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归南时

    
    “这不是还有您呢吗？”程管家知道尹老爷这是心疼他，也没在意。
    “我？我都一脚踏进棺材了，得死在你前头”。尹老爷子哼了一声。
    “您别这么说”。
    “算了，现在說这些也没用了”。
    “这回你也跟我一起走，到了那边就算我死了，还有他们兄妹，总归不会剩下你一个人的”。尹老爷子说到这，尹素锦才明白，他之前的话原来都是铺垫。
    “我……”。程管家想拒绝。
    “别跟我说什么场面话”。尹老爷子一摆手。
    “你待在那老东西身边这么多年，都是为了我这个女儿，所以，就算没有我在，她也应该把你当哥哥一样”。
    “是”。
    “您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要不您自己一个人留在这，我跟我爸都不会放心的”。尹素锦也劝说了一句。
    “那……好吧”。
    “我还没去过国外呢，正好跟老爷去见识一下”。程管家也没再犹豫，就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
    程管家将车停在了墓园门口，熄了火，他立刻从车上下来，将放在后备箱上的轮椅拿下来，然后又跟尹素锦一起把尹老爷子从车上搀扶下来。
    陆归南晚了一步，他到的时候，尹老爷子已经坐上了轮椅，正等着他们。
    “走吧”。见他从车上下来，尹老爷子才发话。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陆归南朝墓园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闻言，尹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尹素锦，尹素锦神色倒是没有什么波动，她抿了抿唇，推着尹老爷子进了墓园。
    “那个臭小子他怎么了？”此刻，尹老爷子才察觉到陆归南的异样。
    先前，他是知道陆归南跟陆老太爷的关系不亲近的，可说到底他们也是爷孙，而且现在陆老太爷也去世了，所以，既然来到了墓地，陆归南没理由不进来看一看的。
    “小少爷他……”。程管家刚要说出实情，却被尹素锦打断：“没什么，他可能是怕触景生情吧”。
    “真的吗？”尹老爷子偏头，混浊的眸子里射出凌厉的光芒。
    “真的”。
    “我骗您干嘛？”尹素锦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可尹老爷子却是不信，他又看向程管家：“你说”。
    “这……”。
    “老爷，真的没什么？”既然尹素锦打算隐瞒，程管家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说，跟尹老爷子撒了谎。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竟然学会骗我了，我是糊涂了，可还不至于糊涂到分辨不出你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说完，他抽出立在一旁的拐杖，重重的敲了水泥地面两下。
    见状，尹素锦也只好将轮椅停下，她叹了口气，才鼓起勇气说：“我可以告诉您，不过，您要答应我，听了之后千万不要激动”。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尹老爷子哼了一声。
    “其实归南他这次出车祸不止伤了腿”。尹素锦表情痛苦的说道。
    “什么？”
    “他……他还伤到哪里了？你快告诉我”。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激动的尹老爷子，此刻，脸色都白了，他抓住尹素锦的手腕，追问道。
    “归南他……失去了记忆”。
    一听是失去了记忆，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尹老爷子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难怪？我总觉得这臭小子有些不一样了，原来是不记得我了，所以，跟我也没那么亲近了”。尹老爷子摇了摇头。
    “还有……”。随着尹素锦的再次开口，尹老爷子的一颗心又悬起来。
    “还有什么？你能不能一次把话给说完？”
    “这次的车祸并不是意外”。既然都选择坦白了，尹素锦也不想再对尹老爷子有任何的隐瞒了。
    “不是意外？”尹老爷子重复着，又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谁干的？”
    “是不是陆华庭那个畜牲？”当然，这也只是尹老爷子的气话，虽然他知道陆华庭一直就不喜欢陆归南，甚至还视他为眼中钉，可他觉得虎毒还尚且不食子呢，更何况是人了。
    “不是”。
    “是他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子”。
    “陆华庭那些烂事你哥跟我说了”。因为已经知道陆华庭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所以，尹老爷子并没有太惊讶。
    “那那个小畜生怎么处理了？”
    “他…已经去国外了”。
    “什么？”
    “你们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尹老爷子气的喘息都不均匀了。
    “那个小畜生现在在国外哪里？”
    “你现在立刻就给你哥打电话，让你哥去找他，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到，我要抽他的筋拔他的骨”。尹老爷子咬牙切齿的说。
    “爸，这事就算了吧”。尹素锦低声的说。
    “什么算了？”
    “那臭小子瘸了一条腿，又没了记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们没人管，还有我替他撑腰呢”。说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尹老爷子，竟红了眼眶。
    “你说是不是陆华庭有意庇护那个小畜生？”
    “他没有”。大概是怕尹老爷子找陆华庭算账，所以，尹素锦没有说出这事就是陆华庭怂恿的。
    “那个老东西呢？”尹老爷子拿起拐杖指向半山腰上的墓群。
    “他那个时候不是还没死吗？难道就看着归南这么无缘无故的被人撞了，什么也不做吗？”
    “爸，那个毕竟也是他的孙子，而且归南那个时候生死未卜，陆家也需要一个继承人的”。之前，尹素锦也不理解陆老太爷的袖手旁观，但她现在明白了，可她身为陆归南的母亲虽然能理解陆老太爷的行为，却不能原谅。
    “这群畜牲”。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归南回来的”。尹老爷子悔不当初。
    “爸，您别这样”。事情已经过去太长时间了，所以，即使再提起，尹素锦也没那么激动，毕竟现在陆归南还好好的活着，至于没了记忆，她想以后总有一天会恢复的。
    “你别碰我”。
    “我没你这样软弱的女儿”。尹老爷子又把气撒到了尹素锦的身上。
    “要不是你当初执意嫁给陆华庭那个畜牲，我们尹家至于灰溜溜的躲到国外去吗？”
    “还有归南这孩子，他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他这么多年有过上过一天好日子吗？”
    “他幼年的时候，就要忍受父母的貌合神离，才成年就被自己的父亲赶出了家门，到现在还要被一个私生子欺负”。
    “你这个当母亲是干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一下子，尹老爷子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把这么多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
    这么多年，他们父女很少联系，有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尹老爷子对自己女儿的选择一直耿耿于怀，只是他把这些怨言都压在了心底，从来都不愿提起。
    一是怕伤了女儿的心，二也是因为事情都过去了，再提起也毫无意义了。
    “我知道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尹素锦低也头，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滑落，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尹素锦知道自己罪该万死，要不是因为她的识人不清，尹家多年的基业不会毁了，还有父亲的健康和哥哥的幸福，陆归南的人生等等，这一切都是毁在了她的手上了。
    “老爷，事到如今也不能全怪小姐的”。程管家看不下了，开口插了一句。
    尹老爷子抬头，对着蔚蓝的天空叹了口气，声音绵长的说道：“我们上去吧”。
    尹素锦是他的女儿，所以，他可以原谅她所做的一切，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