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丘力居带着围城的乌桓兵马撤去,幽州境内暂时安稳下来。
救下了公孙瓒的刘备一时之间不急着离去,与公孙瓒一起,赶赴蓟县去见如今正在那里处理政事的幽州牧刘虞。
蓟县城中,刘虞之前虽在幽州担任过刺史,可到底已经离开许久,况且他当初治理幽州之时幽州尚且未乱。
现在先后经历了塞北之败,幽州之乱,再次返回幽州,见到幽州如今的残破之景,即便他素来长于政事,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手忙脚乱。
这一日刘备等人到达蓟县,策马入城中,前往官寺来拜访刘虞。
此时两人已经来了有半个时辰,可只是被留在大堂之中等候,良久不见刘虞的身影。
刘备安之若素,公孙瓒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
“玄德,这幽州牧真是好大的官威!莫非他是因我这次战败,想要给我个教训,先给咱们个下马威不成?这才避而不见?”公孙瓒气愤道。
他本就是性子暴戾之人,尤其是对上那些身份远超于他的人物,刘虞又是文臣,之前他引而不发,只不过是顾念着这次刘虞好歹也算是救下了他的性命。
此人与刘备又同是汉室宗亲,他也不好当面拂了刘备的面子,这才一直忍让着不言语,只是如今刘虞将他们晾晒于此,他公孙瓒又如何忍的下。
刘备见状笑道:“伯珪想的太多了些,你久在幽州,难道不知幽州如今是个什么形势?你我一路而来,路上的逃难之人你也见过不少了。如今幽州数经战乱,民生凋敝,以刘幽州的为人,现在定然是在忙着处理民生大事,与之相比,见你我自然就算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公孙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我来迟一步,你们二人莫怪。”刘虞自外匆匆而入,尚未入门,致歉之声已到。
刘备抬眼看去,刘虞身上似乎还是当初相见之时穿的那件洗的发白的长衫,数年过去,样貌倒是不曾有太大变化,只是由原本的鬓角多生白发,变成了如今的两鬓斑白。
三人招呼一声,各自落座。
“我初见玄德之时便知玄德日后定然是有大出息的,如今不过短短几年,玄德果然做出了不少大事。可算是我刘氏一族之中少有的青年才俊了,和儿也算是有些学识,可与你比起来,却是见不得人了。”刘虞笑道。
大概每个父母都喜欢拿自家子女旁人比较,即便是刘虞也不能免俗。
刘虞复又看向公孙瓒,笑道:“公孙白马之名,即便我尚未进入幽州之时也已经有所耳闻,如今一见,到底是闻名不如见面。伯珪真乃豪壮士也。”
方才公孙瓒虽然嘴上说的厉害,可如今被刘虞这个天下闻名的人物夸赞,他一时之间也不由得面色涨红。
就像一个成绩极差的学生,自来无人看重,今日突然得了以严厉着称的先生的夸赞,自然是极为高兴。
刘备忽然问道:“州牧自雒阳而来,不知如今雒阳的形势如何?可有何大事?”
刘虞又和两人寒暄了几句,这才叹息一声,“你们两人久在外州,不知如今雒阳城中的形势。如今陛下初登帝位,且年纪尚幼,大将军何进秉政,颇为跋扈,之前更是废除董氏一脉。”
刘虞为汉室宗亲,又向来以复兴汉室为己任,如今何进执外朝而何后掌内朝,先是废除董氏一脉,在外戚之中一家独大,随后又大肆提拔士人担任朝中要职,他自然是看不惯。
当初灵帝在时,宦官得大用,士人党锢之时他也曾为那些士人不得用而上书鸣不平,可如今何进当政,用的士人却又实在太多,士人自然欢喜,可一家欢喜自然有一家忧愁。
士人大起,则他们刘氏一脉的权力定然会旁落。
刘备也是在心中叹息一声,何进终究是得势了啊。
昔年他在雒阳时与何进也多有交集,彼时他倒是也做了些事情,说了些言语,也是希望这位日后的何大将军能够走上正路,至少不会被那些士人牵着鼻子走。
如果何进不死,那日后的天下人会不会少受些苦难?
只是事情向来有两面,若是何进不死,那日后又可还会有群雄割据一方?
而一旦历史偏向一个不可知的方向,谁也不知日后会如何。
谁又能知道日后的何进到底是会成为另外一个霍光,还是成为另外一个王莽?
谁也不知道。
所以刘备当时也只是稍做尝试,事成,则何进不会身死,日后功盖天下也好,遗臭万年也好,都是他自家的选择。
而他刘玄德也愿意承受改变历史的代价。
若是不成,那也就怪不得他日后拔剑而起,争雄天下。
刘备心中心思翻转,可其实也不过是片刻之间而已。
公孙瓒对此倒是不曾有太多感想,他如今的心思还是更多的放在幽州这里,至于雒阳与中原之地,山水路远,他也不曾惦念。
“不说此事了。”刘虞收敛起心思,笑道,“如今幽州异族已经大半被我安抚下来,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变故。玄德与伯珪起身幽州,到底是比我这个外来人更了解此地的情形,接下来幽州之事,你们以为应当如何应对才好?”
公孙瓒沉默不言,转头看向刘备。
他是当事人,自然不好开口。
刘备笑了一声,“备以为如今刘幽州所要做之事无非两件。其一是安定幽州,这自不必备说,想来州牧自有法子。其二便是如何打消雒阳城中大将军的疑心。三韩之地,不知州牧可有意乎?”
刘虞一愣,稍稍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三韩之地,地弱民瘠,民风凶悍,若是劳师远征,只怕靡费巨大,得不偿失。可若是派一偏师,只怕又未必能取下此地。”
刘备点了点头,“所以我便要举荐伯珪前往。”
刘虞一惊,转头打量着一旁的公孙瓒,“要伯珪前往?”
“如今幽州暂时安稳,并无战事,伯珪长于征战,留在此地其实用处不大,且幽州异族素来忌惮他这个白马将军,若是伯珪留在此地,只怕反倒是不利于州牧治理幽州。”
“至于三韩之地地小民狭,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备建言州牧攻占三韩,无外乎是以此扬我大汉军威。”
他沉声道:“威天下固然不以兵戈之利,可有些时候,不以兵戈,不足以雄远邦。”
】
刘虞沉默不语。
他虽长于政事,可却极为厌恶兵戈之事,兵戈一动,牵动受伤的,最后还是治下的百姓罢了。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刘备说的有些道理。
如今大汉先有塞北之败,后有中原之地的黄巾之乱,而塞外各族虽然看起来安稳驯服,可其实谁都清楚,一旦汉朝再有大败,只怕这些异族就会毫不犹豫的牧马南下。
如今也确是需要做出些事情来震慑这些边地异族。
他沉默良久,并未立刻拒绝刘备的建议,只是沉声道:“玄德且让我思虑一二。”
………………
数日之后,刘虞再次将两人请入府中。
三人落座已毕,刘虞笑道:“当日玄德所言之事我思虑再三,觉的玄德所言极为有理。这件事我应下了,伯珪如今就可以做些准备了,等多过些日子,幽州再安稳一些,伯珪便可启程。”
坐在下首的公孙瓒面露欣喜之色。
他原本对攻打三韩这偏僻之地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当日却被刘备的一番言语说服。
原来当日刘备曾和他说过,三韩之地虽然地疲民瘠,可也是因此,自汉一来对此地极少征伐,所以这些年来三韩之地可算是自成一国。他此行本就不是为攻占土地而去,而是为宣扬国威。
攻灭一国,无论哪一朝,对武官而来都是极大的荣誉了。
等到他载誉而归,昔年从来不将他这个庶子放在眼中的公孙家到时又会如何?
当时公孙瓒听到此处自然是心动不已,如今天下还未大乱,他尚且未有争雄天下的野心。
对现在的公孙瓒而言,于他心中最快意的事,无非就是能让公孙家看看当年这个他们看不起的庶出子弟,也是个可灭一国的厉害人物。
刘备则是笑着点了点头,刘虞答应下来自然是最好,也免得他日后为东北的事情多费心思。
他之所以费尽心思,也无非是想避免公孙瓒与刘虞的内斗。
“说来我倒是要为州牧举荐一人,此人有治世之才,若是州牧肯用,治理幽州绝非难事。”
刘虞闻言也是来了兴趣,“不知玄德所言何人?”
刘备笑道:“颍川,荀攸荀公达。”
荀家世代为天下名门,在士人之间,荀攸的名头虽然不如荀或来的响亮,可如刘虞这般与荀爽等来往过密的人物,自然也听过他的名头。
听闻刘备举荐的是荀攸,刘虞立刻就将事情应了下来。
和刘虞的谈话已毕,刘备便与公孙瓒等人起行,准备动身回返涿县。
如今幽州之事有刘虞主持大局,短期之内也不会再有战争,他自然是要尽快返回青州。
而公孙瓒如今也暂时无事,刚好借着送他一送的名头去见一见刘母。
升堂拜母,兄弟之谊。
………………
回到涿县之后,刘备先是按照礼数去拜访了刘严,将刘整请他带回来的书信交到刘严手中。
其后刘严则是带着刘备来到涿县的宗祠之中给他们这一脉的先辈上香。
看着眼前这个牧守一方,年纪轻轻却已然算的上是大人物的刘氏后辈,刘严自然是忍不住感慨连连,“虽说我是你们的长辈,可你也好,阿整也好,似是突然之间便长大了,如今也足以独当一面了。你们这一辈,比我们这一辈出息不少,总归是后来人胜过前人的。”
刘备看着眼前双鬓渐白的中年人,却是忽的想起当年他与刘整顽劣不堪,在街上横行之时,总会被刘严拿着扫帚在身后追赶。
如果不去细想,这些似是近在眼前,可若是刻意细细想来,原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刘严倒是不曾和刘备过多的提及宗族之事,只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今你们年轻人在前建功立业,我们这些老家伙总不能拖了你们的后腿不是?”
而在刘备家中,拜见过刘母的公孙瓒也见到了那个刘备准备介绍给他的谋士。
公孙瓒看着眼前不修边幅的文弱士人,惊愕出声,他本以为刘备介绍给他的也会是个如荀攸那般的名门士人。
“你便是戏忠?”
自酒舍之中方回,身上还带着一身酒气的戏忠闻言笑道:“正是戏志才。”
………………
平原国,平原县以南,高唐城外。
关羽驻军在此。
如今平原县为黄巾重重围困,即便关羽手中兵马精锐,可到底在人数之上差距太大。
他虽有必胜的把握,可若是贸然进攻,正面交锋,难免会让手下兵卒伤亡过重。加上他们星夜而来,也暂且需要休整一二。
“子义,你可说说此地黄巾的情形。”
大帐之中,只有关羽与太史慈二人。
“如今黄巾之中为首的主将名为管亥,据说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物,不过我当日突围之时倒是不曾与此人交手。”
太史慈皱眉回忆道,“这些黄巾虽然人多势众,而且其中也多健勇之士,可其实大半连衣甲也无,论精锐,更是连寻常县中的士卒也不如。”
关羽心中有了些打算,抬手摸着鬓下的胡须,“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些打算了。”
…………
此时在平原城中的黄巾营地之中,一个头裹黄巾的粗壮汉子正与一个黑面汉子在大帐之中大声争辩。
原本留在大帐四周的军士都被调了开去。
粗壮汉子便是如今这群黄巾的首领管亥,而黑面汉子则是自广宗城中逃脱的周仓。
管亥大喝一声,“周仓,莫非你以为持着大贤良师的九结杖就能号令我等不成?”
周仓也是毫不示弱,“管亥,有命不遵,难道你要背反大贤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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