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也在眨眼之间突然变天了。
在端珣沙场战死的消息传来,废皇子端泓不知从何处弄来绑了一身的炸药从禁宫冲出,一路逼往太极殿,随同他一并出现的还有从丹穆战场逃回的萧长瑛。
无人管萧长瑛从何逃出又如何得以进入京门混入皇宫大殿,满朝文武看着她手握炸药,如同疯妇,癫狂笑着踏入这大成权力之巅的太极殿。
萧府。
时候已到。
萧长元黑甲加身,面色冷峻,薛刃随他踏出萧府书房,却见宝慧公主面容扭曲地冲了进来,质问道:
“萧长元,你这是做什么去?!”
宝慧公主一向最重视仪容妆面的精致华美,她现下的样子,却似没有时间细细装扮,是一路赶过来的。
“我问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萧长元看也不看他一眼,全当没有这个人一样往外走。
“你敢去!你敢去,我的人会立马告知我父皇!你这是要谋……反……啊!”
宝慧公主还没有说完,背后斜刺一剑,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横穿而过的剑尖儿。
血流遍地,她短促呼喊一声,握着剑,双膝一跪,倒了下来。
端融收了剑,脸上却无半点表情,似乎方才杀人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你们……”宝慧公主跪地,抬头看向逆光处的人影,颤抖不已道:“萧长元,我猜的不错,你是端融的人……从始至终,你都是他们的人!”
“你真是……难得聪明这一回啊,宝慧。”逆光处缓缓走来一个窈窕身影,衣服上金纹闪烁,正是那日宝慧在萧家门口马车上所看见的衣角纹饰,这是宝乐惯常穿的。
“可惜啊,晚了。你的人?你说你那个婢女?还未等及告知咱们父皇,她啊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宝乐勾着一抹薄凉的笑走过来,宝慧见着她面容大动,双目圆睁,胸口被开了一个洞,血水横流,嘴里血沫不断流淌。
她抬头,在一片惊恐难料之际,忽然在日光下看到了萧长元的背影,就像她十岁生日宴在太液池边所望见的一样,挺直、清俊、给人力量。她朝那抹光爬去,一步一步的,企图伸手抓住他的衣袍。
“推甲,推甲……”她喊着他的名字,费尽力气,甚至连萧长元的黑甲都未触及,那人的身影已经走远,未有回头。
宝慧伸着手指,身后血流一片,半辈子光亮夺人,死的时候却一身狼狈,死不瞑目。
宝乐留至最后,往前走了几步,蹲在了她身边,伸手盖住了她那双残留着着眼泪圆睁的双目,低声道了一句:
“下辈子,别生在皇家了,投个好人家,宝慧。”
皇宫。
太极殿里里外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无人敢冒进,这里已经被放满了炸药,只要一点火星,便能引爆炸飞整座大殿。
满朝文武大概也未曾想到有今日场景,看着那浑身绑满炸药的废皇子,一个个面面相觑,生死一线不敢轻举妄动。
“父皇,别来无恙。”
端泓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火折子走近御座。明德帝目露惊恐,“端泓,你……!”
“父皇,你不见儿臣,厌恶儿臣,儿臣却是很想您。这不,您寿辰也快到了,我带些礼物给您助助兴。”
“反了,反了!护驾,来人护驾!”
明德帝看着他疯狂的视线,胸口一口气上下着提不起来,只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逼近。
“圣上,您屁股底下这椅子坐得够久的了,该让让位子了。”萧长瑛举着炸药包进殿,呵呵笑起,面容凌乱,丝毫未有当初内廷女官的端庄持重,脸上已经笑得扭曲。
“这位子,这太极殿,哈哈,多好多好,全炸烂了,如何?”
“你们觉得呢?”
端泓阴笑着一把攥住明德帝的手,“父皇,儿臣敬您,您来。”手上动作不停,逼着明德帝点火起爆。李路在旁不断摇头,“不可啊,殿下……”
“哈哈,我叫他一声父皇,他认我吗?啊?!我算哪门子的殿下!”
端泓目眦欲裂,一把甩开明德帝的手,目露凶狠,正要点燃火药的瞬间,殿外赶来的禁军统领萧长元一剑飞来,百步外一剑封喉。
端泓瞪目而倒,临死前拼尽全力,抓住了御座底下泛着金光的一只椅子脚。
萧长瑛当场伏诛,一刀殒命。
“儿臣护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四殿下一身戎装进殿,单膝跪下。明德帝刚刚从这场闹剧中回过神来,脑中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皱眉低头看向自己这个理应禁足反省的四子,“你……”
端融抱拳,抬头而起,向明德帝露出一个笑来。
太极殿殿门一下子全然封闭!
明德帝一下全明白了!为什么端泓会被放出,为什么萧长瑛会混入皇宫内廷,定然是有人要其如此,乐见其成!
端融——
护驾为假,逼宫才是目的!
也对,这个时间点,镇国公还在北线未归,端珣生埋于飞狐陉,还有什么比这个时机更好的呢?
“端融,你……”
明德帝连翻受惊,气息不稳地指住端融,“你这是要做什么?”
“父皇莫怕,儿臣护驾而来,只为保您周全。”
“殿下,既为护驾,何不撤兵卸甲!”宋樾目光一厉,上前一步逼问,却见一把剑刃横在眼前!
宁寿宫。
宝乐公主前往殿内复命,楼太后正在后头鱼池喂鱼,听了脚步声,脸也未抬,只问:“已经开始了吗?”
宝乐一点头。
太后一抬手,重公公拿了鱼饵递给她。鱼饵一撒,这池中锦鲤集聚而来争食,搅得一池清水变得浑浊不可见。
“人呐,就是这样,给他们点好处,便争着要咬饵上钩,瞧瞧。”
京外西山大营、龙台锐步大营已由端融手下几位参将假借圣意以整顿兵务为由共管,端融如此行事,已做了万全准备,等顺利逼宫上位,北线镇国公自也不值一提,尽在掌控。
宋樾、宋梅衡父子入狱,朝中再无敢多言之人。
严冬初去,春来万物生,宋琰声被押解从北线而返的时候,正是杏花白头之时。
京门已成了禁城,四下严防,举目无人敢出。
萧长元在京门玄武门见到宋琰声时,长剑一横,削掉了她头上簪着的白花。连着一缕长发飘落时,宋琰声抬起了眼睛。
这是萧长元睡梦中多次见过的眼睛,圆润而微微上翘,只是眼中再没了那星光点点。就跟……就跟上辈子她嫁入萧府,在日复一日地枯竭。
萧长元对着这双眼,忽地笑了,“阿好,这辈子,你照样改变不了结局。”
宋琰声似乎有了些反应,目光一震,看向他那张犹如噩梦的脸。
“上辈子、这辈子、不管几辈子,你宋琰声,都只能是我萧长元的人!”
“住手——放开我!”宋琰声被他抓在马上,如同被毒蛇缠身,浑身汗毛倒数,拼了命挣扎起来。
“放开我!”
萧长元看着她挣扎踢动,忽然觉得她面目可憎,心中绵延不息的皆是嫉妒和毁灭,他一把抓了她披散的头发,阴狠地威胁道,“知道吗?你的爹爹和哥哥全在我手上。要不想他们的结局跟上辈子一样,乖乖的。”
宋琰声听闻此慢慢静了下来,也就静了片刻,忽地反身,狠狠给他一记耳光,响亮而用力,萧长元被打得偏过头去,周围手下兵士都是一脸静默如死。
萧长元隐忍再三,转过头来看她,举了手,对着她苍白倔强的脸,最终却是放了下来。
宋琰声被他带进了萧府,那个前世里梅花都带着血的地方。
皇四子以为一切如他所算,顺利得很,却没能料到,真正的局中人,是他自己。
皇宫已被他控制,京门也在他手里,本该尘埃落定成功上位的时候,西山大营逃来个浑身浴血的人连夜叩门,仔细一辨认,竟是自己手下的参将。
这人伤重,倒是个衷心的,含糊不清说了个“殿”字便断了声息。端融直觉有异,当夜提剑进了乾清殿,剑指直逼明德帝下退位诏书。
围得铁桶一般的皇宫内廷,这时有属下来报,说是傅老太傅请求面圣。
这老东西这时候来乾清殿面圣作甚?四皇子眉头一皱,乾清殿门一推,外头竟是文武全臣。
“端融!为王,你拥兵造势,是为不忠;为臣,你结党谋权,是为不义;为上,你残害忠良,是为不仁,为子,你逼宫夺嫡,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不仁者,天必诛之!”
“天必诛之?哈哈,老东西,我倒要看看,谁要诛我?谁敢诛我?!”
正在这时,一声轰雷一样的炸响从宣德门的方向传来,这样少见的爆破力下,地面被震得抖了几抖。端融脸色一变,怒道:“萧长元何在!”
宣德门被破,调兵攻入内廷的正是元家大公子元庭。端融见着了马上之人,目光阴翳,看向了乾清殿!
元庭领兵出现在此,这就说明了今天这一出,就是为他专设的局!元庭何来的调兵之权,除了乾清殿里头他的好父皇,还有谁能给!
“端融,束手就擒吧。”
元庭手一伸,万千箭头对准了他。
端融突然仰天长笑,“父皇,我的好父皇,从未有过一日,您是相信儿臣的!儿臣……被您算计得好惨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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