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入水,水面会荡起涟漪,但终归会归于平静,事态万千,仙门也没能超脱世外,人所执忠的还是会继续。
一切如常,后辈的摩擦不会在这硕大的仙门留下什么,甚至,都没人在意,也不会为渺小而感到可悲。如往常一样,在各自所在之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没日没夜的苦修,也或许是心有所感,任天笑神情一顿,周身灵力如同浅雾一般,随着他的吐纳波动,又恰似一汪静水,水波如汤,在任天笑的运转之下,汤色愈发纯正,开始沸腾。周身灵力突然光芒大盛,呈翻涌之势,而势在引不在控,屏气凝神,任天笑丝毫不敢大意,贪与急更是大忌。
一寸一缕,灵力在任天笑的四肢百骸攒动,像是迷路的孩子,在等待着任天笑的指引,势成,灵力并未散去,而是顺着颅顶百会归入任天笑体内。御灵千瞬,归虚一刹,这一刹,也足够惊艳。睁眼,灵力前所未有的充盈,已然达到了他目前的极致。
简单内视,识海中的一片混沌,突然燃起一缕赤焰,这新生的赤焰让他顿感清冥,豁然开朗的感觉暮然出现在心尖,皎洁如光的灵力正在驱散着幽暗,原本的上下不分,已成一片不小的天地,身前不远,升起一道光柱,那缕赤焰绕柱而起,停留在火柱正上端,火光摇曳,像是有生命一般,能看到的,是识海中的星星点点,如同夜幕繁星,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颗颗微弱的星点呈火红色,如同夏日萤虫,虽然不起眼,却照亮着它所过的每一处,星点微弱,眼看要熄灭了,却又猛然一闪,脆弱中且带着坚强。火星慢慢地飘向光柱上的那缕火焰,那赤焰如同君王一般接纳着这些星火,很快形成了飞火流瀑的景象,赤焰光芒更盛,却没让他感到丝毫不适,反而有一丝暖意直抵心尖。
仔细感受着这种变化,任天笑不由的想要伸手去触碰,却立刻被弹了回来,并未费解,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少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并且至关重要。十年的铺垫加上各式获取的消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缺少了什么。任天笑表情淡然,心中明白,急不得的,毕竟,有的人一辈子都难以寻觅。
收回心神,却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他摸向自己的心口,十年来,他似乎已经忘了这种感觉。起身活动着筋骨,这种喜悦,值得和人分享。
这时的山下,众守山弟子围着一人,山门前有一人前来拜访,守山弟子面色不悦,未曾上前,却都在拔剑警示着什么。拜访之人中龄年纪,一身奢衣,一脸骄傲,桀骜的眼神告诉守山弟子,自己不配与他对话。
弟子身后的障屏一阵波动,波动中走出一人,神色略微慌张,在一位弟子耳边低语了几声,众人这才放行。
那人手中折扇一摇,大步走过众人身旁,言语浮侩,咬着臻语“剑宗的景儿啊,可真是诱人呐!”,众人看着他随着守山屏障消失,恨得牙根直痒。
此人是爻天派宗主子侄,身份自然高贵一些,但这般嚣张跋扈,属实有些过分。方才,守山弟子见他并非本门弟子,逐要求他留下姓名,自己好去通报,可他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掌掴那名守山弟子,还动用了灵力与身法,完全不顾他人死活。等过完了手瘾,这才迟迟通报,说自己所属爻天派,来送一书请邀。
大殿之上,他手持折扇,微微欠身“晚辈宁止,拜见墨渊伯伯。”,众长老没一个有好脸色,山下之事,他们自然知晓,但出手对付一个后辈,他们将更加的颜面无存。
都是假意惺惺,都知道他来干嘛,但过场还是要走的。“宁止侄儿前来,可有要事?”墨渊长老心生厌恶,淡淡开口。“哦,没什么要紧的事,前几日,我正叔宁祁汜向贵宗发出一纸请柬,不知为何,贵宗没能及时收见,今日,小儿特来补邀。”说着,递上词呈。
墨渊自然知晓,前不久拦截下来的千里飞书,说的也是此事,爻天派想要举办爻天竞,逐邀请其他三门一起,各自选出年轻一辈,以畋斗的形式,相互切磋交流。
要说这实际意义,不过是为了宗门地位的高低而已,爻天派已经在此事上蠢蠢欲动多时,但正面冲突,损失是谁都不想承受的。
“三年?为何是这个时间?”一书邀请从墨渊手中飘向了四长老沈清远的手中,眉头不禁绷紧了几分。
“宗门培养弟子本就不易,更何况是天圣剑宗,三年,大家才能准备的更充分一些。”宁止轻轻一笑,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一种嘲弄的意思。明面上在奉承天圣剑宗的实力,实际上,却是在嘲讽天圣剑宗无人可用。
六位长老立刻将眼神锁定在他的身上,他顿觉一阵彻骨寒意,不由地慌乱起来,却又很快被他掩盖下去“师叔师伯们不必多虑,只是四大仙门弟子间的切磋而已,正叔还想让我在贵宗多留几日,一为探讨,二为学习。”
长老们暗骂一声无耻,宁止一阵欲说还休,欲言又止道“正叔还说……说诸位前辈一定会同意的。”,说着,恭身拜了下去。此话一出,彻底堵死了众长老的台阶,众长老无一不想掐死他。
或许是无意间,宁止开始东张西望起来,举止间,已经在和众长老索要居住之所了。如此厚颜无耻,也只有他宁祁汜能教授出来。
“文清!带他下去!”墨渊实在忍受不了,唤来一名弟子,沉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宁止虽狂,但也不是无脑之人,看已经差不多了,再要纠缠,任何出乎意料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想着,拜别众长老,随着那名弟子出了殿门。
而宁止刚走出大殿,额头上的汗珠立刻渗了出来,他虽然跋扈,但也知道畏惧,殿内那几位,可是随手弹指便可灭了他的存在。“宁公子是喜欢清净些还是热闹一些?”那名唤作文清的弟子客气地问道。“哦嗯?我啊,都行,都可以。”一阵后怕,连说话都慢了半拍,心头的退堂鼓已经敲的有几时了,叔叔交给他的任务,还真是艰难险阻啊。
众长老坐在大殿中,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三年,那时候也是二师兄……”五长老还是开口了,将最棘手的问题推向明处。“一剑横斩四十年,成败皆是阡梓安,这是仙剑与圣剑的必然,也是剑仙和剑圣的宿命啊!”叹息间,顾长溯有些敬佩,却也是遗憾。
“哼,都在长他人志气,我就不信,他爻天派还真能把天翻过来。”夏正诚怒拍雅座扶手,猛然站了起来。众人齐齐看向他,眼神之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师弟将这天圣剑宗托付给我,是我愧对师弟。”墨渊身上的担子明显比其他人要重些,不愿再继续谈论,率先起身离开。众人摇头叹息,爻天竞事小,但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着实让人头疼。
一层焦云开始慢慢笼罩着天圣剑宗,天总是会变的,但若是这般变化,着实让人心有不甘。
雷鸣电闪不惊匐叶青蚁,那名执刀的少年,此时正在听着师父的教诲。“修心,悟道,其实你可以更快。”白秋好像并不满足。“竭力而为,是徒儿愚钝。”任天笑平静地回答。白秋没有继续细究“入道者,先练气,去感应这世间的灵动,进而筑基,便要寻找自己的本命,我且问你,本命会是何物?”
“天地万物,皆可为本命。”任天笑认真答道。“那本命,有何作用?”白秋继续发问。“命里该有,便是本命,承其重,守其神。”任天笑也翻过几本关于本命的书籍。
“是你在承本命其重?守本命其神?”白秋教导着,显然他是错的,任天笑开始不解,微皱眉头。
见他如此,白秋缓缓化出本命,灵根法相浮现在自己身后,渐渐形成的虚影是一本古朴的书籍,深褐色的封皮,淡金色的纹路形成一个个篆文,整本书慢慢开启,一仗有余。淡金色字符如同鲜活的生命一样,整齐地围绕着白秋。
“本命本是一物,何来轻重,何来心神?”那本巨大的书谱缓缓运动,或横或纵,或直或斜,唯一不动的,便是其散发的势,而势之本源,便是白秋自己。
“世间万物皆有其势,所谓的势,便是自身能力极致的展现。人常说的风势很大,草势旺盛,便是由此而来。”白秋以最直观的方式说着,任天笑自然熟记于心。
“本命之物的作用,便是承载,势以自身而凝,过本命而散,正如天地纵横,既有捭,必有阖。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
任天笑在白秋本命的映照下,有些难受,见他意会的差不多了,白秋这才收起法相灵根。“是你的心限制了术法的修行,你若能解开心结,更进一步并非难事,至于搜寻灵根,全靠感悟,急不得的。”白秋起身“何时动身,全看个人了。”
“弟子明白。”任天笑轻拜,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宁止选了一个僻静的小院,不在外门,也没有深入内门。“宁兄远来是客,有什么需求,传唤便是。”弟子文清客套地说道。这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自己在大殿中的所言所行,他不可能一点不知,但这反常的态度,只是在显示自己的心胸吗?
拜别文清,宁止小心地打量着院落,也很是满意,只是这边边角角……,搜寻了一圈也没发现可疑,可能是他太过草木皆兵了吧。
弟子文清并未走远,看着院落向身边其他弟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沉声说道“盯紧一点,若有异动,第一时间通报。”,说完,便回身离开。
众位长老也纷纷返回了各自的峰口,脸上都比以往要慎重许多,挑选着自己认为合适的弟子。
“你小子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吧?”夏正诚靠在椅子上,端起茶盏一口饮去大半,蠕动着嘴唇吐去茶梗。“还……还差点……”秦柱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加把劲儿,教了你这么多东西,是时候收点税钱了。”夏正诚将茶盏往桌子上随意一放,也没在和爱徒拌嘴。
“师父,是宗门有什么事发生了吗?”秦柱子多嘴问了一句。夏正诚起身“能有什么事儿,为师只是不想让你荒废修为。”,“可这……”秦柱子斜眼望着紧锁的房门,还有房门上不弱的阵法,脸上显而易见的“尴尬。“宗门内其他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操心了”夏正诚有一丝不耐烦,起身就要给秦柱子一点教训,秦柱子立刻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拳脚,挨不到自己身上。
果然,透过指缝,秦柱子看见夏正诚随手解开门口的阵法“还看!赶紧滚!”,秦柱子刚走两步,又被夏正诚叫住“今日之事,别对外声张。”,秦柱子脸上一抽,这也没告诉我什么呀,但还是应下有些反常的夏正诚“是,师父。”说着,拜退而出。
秦柱子走后,夏正诚这才显现出他那不正经的身段,随意靠在桌角,抽了抽鼻子,一副倍受感动的样子“也该让你们有些压力了,不过这声师父,叫的真舒服。”
沈崇阳也被四长老拉着教训了一顿“入了仙门,怎么还舍不下这些俗物,看看你的心境,还怎么堪当大任!”,沈崇阳低着头,小声嘀咕“喜欢钱有什么错。”,“你!”沈清远怒指他的鼻尖。自身的威严之气要比夏正诚高上许多,吓的沈崇阳直缩脖子。
半晌也没骂出一个字,沈清远将阔袖一甩“若能耀我剑宗,泠涯峰让你搬空都行。”,沈崇阳一点没变,两眼顿时一亮“真的?”,“我……”话还没说完,沈崇阳立刻拜了下去“徒儿谢过师父!”,说完便跑开了,根本不给四长老回驳的机会。
能把不苟言笑的四长老气成这样,沈崇阳怕是头一个了。沈清远看着跑远的沈崇阳,淡淡地笑着,这笑虽然比哭还难看,但真真的暖进了他的心里。
沁竹峰上,尹徽柔抱着荼香薇,轻抚着她的头发。“师父别担心了,徒儿愿意分忧。”这倒反而是荼香薇在安抚着徽柔长老。徽柔长老叹了口气“我是不想让你去的,可你那些师姐,又不争气。”,“师父放心,既然选定了徒儿,就由徒儿来完成。”荼香薇拍着小胸脯,却打起了坏心眼儿“不过……师父妆台前那个香囊……”
“说吧,惦记多长时间了?”尹徽柔佯装责怪。荼香薇笑嘻嘻地撒娇“好久了,师父就说送不送吧。”,“送,肯定送!这不还有很长时间呢嘛,薇儿可愿意等?”尹徽柔开着玩笑,只要荼香薇想要的,现在赠与又有何不可,只是……
“徒儿谢过师父!”荼香薇随意地行礼,如同山间灵雀,跳着了走出。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莫沉浮开口“香薇太过单纯,并非上上策啊。”,尹徽柔好像有所打算“那你认为谁最为合适?”,“我沁竹峰门下,夏洛惜资质是最为平庸的一个,但人情世故,她是拿捏最准的一个。”,好像知道莫沉浮要这么说,徽柔长老立刻接话“所以,她留在宗内,有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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