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看似妥当,容卿方才行至窗户口,伸手将窗户推开,容卿微微倾身探头向下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楼大堂高台,眸光微扫,四楼的高度足以一览琼华楼所有景观,视野堪称完美。容卿好看的眉毛皱起,显然眼下不是欣赏景致的时候,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窗台下约一尺宽的雕花窗檐,窗檐精雕细琢,用料琉璃青瓦配上上等梨花木雕边,即美观又结实。
容卿目测隔壁的雅间窗户与此距离,思量小心谨慎扶墙过去,危险应当不高,于是当机立断,搬来一张凳子踏上去,尔后一脚踏上窗台一手扶着窗边,正欲使力将另一只脚也迈上窗台,突然“吱呀~”一声,雅间的门被人推开。
“……”玄参手里捧着崭新的衣衫,愕然看着红袍囫囵加身,正欲翻窗走人的少女。许是从不曾想过身为大家闺秀,举止做派规模规矩的少女竟有这般“豪放”行径,玄参鲜少的呆愣无言了。
玄参推门的刹那,容卿便回首看向门口,见玄参端着放有女子衣物的托盘,知晓这衣物定然是给她送来的,当下便扶着窗边举步小心翼翼回到地上。理了理因为她一番动作愈发凌乱的衣袍,方才看向仍处于呆愣中的玄参,扫了一眼托盘上的衣物,提醒道:“公子手里的衣物是送来给容卿的吗?”
云淡风轻,坦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前一刻爬窗之人不是她一般。
“呵呵,容小姐衣物破损,自然需要重新换上一件的。”玄参尴尬的笑了两声,知晓自己直愣愣盯着人看的行为唐突,忙快速行两步将托盘放在檀木黑桌上,笑着嘱咐道:“容小姐待会儿将衣物换上,妙语便会前来领容小姐下四楼与容小姐的兄长会合。”
“赵夫子呢?”容卿看了一眼玄参身后半开的房门,问道。
“欧阳山长早先约了爷吃茶,爷去赴约了。”玄参脸不红心不跳说着假话,将此刻正在隔壁雅间吃茶的人胡诌到了别处。
容卿心中郁积一口浊气,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委实气了个面红耳赤。被赵枭几次三番戏弄,使得她下意识草木皆兵,结果罪魁祸首早就离开了,只剩她自己吓自己,战战兢兢想出爬窗离开的下下策。
后槽牙发出几不可查的磨牙声,容卿极力压下心中几欲暴走的火气,放松紧绷的脸皮,嘴角扯了一个似笑非笑无比僵硬的弧度,问道:“可否劳烦公子寻一块屏风,亦或是领容卿去别的房间换衣物?”
被撕烂衣物的经历,除了前世在义渠为婢时被那群野蛮人以鞭笞之,鞭痕入骨,衣物千疮百孔。便再不曾有过。
有前世在义渠猪狗不如的生活经历在前,燕墨珩绝情在后,容卿自重生以来便常觉冷风飒飒,心中惶惶不安。白日里,四面八方有无限冰寒将她包裹;黑夜中,黑漆漆的夜空仿佛深渊巨兽将她吞噬。她心境强大,即便怕,也强迫自己克服心中恐惧。惶然又如何,她照样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攥紧拳头坚定行走。
是以即使在陌生的屋舍中更换衣物,容卿也能坦荡行之。
前提是这一切都不要与赵枭搭上丝毫关系!
对上赵枭,身处赵枭的领地,容卿的冷静自持,坦然自若皆不管用,她的确是怕了赵枭的难以捉摸和软硬不吃。哪怕赵枭此刻不在,容卿仍满身戒备,仍放心不下。如若不是身上衣物破损,又怕被秦渊瞧见。容卿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玄参送来的衣物,更不会在陌生之地更换衣物。
“容小姐还是就在这儿更换衣物罢,屏风寒水已经去库房取了,稍后便会送来。”
玄参似乎没有瞧见容卿的咬牙切齿。面上笑容洋溢,轻飘飘的拒绝了她另一个提议。心下腹议,笑话,没有主子的吩咐,他怎敢随意应答容小姐的要求。方才他的冲动已经令主子不满了,可不能在此时自作主张。
容卿秀眉狠狠皱起,桃花眸子噙着冷光,扫了眼有些狼藉的雅间,比之在这间充斥着独属于赵枭的梅花香味道的雅间更换衣物,她是更愿意重新寻一间雅间的,奈何人家明确拒绝了,她便只能听从安排。然心中却愈发坚定往后与赵枭划清界限的心思。
明是因为墨色琉璃珠走的一遭,偏生她与赵枭都没有将琉璃珠引出,她不谈,是因为她能看到琉璃珠上涌现血色纹路,知晓琉璃珠定有不同寻常之处。但赵枭又为何临走时才道出一话,若赵枭知道琉璃珠怀有秘密当不应该让鬼谷子拍卖才对,反之如果赵枭只当琉璃珠是个普通玩物,又为何走前特地提点她一番?
委实猜不透赵枭所作所为的真正意图,容卿微微颔首,隐去眸中情绪,眸上睫毛微微耷拉,犹如花蝶羽翅停靠,撒下一波迷人剪影,垂着目光,对玄参言谢道:“如此,便有劳公子了。”
容家小姐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自翰林书院惊鸿一瞥时玄参便知晓。但比起与平日里别无二般淡然典雅的静美人模样,玄参觉着还是方才咬牙切齿鲜活的怒美人更好看。然无论哪番姿态好看,他既不能多看,也不能多言。只因面前的少女是自家爷看上的人儿,而自己只是区区随从罢了。
暗暗收起不知所谓的心思,玄参面上笑意不变,回道:“容小姐无需客气。”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寒水爽朗的声音,他道:“容小姐,瞧瞧这面屏风你可喜欢。”
容卿愕然的看着寒水马大哈一样顶着一扇屏风进来,屏风的样式和方才被毁坏的屏风一模一样,甚至更精致了一些。而且显而易见的,寒水的态度格外怪异,殷勤得令人不自在。
容卿裹着赵枭的衣袍,忽视掉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淡淡道:“这并非是我的物品,我喜不喜欢并不重要。”
寒水几乎立刻回答道:“怎会不重要?你喜欢就是最重要的!”
若不是看出容卿此刻面色不善,寒水都想直言:就凭爷对你的态度,你一定是爷心里最特别的存在。
容卿面露诧异,看向寒水:“为何?”
寒水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玄参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拖着寒水往外走,边走边冲容卿道:“容小姐见谅,他惯会胡言乱如,说的话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你且先在此更换衣物,我们便退下了。”
说完不给容卿反应的机会,拉着寒水就离开了。
徒留容卿蹙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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