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渐渐小了下来,先行铁卫营终于决定折返紫鸦堡与槐桑关隘,青洲人南下的野心从古至今从来没有改变过。
有人说端木平之所以示弱,是打算给大梦王朝来一次最强势的反击,打败中洲,打败大梦王朝是端木家几百年来都未完成的野心。
林家师催马向前,紧跟上端木傲的脚步,曾几何时林家师都在猜测,端木傲有没有后悔当初放过端木平,端木平又有没有后悔过,坐上大君之位后没废掉端木傲。
从端木平坐上青洲楚王的位置开始,整个青州便开始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从一盘散沙到凝聚成山,从互相征战到休养生息一致对外,没有人知道端木平是如何做到的,或许只有逝去的端木秀德能看的明白吧?
北疆王庭,端木平围坐在炉火旁,中洲早已经风和日丽,北方的天气却依旧寒冷,年迈的公羊羽闭着眼睛靠在羊皮铺垫的椅子上打着盹,身为兄长的端木拓尔坐在端木平的旁边,然后是从不服输的端木北伐。
端木平轻声问道:“大哥,二哥关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该放出来了?”端木幼材从梦回城攻防战开始便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权利,那一次造反让端木幼材失去了太多东西,虽然他算到了端木拓尔会失败,却没有算到端木平的东山再起,如此背叛让端木幼材在青洲失去了多年经营的一切。
端木拓尔听到端木平的话后心头一颤,从自己回到青洲到现在,弟弟的手段他领教太多了,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老二该放出来吗?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端木平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君,端木幼材不能放!”没等端木拓尔说话,端木北伐率先发了言,端木平轻轻扭头,看着端木北伐问道:“我们都是亲兄弟,关了这么久,我心有愧啊!”
端木北伐面无表情,不留丝毫情面的说道:“大君心疼手足兄弟,北伐明白,可是端木幼材犯的是谋逆之罪,他了没把兄弟情义放在首位。”
听了这话端木平的表情依旧平淡如水,心中却欣慰几分,不管他端木北伐是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话,端木平都觉得端木北伐成长了。
又听端木平轻声感慨道:“今天没有外人,有什么心里话直说就好,慕容家跟鲜于家我都没叫过来。”说到这里端木平稍作停顿,看了一眼端木拓尔,轻声说道:“大哥,你不用如此谨慎小心,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还非要搁在心里一辈子不成?”
端木拓尔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那一年他从中洲兵败回到青洲,先被端木幼材埋伏,走投无路之下端木平领军出现,解了自己的围,端木拓尔知道那个时候青洲已经在端木平的手里握着了,残兵败将又有什么底气去争取青洲大君的位置。
端木幼材也没想到端木平竟然没死,更让端木幼材没想到的是这个本应该死在中洲的家伙,竟然集结了如此多的兵力,或许哪天只有端木拓尔看的清楚明白,那些骑兵正是端木秀德留给公羊羽的私兵。
而留着山羊胡的公羊羽骑着高头大马,捋着胡须默默看着兄弟三人的闹剧,这一切原来都在端木秀德与公羊羽的计划之中,自己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端木拓尔苦笑,他不敢在多看自己这个弟弟一眼,在众多兄弟中端木拓尔的年纪是最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早成为一个老家伙了。
不巧的是端木平正直壮年,青洲也在端木平的治理之下如日中天,端木平接着说道:“大哥,我知道你对我们这些兄弟一直有意见。”
听了这话端木拓尔急忙跪倒在地,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低声解释道:“大君在上,端木拓尔不敢!不敢!”
端木北伐不敢相信的看着当年叱咤风云的大哥,年少的时候,端木拓尔帮了端木平多少?又因为自己欺负端木平,端木拓尔揍了自己多少次?
端木北伐始终不明白,无论是父亲还是大哥,就连那一直闭着眼睛的公羊羽也站在端木平那边,这小子到底比自己强在哪里?端木平心如刀绞,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就算过去十多年的时间,他端木北伐依旧不能释怀。
端木平抬了抬手,示意端木拓尔起身,端木拓尔低着头弯着腰缓缓退回座位上,炉火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端木合突然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大君,先行铁卫营来消息了。”端木合被铁甲包裹的严实,门帘掀开的一瞬间,劲风席地而起,尘土顷刻间一拥而入,端木北伐低吼道:“老四,要么进来,要么出去,别站在门口。”
端木合看了一眼急忙走进营帐,端木平并不在乎先行铁卫营的成功与否,而是上下打量起端木合身上的甲胄,眉头一皱问了一句,“你新打造的?”
端木合一听笑了起来,拍了拍甲胄说道:“大君好眼力,这是这是满甲,防御无死角,就是重了些,恐怕一般士卒与战马难以驾驭。”
端木平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撇嘴说道:“这东西不用多,一两百套足够冲阵,想必平原之上有此等重骑,应该没有冲不开的阵。”
端木合听后略微一怔,急忙拱手转身准备告退,刚要走就被端木平叫住了,“四哥,你又忘事了不是?先行铁卫营到底带回来什么消息了,你这不打算说了?”
端木合一听一拍脑袋,头盔被拍打的叮当直响,笑着道:“大君你瞧,我这一高兴给忘了不是。”
“端木傲派人送信回来,说龙傲天被淬了毒的神臂弓射中了,当场倒地不起。”端木合说完,在场的端木兄弟皆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哪里敢相信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端木平心态平稳,问了一句,“为什么端木傲他自己不亲自来报?”
端木合眉头一皱,想不出原因,“那我就不知道了。”
“会不会还在回来的路上?”端木北伐猜测着,端木平没有说话,而是淡淡的笑了,他已经想到了因由,不过此时还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时候。
“大君,神臂弓就算没能杀了龙傲天,估计也得要他半条命,此时正是南下的大好时机。”端木北伐兴奋不已,端木合却没有任何兴趣,一抿嘴说道:“大君,我先退下了。”
端木平点了点头,等端木合离开营帐,端木平才慢悠悠的说道:“传我命令,让宣扬军与奔甲军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南下。”
端木北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问道:“大君,龙傲天既然已经倒下,那韩山关到槐桑关隘一千余里的防线自会不攻自破,让慕容与鲜于抢了先,对咱们不利啊?”
“无妨!也正好瞧瞧慕容与鲜于到底还保留多少底牌。”端木平靠着床榻,看了一眼依旧双目紧闭的公羊羽,起身将羊皮被褥往公羊羽身上盖了盖。
突然端木平发现事情不对,公羊羽的气息怎么会如此微弱?就连身边的温度也低的吓人,明明已经穿的很厚重了,而且还挨着炉火,怎么会如此冰冷?
端木平一把抓住公羊羽的手臂,那干枯如同老树枝的手臂竟一点温度也没有了,“师父?”端木平轻声呼唤着,然后又贴近几分,轻声吼道:“师父?”
可是公羊羽依旧没有任何声音,端木平这才知道,公羊羽已经油尽灯枯了,泪水无声的划过脸颊,悲从心中来,伤由心底达,五指如勾死死地握着公羊羽的手。
这么多年的教诲,这么多年无条件的支持,这么多年的辅助,端木平心中比谁都清楚,没有公羊羽就不会有他端木平的今天,更不会有如今的青洲。
“师父!”端木平缓缓跪在公羊羽身前,他多想此时公羊羽伸手安慰自己,笑着对自己说,老朽就是多睡了一会,你哭什么?
可惜的是公羊羽再也醒不过来了,甚至没留下一句告别,更没留下一句嘱咐,也没有留下任何子嗣,来时孤身一人,走时也是孑然一身。
端木拓尔与端木北伐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不敢相信公羊羽的离去,等靠近后才发现公羊羽已经没有了气息。
“大君,节哀!”端木北伐与端木拓尔安慰着端木平,端木平一言不发的跪在公羊羽身前,他恨自己的父亲,但却从来没恨过他的师父公羊羽,在梦回城求生无望的时候,端木平甚至痛恨整个青洲,却也没有憎恨他的师父。
在端木平看来,父亲端木秀德确实对自己用了特殊的手段栽培,对自己的期待也十分高,可是端木秀德的对自己的爱,端木平从来都没看到,从来都没感受到,母亲死后给自己温暖,救自己于水火的只有师父公羊羽。
所以在端木平看来,公羊羽的离开不只是师父与军师的离开,而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离开了,是那个对自己最好,最无私的人离开了,从今天开始他才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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