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情缘半生劫

    
    海生低头喝咖啡，楚汉看着她。
    “海生，你为什么认为我不爱你？凭什么？”楚汉冷不丁的话让海生愣在了那里。
    楚汉想起自己为了不让万龙飞误会海生那么着急地和苏润结婚，想起自己看到她爱上了万龙飞后的绝望，想起他为她无眠的无数个夜晚，他感到很委屈。
    “楚汉？”海生的眼神透着惊讶。
    “呵，其实我想说，好像我爱你比你爱我还要多一些！算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开玩笑的。”楚汉说完收回目光。谁更爱谁，有什么意义呢？
    “万龙飞那个王八蛋，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再见到他，一定打的他爬不起来!”
    海生但笑不语。她看着楚汉，这个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这个将她带进他的世界的男人。
    “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无论你好或者，不好。”楚汉低头看着黑色咖啡杯里的漂亮拉花说。
    “哦。”海生也低头。她了解楚汉。他永远不会让自己被动。况且，他也有要呵护的女子。
    想起与他的初识，想起与他的半生纠缠，半世情劫。而以前那个倔强又自信的女孩子，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沧桑岁月，转瞬即逝，谁又是谁的忘不了的谁？
    这样也好。短痛虽然凛冽，总比长痛要痛快。不结束，如何开始？
    她和他的骨子里有些像，其实都是无情的人。可是，有时候无情才是最深的情，海生想。
    十一月初，初冬，天却并不冷。海生今日在万龙飞走后，第一次见林英。
    林英上个月就打电话给海生，要见她，海生没同意。她不想见林英，她对林英有种说不出的感情，有嫉妒，也有愧疚。
    十点钟，林英带着她的女儿走了进来。
    海生看到她进来便站了起来，她没说话，林英在婴儿车旁边蹲下。
    “他叫什么？”
    “小名叫安平，大名还没有。”
    “哦，安平，很好听，长得和他爸爸很像，特别是眼睛，一双桃花眼。”林英用手逗了逗安平，眼泪流下来。海生转过脸。
    半晌，林英站起来。
    “我女儿，林凡。凡凡，叫阿姨。”
    小女孩乖巧地叫了海生一声阿姨。
    “凡凡，喝牛奶。”海生在旁边篮子里拿出酸奶给她。
    周妈在屋子里看到了林英，慌忙跑了出来。
    海生看到她紧张地护着安平的婴儿车，笑了，“周妈，你带着安平和林凡玩一会，我们先回屋了，这包里有吃的，”海生把装有零食的包给了林凡。
    回到屋里，海生给林英倒了咖啡，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你今天来，是有事吧？”海生问。
    “我明天要离开了，过来看看。”林英抬头看着海生。
    “去哪？”
    “美国。”
    “孩子的爸爸是在美国吧？”
    “你都知道了？”林英有些惊讶。
    “猜的。”
    “我和她爸爸，准备复婚。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龙飞，我以为龙飞也忘不了我，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林英的眼睛很大，她这段时间清瘦了一些，显得眼睛更大了。
    “在感情方面，女人常常弱智一些。”海生又给她续了一杯咖啡。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感人悱恻的爱情故事，才会臆想着一个男人会永远等着一个女人，五年，七年，甚至十年。其实那是不人道的。”
    “可是万大哥，心里一直有花小冉。”海生打断她。
    “那是因为花小冉不在了，龙飞一直将花小冉死的原因归结为他自己。这其实是他的心结，已经不是爱情。没有不变的爱。”
    海生没有说话。林英看得很透彻，到底有没有永恒的爱，她也不知道，她没有遇见过。爱会变，她却很确认，所以她只想抓住当前，有爱的时候，好好珍惜，爱走了，也不必执着，就象一颗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然后枯萎。
    “龙飞刚到凤凰城的时候，我们在一起，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后来他生意遇到了麻烦，频临绝境，我帮过他。只是代价有点大，我失去了他，不过我并不后悔。”
    “我知道，你为了帮他，嫁给了一个你不爱的人，万大哥一直觉得欠你的。”海生打断她。
    “原来你都知道。我回来的时候龙飞已经喜欢上了你，他从来没想过要娶我，我很清楚。大部分时间我都在配合他演戏。”林英淡淡地说。
    “是不是很难受？”
    “是，但是我愿意的，也无所谓了。”
    “龙飞，真的能回来吗？”半晌，林英小心翼翼地问。
    “会回来的。”海生看着远方，恍然看到万龙飞宠溺地看着她，给她夹菜，给她带回她最爱的巧克力，给她温柔的爱，给她满满的希望。
    “如果他回来，我会好好爱他，不会让他走丢了自己。”海生说。
    林英走了，海生并没有送她，她看着她慢慢消失在门外。她也并非一无所有，至少她知道了自己的心。
    当日和夜相继消失，当人也变成一首老歌，当不复记得从前许多往事，一定有一个人，此生也不会忘记。但是一定要记住，这个人只能活在记忆里。
    冬天随着冷空气的到来，突然降临了。万龙飞仍旧没有消息。
    安平一直没有大名。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会笑，甚至会看人的脸色了。他的眼睛，真的像极了万龙飞。笑的时候，眯成弯弯的一线，像一只小狐狸。
    风很冷，日光却是暖的，照的人懒洋洋，只想白头无事，一夕终老。海生的奶水一直不足，平日喂孩子都掺着奶粉。这几日海生频繁外出，儿子基本天天喝奶粉，好在他很皮实，并不挑食。
    周妈看着海生穿戴整齐，又听着呼呼的寒风，微微皱眉。
    “今日真的很冷的，少奶奶，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你确定今日要出远门吗？”
    海生穿着乳白色的羊毛连衣裙，浅驼色的长款大衣。她拿出润唇膏，抹了几下有点干的唇。
    “嗯，想到的地方，总要去看看。”
    安国开着车，等在门口。
    海生上了车，“那个地方，他以前经常去吗？”
    “也不是，只是每年她的忌日龙哥会去。我都劝他很多次，这么多年了，如果真有来生，她早托生了。可是龙哥不听。”
    “他想看的，其实是他自己。”海生淡淡地说。
    安国带着海生，来到济南安息园。
    还没有走到花小冉的墓地，安国激动地跑了起来。
    花小冉墓碑前，放着一束蓝色的勿忘我和一些苹果，可是鲜花已经枯萎，水果已经干瘪，看来有人在不久之前来过。
    安国两眼含泪，回头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海生：“嫂子，嫂子，应该是龙哥，龙哥每次来带的鲜花都是勿忘我和苹果，他真的还活着。”
    海生面色未变，她一直笃定万龙飞还活着。他不会丢下儿子。他只是有些迷失了自己。
    安国这段时间其实已经灰心了，他们找了万龙飞很久，一直没有消息。他认为万龙飞真的离开了他们，他一直陪着海生走遍了万龙飞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是为了让海生好受些，没想到，万龙飞可能真的还活着。
    海生将一束蓝色的勿忘我放在墓前。
    “你已经占了他半生的时间，他的青春岁月都给了你。花小冉，放了他吧。他的余生岁月，是我的。”
    今年的雪来的早，十一中旬，下了第一场大雪。
    凤凰城很少下这么大的雪，雪飘飘扬扬下了一夜。
    安平一早就醒了，昨天晚上哭闹了一宿。一直在发高烧。
    “少奶奶，我看孩子是出疹子，最好不要见风。今天要不要带孩子去医院看一下？”
    “我问过干妈，干妈也说可能是出疹子，今天再看看，实在不行，就去医院。”海生皱着眉头。
    周妈在门口系了红绳，一是辟邪，二是告诉外来的人家里有出疹子的小孩子，出入大门时要小心。
    海生用酒精给安平擦着脚心和腿。
    万龙飞，你再不现身，儿子渐渐长大了，看不到孩子的成长，会是多么大的遗憾！
    田丰下午的时候过来看安平，他睡着了。从下午开始，安平的后背，肚子，屁股上果真出来一片片小米一样的红点。
    “多给他喝水，不要吃退烧药，疹子消了烧自然就退了。”田丰是和齐叔叔一起过来的，田丰陪海生的时候，齐峰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她。
    “后天，田娇订婚，定在海天酒店，你也过来吧。”田丰说。
    “她要定亲了？和谁？”
    “冯晓。夜海酒吧的二儿子，你知道的。”
    “冯晓？”海生记得，他当年因为田娇与风速物流独生子何骏打架，最后被抓入狱关了半年。何骏被打昏迷，海生还去照顾了何骏一段时间，后来何家要海生或者田娇嫁给何骏，万龙飞出面解围。海生因此嫁给了万龙飞。
    “没想到，他们两个能在一起。”海生感慨。“听说何骏恢复后出国一直没有回来？”
    “他回来了，前天。”田丰说着，微微皱眉。
    海生看了田丰一眼，她纳闷干妈怎么对何骏的行踪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