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十年,高洋下令诛杀前朝皇族元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婴儿,无一幸免。军民或者祖上有改姓元氏的,不问世数远近,皆改复本姓。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谈元色变。
常山王高演听说此事,急急忙忙入宫面圣,想要恳请高洋宽恕元氏,切莫乱杀无辜。
高洋早已形销骨立,脸色比之前又苍白了几分。
“六弟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事?”
高演道:“元氏一族,自亡国十年以来,不曾有过半点不臣之心,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宽恕元氏。”
高洋声音有些慵懒,“朕留他们十年,已是仁慈。”
“陛下!”高演痛心,“陛下若将元氏斩杀,恐落下嗜杀之名。”
高洋不甚在意:“嗜杀又如何?朕是天子!”
何时起,二哥竟变得如此暴虐。
高演心痛,叩首苦谏,“天子仁德,方能四海臣服,陛下如果将元氏斩杀,伤的是臣子和百姓的心啊!”
“哦?”高洋忽然来了兴致,“伤了臣子的心?那六弟的心呢,可也伤了?”
闻言,高演心中瞬间惊涛骇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做答。未伤?可他是臣子。伤了,恐怕会惹怒陛下。
“伤还是没伤?”高洋声音越发冰冷。
高演有些迟疑。
“朕在问你话呢!”
啪!酒盏摔在了高演面前。
“臣痛心陛下背负嗜杀之名。”高演叩首,豁出去了。
“那就是伤心了?”
高演沉默的跪伏在地上。
“来人,将常山王拖出去……杖责。”
高演猛的抬起头,看到了高洋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有那么一瞬间,高演觉得高洋想说的其实是杖毙。
内侍进来,将高演架了出去,高演痛心,口中依旧在替元氏求情。
寸粗的棍子打在脊背上,鲜血瞬间洇红了衣衫,高演咬着牙没有叫出声,额头渐渐浸出了汗珠。
陛下没有说打多少,内侍们不敢停,也不敢问,只闷着头一下接着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高演已经疼的昏死了过去。
忽然,门口处一阵喧哗,太后娄昭君哭天喊地的冲了进来。
“演儿!”看着趴在凳子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高演,娄昭君险些晕过去。
“儿啊!”娄昭君捧着高演的脸,哭的声嘶力竭。
身边的内侍劝到:“太后保重身体,让医官给王爷看看。”
“对,快,快给演儿看看。”
几个医官赶紧围着高演检查了一番。高演伤势颇重,但好在还有口气。只是伤了筋骨,需要养一段时间。
众人将高演抬起来,刚准备要走,没想到高洋出来了。
“儿臣参见母后。”
娄昭君沉着脸,没有看高洋,只吩咐抬着高演的人轻一些,不要扯到伤口。
高洋又大声说道:“儿臣参见母后。”
这一回,娄昭君回头看了一眼高洋,眼神冰冷的吓人:“哀家没有你这样残杀手足的儿子!”
高洋眼角有些红,道嘴角抖了抖,方才说道:“六弟结党营私,儿子只是教训他一下。”
“结哪里的党?营哪里的私?如果没有演儿,你今日还能在这里饮酒作乐?大齐的江山恐怕早就让你挥霍没了!”娄昭君怒火冲天:“哀家倒宁愿演儿结党营私,也好过高家的江山毁在你手里!我们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抬着高演走了,留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内侍们和静静的站着望着门外的高洋。
半晌,“噗通”一声,那个唯一站着的人也倒下了。
“陛下。”
“陛下!”
“快传医官!”
宫内一片手忙脚乱。
一场屠杀,元氏二十五家成了刀下亡魂,另有十九家被幽禁,断绝食物,活活被饿死。七百多条人命,尸体将邺城的漳水河都染红了,人们吃鱼的时候,总能在鱼腹里找到人的指甲,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敢吃鱼。
靖德皇后元氏,常山王妃元氏皆是身份尊贵之人,自然不在诛杀之列。
她们听到消息时,七百余人早已成了孤魂野鬼。靖德皇后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关在了佛堂里吃斋念佛,早在哥哥一脉被毒杀时,他就知道今日这结局早已注定了。
而常山王妃则因为丈夫高演被打也无心再管其他。
或许是有些愧疚,也或许是其他原因,在高洋将元氏屠杀殆尽的时候,又下诏,封靖德皇后的儿子原尚书右仆射高孝琬为尚书左仆射。
又着人给常山王府送了很多补品,释放先前被囚禁的高演谋士王晞,让他好好照顾高演,
高演从此不再进谏,也不再过问朝中事。
而对乐城修筑堤坝所引起事端一事的处罚也下来了。
乐城县开国公高孝瓘因御下不严,外放到肆州,以本官行肆州事,待乐城堤坝修建完成之日,即刻出发。
同时,长安公主驸马上书,恳请放过夫役,继续修筑河堤。陛下应允,并赞其忧国忧民,封为散骑常侍,常住京城。
之后,高洋便去了晋阳行宫,朝中之事皆交由太子做主,大臣杨愔辅佐。
这一年,南梁陈武帝驾崩,侄子陈倩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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