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秋水

涂国卷 三十一回 生活所迫

    
    房间的门缓缓闭上,过了大半个时辰,明邝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刚一睁眼,便发现小柔正趴在他身上,而且全身上下是衣不蔽体,吹弹可破的皮肤大面积暴露,衣物也都被撕扯坏了,头发乱糟糟的,俨然一副受了磨难的样子。
    与此同时,凄临溪此刻已经急匆匆地赶回府邸,并催促着林逸迅速赶赴入云阁。
    她之前跟着明邝,因为身份的关系所以并不能进青楼,当她稍显着急地等着明邝出来时,却无意间在进入的人群中看到了齐浪的身影,而且他的模样是一本正经,和以往外人所见的那般放荡模样大不相同。
    尽管并不确定,但从那一刻开始,临溪的心中就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论如何,先让林逸过来做好准备再说。
    “喂!醒醒!醒醒啊!”刚刚苏醒的明邝还未反应过来,对于早些时候的事情好似没有太多的概念,脑袋里面只觉阵阵剧痛又嗡嗡作响。
    仅仅数秒后,房内传来一阵惊叫,响彻整个青楼,那声音听上去颇为凄厉,还隐约带着少许的哭泣声,一下子便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明邝匆匆起身,迅速拉开距离,看着小柔连连抽泣和惊叫的模样,他完全没搞懂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自己更是一脸的惊恐:“你这是做什么?!”
    对此,小柔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坐在地上,十分决绝地看着明邝,一把抄起酒壶打碎,又将身上昨日的伤疤给揭开。
    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把明邝看得云里雾里,他的大脑飞速旋转,迅速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整个人突然间灵光一闪,有了头绪,神情立即紧张。
    当他正要火急火燎地冲上去夺过小柔手中的碎片时,她却支支吾吾起来:“明公子,对不起了。小女也是生活所迫,并非有意如此。反正你父亲是刑部尚书,应该不会怎么样的。”
    言罢,只见小柔原先委屈非常的神情突然沉下来,牙关紧咬,直接把酒壶的碎片用力刺入伤口中,随即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惊叫哀嚎声再度响彻整个青楼,不止于此,她紧接着又冲着一旁的桌脚连连用脑袋撞击数下,一点都不在乎疼痛。
    不光要摧残自己的身体,房内的情况也不能放过,各种花盆、装饰、床单被褥、帘幕等等都被她摔得摔,撕得撕,扔得扔,不论如何,总之是怎么惨怎么来。
    明邝整个人呆住,脑袋空空,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在来之前他就有预想过各种情况,但见到如此自残的行为,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迟疑间,紧闭的房门被撞开,好几个青楼的楼卫冲进来。房间内如同被盗匪洗劫过的场景立刻展现在他们眼前,角落小柔的脸上还抹着血,露出的皮肉上淤青、伤痕不下数十处,再配上她的眼泪和哭嚎声,可谓是极尽凄惨
    方才的动静将众多客人也都吸引了过来,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世人异常丰富的想象力在此刻自我发挥到了极致。
    明邝就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离众人仅是一门之隔,但他们指指点点的动作,让他无可奈何,纵有千般委屈,面对众人一刻也不停地碎嘴却也根本没机会解释清楚。
    老鸨火急火燎地赶来,直奔小柔过去询问情况。等她好不容易止住哭势,却举起带血的手,指向了呆滞的明邝:“是他……要强暴我……”
    众人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无关真相,只为所谓的“出一口恶气”,他们虽是客人,但好歹大多数都是受过教育,有身份的人,礼义廉耻他们是很看重的,尽管这里是青楼,但你如果非要硬来,还将一个弱女子给打成了这般惨样,那就是犯罪,就是要引起众怒的,承受指责无可厚非。
    几个楼卫拦不住群情激奋的众人一窝蜂地冲入房间,将他包围,各式各样的指责顿时铺天盖地般地涌向孤立无援的明邝。
    杂七杂八的声音混杂在一块,指责、咒骂、侮辱等等不绝于耳,上至祖宗,下至后代,能被问候的几乎都被问候了一遍。明邝本身虽是个冷静之人,但面对如此恶毒的话语,他的心有些控制不住。
    他不喜欢以身份来压人,但此刻,他有一种异常强烈的情感,就是想将“我是刑部尚书之子”这句话给脱口而出。
    “刑部尚书之子”这六个字,在说出口的一瞬间或许能强压住愤怒的众人,可是流言蜚语必定会一下子传遍整个涂国,到时候不光是明邝自己和他的父亲,就连整个明家,甚至是大将军翟散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抨击。
    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不值得。
    他愤怒的脸趋于扭曲,冷静惯了的面庞此刻却像燃起火一般,格外可怖,双拳也不受控制地握紧,全身上下每一处的青筋都在此刻暴涨,好似随时要爆发一般:“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们有证据吗!你们有看到我强暴她吗!”
    那句关于身份的话,始终局限于想想罢了,他虽然久违的生气,可最后的一点理智还是有得。
    但其他的解释,在众人眼中只是无力的辩解,他们已经愤怒得上头,都说挨打就要立正,而明邝你这个人不光不承认,还要不遗余力地狡辩,甚至回击,真相是什么在此刻并不重要,众人只是在肆意地宣泄着情绪罢了,甚至被人围绕的明邝开始感觉到不停有手在推搡他,一而再再而三,暗地里还有几个阴拳在伺机等待。
    斥责的人越来越多,声势也一浪高过一浪。
    一道劲风从窗外袭来,伴随一声沉闷的巨响,地板上深深插入一把长刀,众人大惊,立刻止住声势向外面退去,不算大的窗户迅速翻入一个身影将明邝揽在了身后。
    明邝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一下,又稍显无力地长舒口气,打趣起来:“你再来晚一点,估计就见不到我了……”
    林逸只是冲他点了点头,拔起地上的剑,直指众人:“怎么不继续了?”
    话音落下许久,始终未有一人敢有任何其他的动作,最多也就是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或是私下里窃窃私语罢了。
    几个士兵匆匆赶赴至此,他们并非大理寺的人,所以也不认识明邝,这几人刚来也不多问问周围人情况,二话不说便要将明邝给带走,他们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好似真的是疾恶如仇的正义之士一般,明显就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我看谁敢动他!”林逸持刀怒斥一声,止住众人,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眼看两拨人之间剑拔弩张了起来,却没想到是明邝突然伸手,拦下了林逸:“让他们带我走。”
    “可是……”林逸肉眼可见的不甘心,他来只是因为临溪告诉他明邝可能有危险,他所知道的仅此而已,所以也搞不明白今日之事的其中缘由。
    明邝坦然自若,情绪也没有太过激动,好似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有我被带走,这事才能暂时平息。”他又贴近过去:“今日之事恐怕是齐浪所为,你立刻去齐府探查一番,我感觉此事并没这么简单。”
    话已至此,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林逸陷入了沉默,对于他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似乎有少许的理解。
    此起彼伏的骂声中,事情以明邝被带走而暂时告一段落,小柔并未遵照常规前去官府对质,转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去到青楼的后巷里,看着角落正在斗蛐蛐玩的一个人行礼:“可以了。”
    话音既落,齐浪稍显魁梧的身躯缓步出来,给了她五百两的银票,一脸坏笑地看着小柔:“一千两能给你这个弱女子带去什么好日子啊?嘶,你要是跟了我的话,保证你有花不完的一千两……”
    小柔并未多做停留,齐浪的话还未说完,她便坚决地转身离开,不想再多做停留。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离开青楼,自己生活,是需要本钱的。
    明邝仅仅只是帮她赎身,而齐浪的一千两能让她离开后过上好一些的日子,至于吃完上家吃下家的这种行为究竟有多不道德,小柔本人其实并不在意。更何况,还是齐浪主动找她合作的。
    就在明邝昏迷的时候,齐浪蹲在明邝身旁,不怀好意地盯着,轻手抬起他的脸庞,鄙夷的模样相比昨日的轻浮和傲慢还要严重不少,突然又连连摇头,尽作感叹之样:“啧啧啧,你说说你,手伸这么长做什么呢?”言罢,又轻蔑地打了几下明邝的脸。
    “齐公子,那……我的酬劳。”小柔唯唯诺诺地,语气也温柔。
    齐浪只是一声冷笑,把怀里的钱丢给了过去:“先给你五百两,事成之后再拿五百两。”
    本来昨晚两人说得好好的,小柔收了齐浪的钱来诬陷明邝。正如齐浪父亲所说,既然明邝想查,那就让他分身乏术,无从下手,这一千两银子也是他父亲的命令,只不过齐浪多了个心眼,把钱分为了事成之前与事成之后。
    面对齐浪的临时变卦,小柔也不能多说什么,不情不愿地支吾着应了一声。临走的时候,齐浪还不忘轻拍小柔的肩膀,刻意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来:“把事办好,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小柔并未多说什么,心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事情办砸了,别说是钱了,恐怕明邝和齐浪两个人都要盯上自己了!”于是,她立刻脱下雍容华贵的衣裳,将白嫩的肩膀给露了出来,眉宇微锁地看着昏迷中明邝。
    而关于林逸的出现,明邝有些意外,打从一开始的“你留下”这三个字就是他故意为之,其实是在收到信来前,他就觉着这事可能有问题。要是两个人一块来了,说不定他们就一起栽在这了,秉持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想法,林逸便被他给留下。
    之所以不说清楚想法或是让林逸提前在外面等着,是因为明邝的确是担心林逸会坏了事情。比如在小柔自残的时候就一股脑地冲进来,那明邝的算盘可就彻底乱了,毕竟昨日的事情历历在目。如果今日真是个陷阱,那他只有以身试法能让事情顺利发展下去,才能继续去调查清楚。
    说到底他此番其实就是在赌,以自己作诱饵,赌小柔和齐浪勾结,赌此事不会这么简单,虽然有些冒险,但好在,他赌对了。至于林逸到底出不出现,其实并没有这么重要,不过他至少可以起到安慰作用,让昨日两人间产生的少许芥蒂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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