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场后面的森林中。
茂密的树木交织成浓荫,覆盖着的一条蜿蜒的小道贯通东西。道路一边通向海边,一侧贯入马德斯山的密林中。
“哟,这不是马库斯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满脸大胡子的哥茨,扛着斧头背着包,从山上缓步前行,崎岖的山路没有给他造成一点困扰,宽大的脚掌仿佛钉死在地面上,步伐沉稳有力。
我从门口的树桩上站起身。
“我都等你半天了。你这是上山砍树去了?”
哥茨哈哈一笑。
“山上的道路和林木都需要修葺,我刚打算明后天就去山上住几天,把活干完再下来。幸好你今天过来,不然就要扑空了。”
哥茨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阳光穿过宽厚的门框终于照进屋里,驱散了屋内的阴冷晦暗。
即便远离了海洋,深潜者血脉还是在哥茨身上发挥了些许作用,因此他格外钟意这种风湿病高发的室内环境,还特意把门做成遮风挡光绰绰有余的程度。
“坐吧,我烧杯水给你喝。”
捡来几根干燥的柴火,哥茨熟练地打开膛炉,等到里面窜出几缕火苗,他才有空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我好奇地问道:“哥茨,你最近还好吧?”
哥茨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什么方面的好?我最近天天在山上巡逻,是不是镇上的人又说什么闲话了?”
“不关三幻神的事。我是问你最近有没有看着大海,有一种想要游向远方的冲动?”我继续说道。
哥茨拿出铁壶,倒进满满的清水,等到煮沸翻滚的时候随手投进一把茶叶,就看着茶叶梗在其中上下翻腾,茶汤的颜色越发鲜亮。
“喝杯看看,这个可是前段时间霍安带来的好东西。”
霍安?那不是传说中能打败杰夫老板,标准的金色传说奸商吗?
最近我也没在镇上看见他,估计是已经离开了。正好在我失踪的那段时间出现,真的是缘悭一面啊,不知道他这次来矿石镇是做什么。
哥茨殷勤地给我倒满了一杯,才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前段时间我很不舒服,只有躲在山上的护林人小屋才能睡好觉?”
我点了点头:“你不知道?这件事闹得确实挺大,但也不是特别大,你要说小吧,倒也不是特别小。”
哥茨紧张地说道:“果然出什么大事了吗!?”
我沉吟道:“我觉得这事还是挺大的,不过不是特别大,但也不小。大家都觉得这事特别大,但我觉得也没那么大,但你要说小吧,这件事也不小。”
哥茨额头冒出了汗水:“难道是我的身份暴露了?不对,会是谁泄漏的……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就你们几个人呀……”
我喝了一口浓茶,感觉热气瞬间传满全身,“这件事具体的细节我已经忘了,但是背后的原因的确实挺复杂的。说了对你我都没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说这里面水很深,牵扯到很多东西……”
哥茨神色更加惊慌了。
“比我的身份泄露还严重?难道是……难道是‘那个存在’的模因又扩散了!不行,我马上要联系哈里斯,这回可没有人能帮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我端着茶放空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你就没发现,其实我说的全是废话吗?”
哥茨呆呆地晃了晃脑地:“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说废话吗?”
“……谢谢你啊。”
我咬牙挤出这句,“最近海上出了点事,跟你没什么直接关系,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你说的是扎克受伤这件事吧?我就知道罗德不会干这种事的。”
哥茨恍然大悟,随后继续说道,“我之前不是托扎克的关系,去当了一段时间海员嘛,如今已经可以屏蔽血脉里的一些影响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不然我还得担心镇上后院起火,毕竟在这个九死一生的事件里,我们可是放出了被困在时空罅隙中的“亿万之主”,鬼知道会给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变化。
像哥茨这样的特殊存在没有异变就好,至少我不用太担心出现全球高武、灵异复苏之类的情况了。
“海上出的事情,一定很严重吧?”
“如假包换的九死一生,差一点我就回不来了。但是就像你说的涉及模因,我不能透露太多。”
“明白。”
哥茨果断点头保持沉默。
本来还想达则兼济天下,结果联邦就是一记被刺。我决定先管好矿石镇,至于其他的仇和人情,可以慢慢再算。
我有些后怕地说着,然后好奇地看着他放在床上的布包,“你从山上带了什么好东西?看这大小,打的獐子还是野猪?”
“也不是山上找到,而是在水潭边抓到的。外表看不出来分量,但扛了一路还真有点重。”
哥茨拿出干酪配面包吃起了午餐,并没打算给我看的打算。
嘿,正所谓见面分一半,饭不请我吃就算了,东西不给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立刻拿出了“替天行道”的杏黄色桌布大旗,然后感觉不妥,想改写个“忠义千秋”,又觉得不太对劲,干脆另改成了四个大字,摆在哥茨面前。
依法行政。
“打开我看看。你打的猎物是极危、濒危还是易危物种?万一你打的是什么牢底坐穿兽,我就只能含泪给你安排个像样的包间了。”
哥茨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想看就自己看吧,直觉告诉我这东西不能吃。至于什么濒危、易危的分类……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那就更好了,我说是啥就是啥!当然了,如果普通动物该吃还是要吃的,就不能惯着它!”
我擦了擦口水,已经在思考晚上吃炙子烤野猪肉还是葱爆獐子肉了,结果一打开包,发现里面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绿脸……
果然是一点食欲都没有,打扰了。
包一打开,那家伙就不受控制地叫喊了起来,手舞足蹈着怪异非凡。以我走南闯北的眼光判断,眼前这只动物虽然属于数量极其稀少的极危物种,但受保护的必要就相当于四十岁的处男转职成的大魔导师——扔垃圾桶了也不心疼的那种。
“黄瓜……给我黄瓜!”
那家伙开始不受控制地叫嚷了起来。
河童这家伙……居然又跑回来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骑士和成龙不死于徒手、深潜者和河童不死于水淹,但是这么长时间它都没走回来,我还打算去跟卡特神父报告这个“不幸的消息”呢。
它是怎么跑到山上的?
哥茨无奈地说道,“你看,我好不容易等到它安静下来的。这东西一路上大喊大叫、而且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打开这个布包的……”
我脸部抽搐着看着哥茨:“你抓到了它,然后一路扛着它回来的?”
哥茨无奈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也不敢让它留着破坏山上的生态,就干脆带回来,扛着的一路上都在想解决的办法。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只是一不小心成了名副其实的扛爸子。
真是父慈子孝啊。
“对付外来入侵物种也是小镇警长的工作之一,就交给我处理吧。”
我把布包重新盖上,暂时隔绝了恼人的吵闹声,并且没收了不明生物。
哥茨挠了挠头,倒是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也好,反正我也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最近山上的情况已经够让我头疼了……”
山上?最近山上又出什么事情了吗?马德斯山出了事可小不了啊……
“赶紧说说,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我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哥茨两口吃掉面包,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水,才笑着说道:“不用太担心,和你碰见的事情相比,我所头疼事情的再小不过了。”
“镇上出现的一切异常,都有可能是异变的后遗症——所以务必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情况。”我强调道。
“我最近在山上巡逻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脚印。”
“脚印?你确定这是小事?”我反问道。
哥茨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我检查过了很多次,都是正正经经人类的足迹,行走的轨迹也懂得避开乱石灌木、深潭暗沼,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我这才放心了下来。
我的牧场可还封印着一整个怨灵军团,因此我下意识就联想到了当年在山中行进、神秘失踪的矿工。只要不是其他怪异存在冒头,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烦恼的?估计是巴基尔先生在山上采集标本吧。”我也笑了起来。
哥茨苦恼地说:“不是巴基尔。我那天还和他在酒馆喝酒,结果第二天巡山的时候,我又发现了好几处足迹。分布也不太明显,我怀疑是前段时间的不速之客,有部分躲在山上没走……”
“不可能。那群家伙留在镇上都能理直气壮,何必跑到山里学越共。追踪不到对方的去向吗?”
“好吧。我之前追到了几段,都停顿在了奇怪的地方,就好像在那里突然消失不见了。”
哥茨表情有点严肃,“更奇怪的是,那些出动的足迹越来越多样,仿佛山上出没的人一直在增加了。直到今天,我还发现了畜类的蹄迹,结果下山路上先碰到了你。”
……现在后山这么热闹的吗?我这杆旗子,不会真把梁山上面的兵马招来了吧?
“那还愣着干什么,继续追啊。”
我马上反应过来,“那些脚印从哪里出现的?”
“大概在半山腰发现最多。”
“具体哪里?”
“在矿洞附近最先发现,由于对方有意掩饰过痕迹,能认出来的地方不多。”
“足迹朝着哪里蔓延的?”
“嗯……大概朝着镇子的西南边?”
哦,镇子的西南边,让我先想想那是哪里……
等一下!
镇子的西南边……
不就是我的牧场吗?
我连忙放下茶杯走出了哥茨的小屋,准备立刻回到牧场查看是否有异常,跟着我的哥茨却一把拉住了我。
“足迹出现了!而且很新鲜!”
在马德斯山通往牧场的岔路口,此时即便他不介绍,我也能看到一片片的脚印密布,从山路上乱而有序地往牧场延伸。
其中不仅有踩折草叶的人类脚印,还有在湿软泥土里深深印刻的畜类蹄迹,彼此交迭着往远处走去,除了空气中留下的些许气味,甚至在我视线的尽头还能看到一些微茫的黑点晃动着……
就在我们伏在树后,极目远望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我一回头,只发现树上猛然跳下来一个面具人,手里拿着一把弯折如蛇的匕首,上面还闪烁着绿油油的不安光泽!
哥茨速度很快,想要伸手挡开对方的冲击,但对方的身形瘦小,在树干上借力一跳,瞬间闯过封锁,一把撞进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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