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华

    
    这厮果然有计划！
    二女对视，默默转过身。
    伏瑶轸：“我二人出来，若没有你暗中默许，岂能从黑月礁顺利走出？你如今追上来，是要训斥我二人，还是希望我二人帮你做一些事？”
    伏衡华为监察可能存在的“魔修”，以“宝莲琉璃光罩”包裹“地下营地”。但凡有人外出，必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虽然伏桐君出行时，想尽各种办法遮掩隐瞒。但她也明白，伏衡华的灵觉在她之上，她那些蛊术准备未必奏效。
    “跟自家人说话就是方便。”衡华拍拍手，恒寿、傅玄星、宇文春秋现身。
    “阿姐，你二人跟他仨一起。绕过东北战区，去赤渊内陆看一看。具体的——你明白。我希望多了解一些赤渊道派和当地的情况。”
    二女皆非愚钝之人，听出伏衡华语气中的隐藏含义。
    “钟离子涵他们的打算，是咱们私下行动，不与赤渊道派合作，”伏桐君，“你是要跟他们对着来？”
    伏衡华摇头：“他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你别忘了。咱们家还需要把后辈送去赤渊道派拜师。这赤渊道派到底是个什么做派。会不会影响咱们家再出几个常月子……他们的门风如何，总要亲眼看一看。”
    宇文春秋尴尬地站在那里，不好发言。
    哎，也是自己倒霉。若非自己偶然撞上伏衡华带人出黑月礁，自己主动凑上来，也不会有现在的尴尬情景。
    伏瑶轸瞥见他的神情，很贴心的将话题转移。
    “这几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让桐君问一问情报，然后你们处置吧。放心，我不插手。”
    明白伏瑶轸警惕自己，伏衡华表现地十分光明正大。
    闻言，伏桐君召唤两条羽蛇蛊将周文兵等人抓到一边，又叫上恒寿、傅玄星过去帮忙审讯。
    伏瑶轸道：“星轮魔道的星辰道法固然精妙。但赤渊道派在此多年，如果你真有兴趣，回头我们可以从赤渊道派下手。”
    “有劳阿姐费心。”
    研究星轮魔功，何须周文兵？
    我用悟空化身度化几个有缘人，什么魔功学不来？
    “比起魔功，我更在意阿姐你刚才施展的诅咒之术。虽然咱们仙道以三十六大神通为总纲，诅咒分属‘钉头七箭书’一系。但我瞧着，姐姐刚才的咒术似乎不是‘祝咒法’、‘灵验师’‘言灵师’的修行路数？”
    一边请教，伏衡华一边将镶嵌澹黄色玉石的戒指递给她。玉石内部，隐约可见上下巽卦图桉。
    “于前辈那边的进度还是有些慢，目前只把八卦正位的戒指打造完毕。‘离为火’在玄星手上，阿姐持有‘巽为风’。如果遇到麻烦，迅速跟我联络。”
    伏瑶轸戴在自己左手，默默以真元祭炼，口中为伏衡华解答诅咒之术。
    “我的诅咒是依托‘灵视’天赋。你应该知道，我能看到诸多未来的可能性。只要我特意寻找，并以言灵的方式捕捉我想要的未来——当然，真正改变命运的未来，我无法获取。可是……”
    “用言灵的方式，将‘咒力’施加给对方。引导几个弹指间的微小可能性吗？”
    “预言本身，即为诅咒。”
    伏瑶轸这些年清修静思，对自己的能力看得越发透彻。
    “东来历史上，发生过许多和预言有关的故事。
    “比如，张生不信鬼神之说，厌弃长生之术。某日与溪畔，见一老者吐纳炼气。其上前讥讽‘常问修仙之道长生为本，驻颜有术，不老不死。长者何以皓发长髯，垂垂老矣？’。老者睁目看向张生，静然道‘我之修行，趋吉避凶，演算道机命理。后生，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当慎之。’”
    伏瑶轸说起“张生求生”的故事，衡华露出沉思之色。
    这故事他当然清楚，小时候伏桐君不睡觉，自己给她讲过好多遍的。
    后续自然是张生的确出现血光之灾，跑到山林求救。
    这个故事本身并不算多出彩，只是神州流传的一个民俗故事罢了。
    但伏瑶轸特意提出来，伏衡华想到其中的另一种含义。
    “姐姐认为，所谓的预言血光之灾并不是看到对方的未来。而是用诅咒的方式，引导对方的未来出现血光之灾。”
    加持厄运、霉运一类的道术？
    命理莫测，与凶吉命数有关的道法，在仙道三千道法中亦是十分晦涩而高深的一档。
    伏衡华的造化大道涉及命运福泽的轮转，也只能领悟一个皮毛，进行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福运加持。
    伏瑶轸笑道：“我看见你明日会被雨淋。”
    衡华有所感应，冥冥之中有一缕银弦飘在自己头顶。
    “换一个表达方式，我预言明天会下雨。”
    因为天气演化，明天黑月礁会下雨。所以在这个条件前提之下，认为我会淋雨？
    衡华很快思索明白。
    伏瑶轸无法无中生有，强行捏造一个人的命数。而是通过咒言凝聚的“琴弦”，从诸多可能性中拉出一个她所认定的“未来”。
    如果明天是青天白日，伏瑶轸的咒言很难成功。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须强行在黑月礁降雨，成本极大。
    可如果明天本身有雨，只需伏衡华走在黑月礁散步，观赏雨景时，用提前准备的咒力打歪他的伞，或者强行把护体灵光打碎一息时间即可。
    “这些年我随师尊研究乐道，越发体悟到命理之妙。”
    伏瑶轸看了一眼远处和伏桐君一起审讯，在伏桐君指挥下将把周文兵关节一一卸下来的傅玄星。
    “越是想要挣脱命运织网的束缚，只会让命运的纺织越缠越紧，最终无法挣脱。
    “我用咒言的方式串联未来，以诅咒的方式捕捉自己想要的未来。可对天地而言，命运正是其演化规律，是天地施加在众生身上的‘诅咒’。”
    一句感慨后，伏瑶轸反应过来，失笑摇头：“罢了，不该跟你说这些。你要我的诅咒心得，我录一份给你吧。”
    说着，她取出一块玉简。
    “不需要了。”
    伏衡华闭上眼，身上冒出一股玄妙莫测的气息。
    “天意，即为天地间最强大的诅咒。”
    ……
    “天命，就是诅咒。”
    悟空化身正在祭炼万魔榜，得到本尊那边的感悟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泣非泣的怪异表情。
    他面前，万魔榜正发生全新变化。
    “将天目、灵视之辈窥见的预言视作必然发生的诅咒。那么天地间的一切，俱是上苍降临的咒言。”
    而这个咒言，正是伏衡华对万魔榜的设定。
    他祭炼万魔榜，是打算通过这一榜单，对南洲群魔形成因果牵扯，方便将他们拉入万魔葫芦。
    如今明悟“天命即咒”，他的万魔榜开始进一步变化。
    一股近乎透明的气息在万魔榜周围涌动，逐步扭曲悟空化身周围的时空。
    “我炼制万魔榜，与其说是法宝，不如说是诅咒秘宝？或者是做一门道法？配合六欲天书的天级魔咒？”
    何为天魔？
    勾引情欲，堕入外道？
    幻化万千，诱惑阻道？
    那等小魔小户，自不会被伏衡华看在眼中。
    那样的天魔道果，有何资格列入天书？
    天魔，即道之魔。
    大道分阴阳，天道与天魔一体两面。
    凡世间运行之真理、正法，即为天道之理。
    而扭曲此法理者，即为天魔之道。
    这就是伏衡华对《六欲天书》注释的“天魔”。
    以此本质，伏衡华认知的天魔已超越东来魔宫所谓的血魔、地魔之流。
    扭曲天地运行之常理，以我天魔之法扭转常世法度，染化大千为我掌中一界。那时，天地对众生施加的命运（诅咒），可以被我的天魔之理扭曲，由我的“万魔榜”化为众生命数。
    那样，南洲群魔生死与否，皆应由我来编写！
    叮——
    万魔榜上方浮现一枚小巧精致的骷髅黑铃。
    随着一声铃响，万魔榜缓缓展开，同时伏衡华脚下浮现一座高台。
    这是戏台，是伏衡华演绎“优伶修行法”，那些武生青衣修仙所生成的奇特领域。
    在他们请神附体后，“神力”所维系的领域，他们表演的领域，即为“演戏的舞台”，也是以他们为主导的道意领域。
    衡华借鉴这一理念融入万魔榜。
    密密麻麻的文字出现在万魔榜正面。
    那是讲述一个名为“行者孙”的主角，在南闫福洲这个舞台，炼万魔而成就自身，成就天定魔帝的故事。
    “我的优伶修仙法，让表演者作为戏台上的主角，以剧本化作功法。而现如今，我制作的万魔榜就是一个以‘我’为主角的表演。”
    轻轻一抖，万魔榜展开，悟空化身脚下的领域逐步扩张。
    很快，万魔榜感应到东三里处，一位正在采药的魔修。
    “东三里，还在万魔榜领域内。”
    悟空化身摇动万魔榜，一股黑气滚滚涌出，直径十里地界，包括上空与地下，构成一个圆球状的万魔领域（空间）。
    毕汝实背着药篓在悬崖采药，打算回去之后配合已经准备的紫河车进行炼药。
    “今天运气真不错，直接找到三朵龙心花。配合我昨天刚刚挖出来的紫河车，九婴血灵丹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突然，他耳畔传来一段奇怪的叙述。
    “毕汝实看到东方高岩上站着一位俊美无双的风流少年，顿时心生恨意。天下岂能有人的容貌如此帅俊？若他在世一天，我便自惭形秽，再难安心修炼魔道。于是，毕汝实恶向胆边生，拿起前番刚刚祭炼的白骨剑过去偷袭……”
    听到这话，毕汝实愣了愣神。而不知为何，他魔魂有一瞬间的动摇，等回过神来，已看到东方高岩上站着一个带着猿脸面具的少年。
    带着面具，我为什么觉得他会很帅？
    等等，是谁在说话？
    毕汝实正寻思心中不解，突然意识再度恍忽，觉得对方无比俊帅，心中怒火中烧，拿起白骨剑就偷偷走过去。
    悟空化身托着葫芦站在高岩上，他看到对方真按照自己胡乱瞎写的剧情行动，不禁感叹“万魔榜”的奥妙。
    “万魔榜以我为主角，撰写一个以我为主体的世界观，并从而扭曲周边环境。在这里，我就是主角，我的主角光环之下，会以诅咒的方式压制乃至打消其他人的智商，让他们乖乖按照剧本办事。”
    伏瑶轸的诅咒言灵，到底是仙家的根基，无非是琴乐之法凝练“琴弦命轨”，从而获取一个倾向的未来。
    可悟空化身百无禁忌，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万魔榜体系，融合他所知邪魔仙三道的所有诅咒手段，足以打消金丹修士的灵智，让其在魔域内浑浑噩噩，乖乖按照万魔榜撰写的剧情办事。
    毕汝实便是如此。
    按照剧本发展，他提着白骨剑杀过来，然后被“正在修炼”的行者孙发现，很快就被反杀。
    万魔榜上，浮现一行金字。
    “辰初二刻，毕汝实死于白骨剑下。”
    死在我的魔器下？
    没等毕汝实恢复清醒，手中白骨剑不小心脱落。然后整个人不小心摔倒，白骨剑贯胸而过。
    “幸得行者孙相救，送入万魔葫芦复生，化作天人之体。”
    当这句话出现，他被一道金光笼罩，很快万魔葫芦又多出一尊天人。
    “妙极，妙极！”
    悟空化身看到万魔榜咒法初见成效，顿时喜形于色。
    这就是万魔榜，六欲天书的配套天级道法。
    不是焚烧世界，不是雷噼世界，更不是用五行之力构成世界的物质基石。
    而是以天魔之力扭曲世界之正法、真理，构成一个独属于我的天魔领域。在此领域内，一切的命数都由我来撰写。
    “多谢阿姐，让我的魔功彻底完善。”
    以往，六欲天书虽可修持无上魔力，却没有相匹配的道法。伏衡华所施展的，还是东来天魔殿传承的各种魔功秘术。
    只是地级道法。
    可如今，当他参悟独属于《六欲天书》的天级魔法，档次立马就不一样。
    在他的万魔领域内，哪怕是修成魔胎的金丹级高手，也要乖乖按照他的“诅咒”办事。
    宗师在奋力挣扎中，只有三五成几率可以逃走。
    而魔君之流若不备被伏衡华先一步展开万魔榜，并撰写名讳后，除非马上脱身离开。否则越与伏衡华纠缠，陷入万魔榜的因果就越重，最终也会出现魔君坠落，依循榜山时刻而殒命的可能性。
    “事不宜迟，我马上开始下一个目标。”
    悟空化身一边赶路，一边加速撰写“新剧本”，直奔附近最近的一个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