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九章

    
    奴隶的生活是怎样的？
    无休止的劳作。
    无限度的压迫。
    无穷尽的折磨。
    帝山城内，蒸蒸日上。
    帝山城下，白骨累累。
    大黄来到这里时，这里还是荒山乱石。
    现在，这里已经是层层巍峨城墙。
    城墙没有尽头，劳作没有休止。
    大黄的身体日渐消瘦，头脑却越加清醒。许许多多的问题，不断在他脑海中萦绕。
    现在，他在思考的是生与死的问题。
    他见过无数默默劳作，劳累至死的奴隶，也见过不少不堪压迫，死在奋勇反抗道路上的奴隶。
    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结果都一样：那就是死亡。
    那为什么不直接自杀呢？
    弱者，为什么不直接去死呢？
    弱者存在的意义，就是经历无尽的折磨和痛楚吗？
    这种活法，还不如去死。
    死，就意味着解脱，意味着永恒的宁静。甚至，还有可能获得新生。
    可大黄见过奴隶的许多死法：活活累死的，被扔在锅里面熬成汤，被虎大锤一锤锤成渣渣的，被士兵抓回来吊死的……却没见过自杀死的。
    再苦再累，大黄也绝不动轻生发念头。
    这是为何呢？
    大黄找到了属于他的答案：一是回想他的一生，历尽劫难，几经生死，早已练出一颗强大的内心。他不惧怕死，亦不害怕生。
    二是因为在他的心中还有希望。他反复告诫自己，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一定是神的安排，一定有深意。今时的痛苦折磨，只是为了来日的耀眼绽放。
    世间有我，我就要改变这个世界。
    有了这两条，再看眼下的苦难，无非就是磨刀石而已。越痛苦，就越要享受。
    有了信念的支撑，大黄几次摇摇欲坠，却始终站立不倒。
    他不会倒。
    一定会出现转机。
    城墙上，火把的光芒不断摇曳，冒出股股黑烟。
    大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坚信，万丈魔云的后面，一定是万丈光芒。
    “我受不了！反了！”
    一头黑熊突然爆发，手中拿起两块大石头，朝旁边的士兵冲去。奴隶中，有骚动的，也有冷漠的。
    一柄巨锤从天而降，将黑熊砸成肉饼。虎大锤走过来，收起了大锤，说：“下一顿可以改善生活了，有熊肉汤喝。哪一位，还想贡献下食谱的，要趁早。否则只能留到下下顿炖汤了。”
    虎大锤扫视一圈，所有奴隶赶紧把头低下。特别是黑熊尸体旁边的一群狼妖被惊吓得最严重，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头黑熊不是第一个造反的，也不会是最近一个造反的。死在虎大锤的大锤之下的这等垃圾，已经难以计数了。虎大锤吐了一口唾沫，骂到：“一群垃圾！”
    可这一次气氛似乎有点古怪。
    虎大锤刚刚转身，熊尸旁边的狼妖突然发狠，朝虎大锤扑了过去。
    黑熊死亡的地点，狼妖攻击的时机，都刚刚好。大黄的瞳孔瞬间放大，第一时间意识这不是巧合！
    造反的奴隶千千万，但是敢主动攻击虎大锤的，这是第一次。
    虎大锤没有想到会有奴隶对他发动攻击，从没有防备，等他感受到危险来临时已经来不及回头了。就在狼妖一跃而起，正要咬上虎大锤脖子的时候，一支支箭矢飞了过来，将这一群狼死死钉在地上。
    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这群狼妖死在了士兵的绞杀下，但他们带来的恐惧却萦绕不散。甚至其他工地上的奴隶，都开始关注这边的动静。
    虎大锤心中也有些惊恐，但表面上依旧怒目圆睁，吼道：“我看你们要翻天！来来来，想要造反的，老子就站在这里，来咬我啊！一群垃圾！”
    听到这句话后，跪着的奴隶中，一股躁动的情绪在酝酿着。虎大锤自认为他是虎威一震，用威势镇压这群垃圾。放在往常，虎大锤一发怒，奴隶只有哆哆嗦嗦的份。但是今天，大黄居然感觉到一股躁动的情绪在奴隶之中蔓延。
    大黄意识到要出事情！
    果然，一个猪妖突然发狂尖叫，喊到：“我不是垃圾！”
    他还没有开始冲锋，就被钉死在地上。
    但猪妖刚刚被杀死，牛兽又跳出来。牛兽刚刚死了，蛇妖又跳出来了。
    之前出过造反的事情，但是这种接二连三，奋不顾身的造反，还是头一次。众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悍不畏死？大黄眼珠子迅速转动着，总感觉有一只神秘的手在操控这些事情。
    这趟浑水，搅不得啊。大黄乖乖趴在地上不动。其他奴隶也乖乖趴着不动。
    虎大锤虽然虎，但不笨，也意识到这后面有问题。可自高自大惯了，让他失去了最基本的常识，他居然当着所有奴隶的面，下了一个命令：“将这群奴隶，通通处死！”
    大黄懵逼了，他不是乖乖趴在地上的吗，这与他何干？大黄还没想明白，各种箭矢如雨而下，已经飞到眼前。
    “操！反了！”
    大黄一个翻身躲在石头下，躲过了第一阵箭雨。不少奴隶用各种办法，活了下来。
    虎大锤小瞧了弱者的力量。他认为他口中的“垃圾”，是真正的垃圾。他忘了这群“垃圾”，是为了活着，才跪在他的面前的。
    如果跪着都活不了，他们就不是垃圾，而是一个个炸弹。
    “反了！”
    “反了！”
    一个弱鸡没有多大的力量。但是一群发疯了弱鸡，力量不容小觑。
    大黄打定主意，趁乱逃走。既然要乱，就乱个天翻地覆吧！
    大黄一跃而起，将“惊神”天赋提升到极致，朝着虎大锤大吼：“反了！”
    “惊神”天赋对生族的杀伤力有限，但还是让虎大锤稍微失神。也就是这失神的刹那，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块铁皮，将他的脑袋削去大块皮子，顿时满脸鲜血。
    虎大锤脸上的血更加激发了奴隶的凶性，一个个冲向虎大锤。
    “反正活不了！”
    “要死一块死！”
    虎大锤蒙圈了，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得手脚无措地面对一群像潮水一样的奴隶，将他淹没。
    其他地方的士兵快速向这片工地集结，准备血腥镇压这次暴动。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面，这就是规模稍微大一点的暴动而已。这不是第一次暴动，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暴动。这有什么稀奇的？跳蚤跳起来，摁下就是了。
    可是，士兵没有发现。这一次，气氛不同了。
    ……
    帝山城的最高峰处，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名为至尊殿——就霸天那水平和见识，也只能起这种名字。
    雄霸殿内，左右列着二十四名将军，是泛灵国的最强战将——自然，最强战将这个封号，也是霸天取的。
    除了照抄万灵盟的那些口号有些深度以外，属于霸天自创的那一部分文化，有些辣眼睛。
    霸天正端坐在至尊椅上，听取各位战将的汇报。
    黑魔如梦出列，汇报到：“在霸天大帝英明的指示下，我率领的超神军团，在凉风洞与望西城的归梧军相遇。归梧军的将领叫做青玉，是一头狮妖。那家伙，出了名的难缠。
    只可惜他运气不好，遇见了我，被我的超神军团重创，被打回老窝去了。之后，我率领超神军……”
    就在如梦张大嘴巴胡吹乱侃时，一只小鸟飞到霸天的肩膀上，嘀咕了几句。霸天一声招呼不打，急匆匆往后殿赶去。
    被霸天无视了，如梦的脸一时红一时白，不知道霸天这是几个意思。
    霸天回到后殿，一个黑衣瘦子站在窗边等着他。在前殿高高在上的霸天，在此妖的面前毕恭毕敬，说：“不知大使有何指示。”
    此妖正是楚鸦。楚鸦说：“小心城墙外面的那群奴隶，我察觉到那里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作祟。这股力量，非神非鬼，非魔非妖。你要重视。”
    霸天得令后，赶紧躬身一拜，然后不顾形象跑回大殿，对站在原地尴尬无奈的如梦咆哮到：“老梦，快率领你的超神军团，把奴隶通通给本大帝杀个干净，一个不留！听清楚了！所有奴隶，一个不留！全杀！”
    如梦这才兴奋起来，噗通跪地，喊到：“谨遵大帝旨意，末将定不辱命！”
    如梦起身，大踏步走出至尊殿。
    ……
    城墙边，士兵围拢大黄所在的工地，准备来一场碾压式的屠杀。却没料到，一阵阵尖啸声从四方八方传来，其他工地同一时间发生暴乱。
    “反正都是死，拼死算逑！”
    “反了！这种日子老子不过了！”
    “反了！”
    “推翻爆政！”
    “打倒专制！”
    “要自由！”
    “为自由！”
    ……
    各种呼声此起彼伏，城墙下，累累白骨边，一直受压迫，受奴役的奴隶们终于忍无可忍，造反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暴乱，震得帝山城微微发抖。
    士兵们手脚无措，不知道要顾哪一边。城中的贵族们，心惊胆颤，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奉霸天大帝“杀奴令”，率军赶来的如梦大喊不好，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大黄眼睛一亮，此时不逃，更在何时？
    和大黄抱有同样想法的奴隶不在少数，大家只顾往外逃。脚下沉重的锁链，拦不住向往自由的心。
    万千奴隶，汇聚成洪流，绝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