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归南时

    
    到了病房门，陆华容伸手握住了门把，她刚想拧开病房门，又犹豫了。
    于是，回过身，有些抱歉的说：“我能不能先进去跟我哥说一声。”
    “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惊喜””。说完，陆华容看向了尹老爷子。
    二十多年了，他们一直以为尹老爷子死了，所以，这人突然就又“活”了，她怕陆华庭会吓到。
    毕竟，陆华庭做的亏心事太多了，肯定是心虚的。
    “放屁”。
    “我来见他，还需要他同意吗？”尹老爷子来气了，他用拐杖重重的敲了一下地面，骂道。
    “爸，您别这么说话”。尹素锦急忙阻止。
    “我怎么说话了？他们陆家就没一个好人”。尹老爷子丝毫不顾及陆华容。
    陆华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可尹老爷子确实也没抹黑他们家，陆老太爷和陆华庭做的那些事，虽然她没有参与，可也知道一些，所以，她也无法反驳。
    “尹伯伯说的对，我们陆家确实是对不住您”。
    “还有我大嫂”。
    尹老爷子没想到陆华容会主动承认，这下，他对陆华容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因此，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你去跟他说吧，不过，我今天是一定要见他的”。
    “好”。听到尹老爷子松口，陆华容一喜，应了一声，立刻推开了病房门，走了进去。
    陆华庭虽然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可因为安眠药还有残留，所以，他这几天几乎都是迷迷糊糊的，不是在发呆就是睡觉。
    “哥”。陆华容叫了一声，见陆华庭没有反应，就走到病床前，先看了看输液瓶，才伸手推了推陆华庭。
    “嗯？”陆华庭也没睡的太实，所以，立刻就醒了。
    “我…我大嫂来了”。陆华容挂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先提起可尹素锦。
    “哦”。
    “人呢？”陆华庭撑着床沿坐起身，陆华容立刻拿起枕头垫在他的后背上。
    “还…还在外面”。陆华容有些不自然。
    陆华庭察觉，偏头看向她，等她的下话。
    “还有程管家”。陆华容皱了皱眉。
    “嗯”。陆华庭点了点头。
    “还有……尹……伯伯”。陆华容吞吞吐吐的说。
    “谁？”陆华庭思绪有一刻的恍惚，随即，他以为陆华容说错了，就把这“尹伯伯”认定是尹素锦的大哥了。
    “尹江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陆华庭随口问。
    “不是尹江淮，是他父亲”。
    “什么？”陆华庭有些不可置信，随后，他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闭了闭眼睛之后，又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皮肉上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这是现实。
    “你没开玩笑？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陆华庭又确认。
    “哎呀，我还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陆华容也急了。
    “我也知道他死了二十多年了，可他现在确实就在门外，指名说要见你，而且还说要找你算账”。陆华容伸手指了指。
    “算账？”陆华庭重复最后这两个字。
    “对”。
    “可能是为了大嫂，也可能是为了归南”。陆华容想说都有可能，又怕刺激到陆华庭，就闭上了嘴。
    闻言，陆华庭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要不要见他？”陆华容又问。
    “见”。
    “必须得见”。陆华庭干脆的说。
    他握了握拳头，才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想下床。
    “你干什么？”陆华容赶紧拦住他。
    “我要……”。陆华庭又去把手上插的针管。
    “别……”。
    “我就把尹伯伯请进来就好了，虽然他是长辈，可你这样我想他是不会计较的”。陆华容想把陆华庭推回去，可陆华庭却异常坚持。
    “不行”。他毫不犹豫的拔下针管，然后站起身，他这几天很少下床，走路也是从病床到卫生间的距离，所以，这会儿他走起路来还有点笨重。
    陆华容叹了口气，又追过去，伸手想扶住陆华庭，却被陆华庭推开。
    “不用”。他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握住门把拧开门。
    当门缝一点点的扩大，他见到了尹老爷子那张熟悉的脸，瞳孔不自觉的瑟缩了一阵。
    时隔二十多年，尹老爷子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全白，不过，精神头还是很好。
    “爸”。陆华庭的下唇抖了抖，才叫出声。
    原来，他在尹老爷子面前表现的谦卑，大多是装的，不过是为了娶到尹素锦，从而谋夺尹家的财产。
    而现在，他是真心。
    “你这声称呼我可承受不起”。尹老爷子冷笑一声，又上下打量了陆华庭一阵。
    陆华庭的眼眶红了，他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湿润，也没再说什么，偏过身，给尹老爷子让路。
    见状，程管家推着尹老爷子进了病房。
    “爸，当初不是跳河可吗？怎么……？”陆华庭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说话有些口不择言。
    “怎么没死？”
    “我没死你很失望是不是？”尹老爷子眯起眼睛，脸色更加阴沉。
    “不……不是”。陆华庭连忙摆手。
    他站在尹老爷子面前，双手交握于前，耷拉着脑袋，五十几岁的人了，像个做错是的小孩子。
    “听说你这些年过的不错？”尹老爷子虽然是问话，可语气确是肯定的。
    这气势，陆华庭也知道了尹老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也不敢答话。
    “爸，您喝口水”。尹素锦始终觉得过于的事再重提也没意思，他有心给陆华庭解围，所以一进门，就去了里间倒了杯水端出来，想找时机打断一下尹老爷子的话。
    “我不喝”。尹老爷子明白尹素锦的意思，可他正在气头上，连带对尹素锦的态度也不好。
    “想我尹兆辉打了一辈子鹰，最后竟然被鹰啄了眼，没看清你这小王八的真面目，也着了姓陆的那个老王八的道”。尹老爷子一拍轮椅扶手，开始发飙。
    “你们父子真是个比个的阴毒”。
    “姓陆的那个老王八先是派你这个小王八来迷惑素锦，等素锦嫁进你们家，我这边就放松了警惕，姓陆的那个老王八就轻而易举的把我置于死地”。
    “你们这算盘打的真是好啊”。说到这，尹老爷子已经咬牙切齿了。
    “爸”。尹素锦还想劝。
    “你闭嘴”。
    “我们尹家落到这部田地，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你也脱不了干系”。尹老爷子又把火气转移到了尹素锦身上。
    似乎之前说的那些，他还没有解气。
    “你知道吗？我一辈子最后悔的是就是当初没有狠下心打断你的腿，你要是不嫁给这个人，我们尹家几代的基业能毁于一旦吗？”
    “我至于灰溜溜的在国外躲这么多年吗？”
    “还有你哥，他比无论哪个方面都比这个小王八强百倍，如果我们尹家没失势，他早就站在这城里的金字塔尖上了，可就因为你，他的前途都毁了”。说完，尹老爷子也哽咽了。
    他在鸣不平，不是替自己，是自己儿子，陆归南，还有尹素锦。
    一听到父亲说自己将哥哥的前途都毁了，尹素锦的情绪崩溃了。
    这件事，是她这么多年都不敢面对的，所以，二十几年里，她从未去国外探望过父亲和哥哥，她觉得对不起他们。
    就因为她的一时人性，连带着也让曾经那个在A市最为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长达二十年多年里背井离乡。
    可他从没抱怨过，甚至在听说她受委屈了，二话不说就回到了这片他最不愿意踏足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