剑是以剑心丈量天道，掌握天道为剑。
    万象剑圣师法自然，以剑诀代表自然万象，最终的道也离不开天地乾坤。
    可玉明剑圣的思路不同。我与剑同在，炼剑返先天。
    先天剑器一成，便意味着一部和他最为契合的剑经天书诞生。
    他的铸剑成道，亦是一种创造天书的思路。
    不止伏衡华，许多剑修对玉明剑圣的道都有所改观。
    “不是把自己修炼成剑灵，而是在先天剑器诞生那一刻，成为剑主。并为剑器塑造一位新的剑灵，替代他当下的位置。”
    这种方法……
    仔细考虑，似乎也有一些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