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人声涨

第一百四十三章 石英枯斜笑当圆(10)

    
    小兔子摇摇头,说:“我听不懂。这和他们两个人互相欺骗有什么关系,和他们懂得太多又有什么关系?”
    司命答:“懂的多,信任就难。信任难,又还想爱,就开始自以为聪明地互相揣测。两个人都以为幸福不容易获得,就会时时生怕哪里没做好。”
    小兔子脸都皱成一团:“幸福是要从现在开始就考虑所有将来的吗?”
    司命说:“大部分时候,人很爱把这归结为一种有责任心的表现,可我觉得他们不过是胆小又自作聪明罢了。自以为懂的多,以为考虑了就能掌握未来,实际上未来一直都是个有双疾腿的鬼影,谁都能看见它跑在前面,可谁也抓不到。”
    小兔子又说:“可他们不是明白的吗。生活并非一成不变,以后可能还会爱上他人。”
    司命讲:“那又如何呢?现在只是现在。预判的东西无论准不准,现在每一份的感受都不会因为一个被预判掩盖。说了谎就会自责,感到不真诚就要难过,敷衍来去,姑娘的心就要凉,猜来猜去的不直话直说,就要出现问题。所以啊,说是说那么好些的未来,可其实什么都在现在。”
    流月插嘴说:“如此说,未免过分轻薄,不体谅人了。害怕是人的天性,退缩以求保护的想法,融进了代代的骨血中。一个时常站在悬崖边向下眺望,却丝毫不想后退的人,是没有的。自然,也不可能长久地直面残酷的真相,而做到不自我欺瞒。而爱,残酷的甜蜜,它没有绝对的因果,付出一切也可能血本无收。高慧敏才之士身陷其中,并非就能致胜,因为对面完全可能是个简单大条的头脑。既如此,提前规避风险,实为正常。”
    司命嘲讽一笑:“不愧是最高的神,总是悲悯,总是大局。可我没那么博爱。用技法可以倒推,说是残酷的甜蜜导致,可这再顺着推,还能推出自私自利。与其说他们害怕受伤害而瞎抓瞎打、顾虑颇多,不如说是害怕自己跳上一条舟后就再坐不上别的,怕被绑住,划不到岸,还怕带的行李包袱被船夫吞走,一无所留。倘若如此,不如顾虑来顾虑去,互相责怪怨埋,别爱来得好。”
    小兔子闹进来:“可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爱一个人就要为她放弃你辛辛苦苦得到的所有了?如果我认认真真地叼来叼去,好不容易攒了一年的果子,突然有只小黑兔子来了,为了和它做朋友,我就要把果子都丢了吗?”
    司命答道:“别乱用比喻来掩盖真正的事实,兔子。害怕一件事会发生,和它真的会发生,这之间,有天壤之别。爱情从没有要求过你付出什么,倘若最后你一无所有,那不是它的过错。况且,你也不是在为了别人放弃什么,是为你自己。”
    往复镜已经不想再听这些了,它只想看才子佳人,后面的故事那么多,他们却一直聊天,太不讨喜。于是它自作主张,开始圈圈地打涟漪,想把画面调回人间。
    没想到那边一聊就停不住嘴,往复镜还被司命施法给定住了。
    司命絮絮叨叨地又开始:“臭兔子,听好了,现在我给你讲个故事,等听完了,你就能摸到爱的面纱,问题就不会那么多了。”
    小兔子不解:“只能摸到面纱吗?不能直接看到爱的真容吗?”
    司命答:“爱没有办法活在传说之中。”
    小兔子蹦蹦跳跳地想到司命怀里去听,又被流月截留,只好乖乖地睡他腿上。
    司命开始了:“这是个发生在一人一妖间的故事。关于一个男子和一棵女树的故事。”
    “大约在三百年前。那时候人类还多以部落聚居,各大部落逐水而息,彼此之间虽有争斗,但还是相安无事的太平年头。”
    “其中一个部落,在上回与别部作战时,首领死了,龙主的位置就一直悬着。直到有个年轻人力排众议,靠智谋帮部落赢来了三年的马匹和羔羊,众人才推举他上位。可年轻人武力不行,又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坐上了位子也难安稳,常常夜半突醒,生怕哪天就命丧黄泉。”
    往复镜实在受不了司命讲故事的方式了,它已经知道司命要讲的是哪个故事了,可她是怎么做到把故事讲得一点儿都不美的。
    它噼呲噼呲地喷水,欲将一腔倾泻而出。听惯了故事的耳朵是最容不得随意编排的。而司命那么懒,平日司职就常常贪睡、应付了事,它可见不得她在神面前还这么丢脸,宁愿把讲故事这活儿揽到自己身上。
    司命见它这模样,明白小镜子是嫌弃她讲故事难听了,以前招待别位神仙时,她们也常有此景。
    司命笑笑,施法给镜子安了张嗓子,自己舒服地找个姿势躺倒,偷懒偷得乐悠。
    小镜子的故事和司命全不一样。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交给一面镜子来讲,是会被掐头去尾的,因为镜子只能反映出一段路,一个过程的中央。它的故事是跳跃的,却很浓烈清晰,这是独属于镜子的讲故事方式。
    “流水叮咚的嘤咛从早到晚,像不知疲倦的天光,永远炙烤着我靠近水的欲望。而我离水有一里路,每天光听得见它叫唤,却不见它的爱抚。”
    “我托风帮我问一问,难道非要我连根而起,它才肯给我一点青睐?风把话带去,却从没有回答。”
    “直到有一夜,有个人光脚,拎着一双漏水的鞋子朝我跑来。他坐在我的荫下,往我扎根的土上倒水。他无暇顾及我的干渴,我的盼望,我夜夜张着的嘴。他忙于烘干他的鞋子。可我看得出来,他笨拙的努力背后,藏着个没多少内力的小孩儿。”
    “我观赏着他的焦急,等待着他接下来往我的肚子上踹一脚,以发那些弱小的脾气。可他连叹气,都不曾叹气。只在累了后,靠进我的怀里,用背摩擦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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