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一亮。
南离城内,硝烟弥漫,烈火熄灭后,灰烬随处可见,莫约五步一堆,有很多都还在升腾着残烟,气味刺鼻。
风中隐约还有一股骚臭。
这段时日,南离城被造的一片狼藉!
莫过于有些家伙,巷子里,墙角处,身手矫健的甚至在树上,只要能有一块遮腚的东西,就能就地解决三急。
出城野外解决的都算好的。
昨夜后勤一名兄弟,就是因为出恭路过北城门口,恰巧撞见邱世安被其他将士们欺压,才及时回去摇人的。
其实说起来也是无奈之举,主要是实在没有那个条件!
皇帝下令不得拿取南离城一鸡一犬,众将士能有个屋檐遮风挡雨,有得吃就不错了,其余的无法奢求。
六十四万乾元铁骑几乎悉数上马,巴不得赶紧回家。
属实味太大,生活条件太差。
然而,皇帝赵拔天却在这时临时下了一道帝谕。
所有人下马,扫地。
有些事只能交由时间去化解,但最重要的依然还是人为。
如今神州一统,往后要做的,便是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所以得给南离城世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有利于统一。
南离城监牢。
厚重坚硬的青刚门,从外面被打开。
一个乾元士兵双手捧着一副黑铁甲胄,上面托着一把三尺八寸带鞘古刀,快步走进监牢。
“扬威将军,陛下让你穿上甲胄,一起回家。”
士兵说完,将甲胄与刀轻轻放下,接着转身离开。
“回家!”
邱世安猛的睁开双眼,望着牢房外面,地上,甲胄与祖传寒刀整齐摆放在眼前。
邱世安迟疑了片刻,随后小伙感到眼眶酸疼,差一点,就破防了。
“太好了!”
邱世安强忍着没让眼泪逃脱眼眶,做梦都想回家,用手撑着地,站起身,微红着双眼,走向甲胄与祖传寒刀。
牢门没锁。
后勤那帮弟兄真没得说,太仗义了!
邱世安直接推开牢门,弯腰从地上捧起甲胄与寒刀,没着急穿上,站起身,又朝着监牢深处走去。
所过之处,阴暗潮湿。
很快,邱世安站在一间牢房外面,看着里面躺在地上的家伙,心里有些犯嘀咕了。
“怎么还没醒?”
推开牢房门,邱世安抱着甲胄与祖传寒刀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李坎旁边,停住,缓慢蹲下身体,空出一只手,抬起,然后四根手指握住,食指伸的笔直,缓慢放到李坎鼻子下面。
感受到手指上均匀且微暖的热息,邱世安收回手指,小声喃道:“吓死我了!”
邱世安原本想同这家伙告别的,眼下用不着了,叹了口气,说道:“岁岁离坎。”
邱世安站起身,转身走出牢房。
黑铁甲胄,边走边穿。
邱世安穿戴整齐,踏出南离城监牢,见很多人撅着屁股,玩火堆灰,微微皱眉。
小风一吹,灰烬飘飞满城,乌烟瘴气,人均吸入至少二两。
景象很别致!
“泼点水!泼点水!”邱世安大声道,然后用手捂住鼻子嘴巴,快步朝着南离城城门飞奔而去。
一个时辰后。
南离城如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气味淡了很多。
风中骚臭的清新。
六十四万乾元铁骑再次上马,准备回家。
赵拔天驭战马来到南离城门口,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纸,同只能见首不见尾的乾元将士们大声说道:“朕!需要一千个手脚麻溜的兄弟,每人上前领一张纸。”
所有人不约而同,翻身下马。
赵拔天咧嘴笑道:“太多了,太多了,先到先得!手慢无!”
此话一出,乾元将士们争先恐后,排着队,上前领纸。
邱世安躲在一旁看着,雅兴不高,没凑热闹,此刻只想回家。
然而,邱世安总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知是谁?
领到御纸的乾元铁骑,翻身上马。
赵拔天说道:“朕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分布在南离城每一个街口,每一个巷子,每一个南离城百姓密集的地方,然后使出吃奶的劲,照着纸上一字不差的给朕喊,越大声越好,要让每一个南离城百姓都听到!”
“出发!”
赵拔天大吼。
“喏!”
千人同应。
没有迟疑,一千名乾元铁骑极速展开行动,朝着南离城各个角落策马奔去。
随后,便是一项重大的册封。
没出所有人意外。
白衣银甲驭汗血宝马的徐亦神,在六十四万乾元将士们面前,被皇帝册封为异姓王,镇守南离。
史无前例,最年轻的异姓王!
皇帝亲口说了,徐亦神本该六年前,就该封王,但因神州尚未一统,便作了推迟。
而这个决定,其实是徐亦神自己提出来的,神州未定,决不为王。
此事除了皇帝以外,以前没有人知道。
赵拔天道:“其他众将士,待回去论功行赏,一一册封!”
“喏!”
六十四万乾元铁骑同应。
声势撼天!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回家。
南离州同乾元州,相距数百万里,南离王徐亦神镇守南离,自然也得需要兵马。
可是,该让谁留下呢?
所有的兄弟都是横跨了数百万里来到南离,有数以万计的兄弟死在了路上,如今神州一统,谁不想家?谁不想回家与亲人团聚?
让谁留下,赵拔天都不好开口,干脆直接让那位南离王自个挑好了。
邱世安察觉到,那双眼睛终于不再盯着自己了。
徐亦神驭汗血战马缓慢上前,看着六十四万归心似箭的乾元铁骑,开口说道:“乱世在我们手上终结,但安稳仍需守护。”
“南离,需要人镇守,我只问一句,谁愿随我镇守南离!”
死一般的沉寂。
徐亦神没有着急,驭马稳停,目光在一众将士们脸上扫过。
“我!”
片刻后,一名微末小卒高声道。
徐亦神道:“兄弟,站出来说话。”
微末小卒驭马上前,然后大声说道:“我家人都死在了战火中,就算回去,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我愿留下,随南离王镇守南离!”
紧接着,又一名微末小卒开口了。
“我婆娘跟人跑了,我也不回去了,愿随南离王镇守南离!”
如此简单明了直接,令人动容。
徐亦神道:“兄弟别哭,留在这里,日后再娶一房南离婆娘。”
“好!”
婆娘跟人跑了的微末小卒,大声应道。
随后,一个接着一个,开口说话的乾元将士,每一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理由,选择了留下。
最终,愿随南离王徐亦神镇守南离的乾元铁骑,共计二十万三千人。
二十万三千个悲情故事。
催人泪下。
徐亦神道:“陛下,臣斗胆再要一人。”
赵拔天咧嘴,似乎提前就知道徐亦神会要人,说道:“这,你早点说嘛,你也知道,樱儿从小都没有向朕要过什么,这是第一次,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朕也得给她摘下来。”
徐亦神迟疑了片刻,说道:“臣明白了。”
“陛下,逆贼刺客带到。”
赵拔天嗯了一声,没说话。
邱世安皱眉,躲在远处瞧着,李坎头发湿漉漉的,明显是被水泼醒的,眼神空洞,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若可以,我真想和你小子交换一下人生。”
徐亦神突然就驭马出现在了邱世安旁边,这样说道。
“什么?”
邱世安太过注意李坎了,根本就没发现这位南离王,究竟是何时出现在身边的。
徐亦神没有再说话,驭马离去。
邱世安皱眉。
之前,赵拔天派出去的一千名乾元铁骑,也已经分布在了南离城各个街口、巷子等位置。
一千名乾元铁骑,按照赵拔天吩咐,使出吃奶的劲,宣读御旨。
帝启圣诏
流放南离刁民李坎
于弱河
赐一筏
乘水行
若踏帝土半分
则次诛南离万人
若逆水而行筏
则次诛南离万人
若搁浅而不前
则次诛南离万人
若刁民李坎自尽
则尽诛南离一州生灵
钦此
南离城,家家户户紧闭起的门扉,逐一松动。
南离城近百万人世人,陆续走出家门,人人白衣素缟,举城守灵。
那一日呐,南离州苍南山下,弱河流域,数百万人两岸相送少年千里。
那一夜呐,乾元无敌铁骑,架戟围困南离。
那一路呐,是李坎吃最好,吃最饱的日子。
至于,那一年呐,神州休养生息,风调雨顺,万事皆安。
曾有南离画师呕心沥血,一张还原当日景象。
曾有南离乐师倾情入梦,醒来后谱出一曲催泪离骚。
曾有南离匠师精雕细琢,为那名离子捏塑人像。
曾有书院贤人力排众议,将此事撰写成了文章,于书堂之上认真同学子们精解大爱。
曾有说书先生,将此事一嘴传遍九州。
“话说那名叫李坎的南离离子,命运将会如何?”
啪!
“且听下回分解。”
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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