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边界

    
    “下面，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庆祝我们幸存者自治委员会正式成立！这是非同寻常的一天，灾难总会过去，而这一天，将会是人类历史的新纪元！”
    李昊和赵季、来兮、黑则明四个人走进会议中心一号会议室里的时候，听到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做出了一个总结性的发言。这声音的音质挺不错，明朗、有力，很有亲和力也很有感染力。
    一号会议室是一间大型的阶梯会议室，里面的座椅呈扇形、阶梯状分布，至少可以坐500人。主席台也呈扇形阶梯状，与对面的座椅正好形成一个圆，只不过主席台的坐席都要宽阔得多，中间有一个宣讲席，整个会场的视线都能够集中在这个宣讲席上。
    而此时，站在宣讲席上刚刚结束了发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军装，头发经过了修剪，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的，整个人看起来整洁干净而又精神，而这个年轻的男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跟着另一伙幸存者车队逃到基地外围的时候，被李昊率领守夜人全锅端掉做了俘虏的赵仲，也就是赵季的二哥。
    李昊等人在一号会议室的门口停顿了一下，来兮看了赵季一眼，她很想知道赵季现在正在想些什么。而赵季紧绷着脸，既没有回应她，也没有说话，而是远远地看了赵仲一眼，停顿了两秒钟之后，继续向前走去。
    可以容纳500人的一号会议室的坐席上此时坐了一半还多，大部分都集中了前排的半圆之内，有十来个人坐在主席台上，另外则还有十来个人站在靠后一些的过道上。会议室的灯全都打开了，明晃晃地就像白天一样。而主席台后面的背景墙上是一片蓝天白云，仿佛这个会议是某个公司的露天经验交流会一般。
    坐在前排坐席以及主席台上的人，都是游龙古镇过来的幸存者和之前被李昊他们俘虏的另一支幸存者。绝大多数都是老年人、女人和少年甚至儿童，成年男性并不多，全部加在一起有50来个，倒也都经历了之前基地地面部分的战斗，此时也都换上了新的军装，身上还带着武器，看到李昊他们进来，全部都把手放在了自己身上的武器上。
    而站在后排过道上的，则是李昊的守夜人里剩下的那十来个人，也包括了李赫和尹秀娜。看到前排的那些人把手放在了武器上，李昊的守夜人也针锋相对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武器上。
    还在会议室里荡漾的掌声，也似乎被冻住了，气氛瞬间僵了起来。
    只不过，坐在坐席上的幸存者都换上了基地里找到的干净军装，而守夜人除了李昊和赵季，则都还没有顾得上换衣服。现在换了干净衣服的李昊和赵季，倒更像是与这些幸存者是一伙的。
    来兮再次看了看赵季，如果这只是个巧合，她觉得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李昊，你来了。”站在宣讲席上的赵仲早就看到了李昊，他倒是不慌不忙，面带微笑地一直看着李昊走到了靠近前排的位置，直到李昊停下了脚步，赵仲才像是跟李昊很熟一样，抬手指了指主席台上的几个空位，说：“来，这里有你的位置，你将是委员会里一位十分重要的成员。”
    李昊眼睛的余光看到赵季就要走上前去，抬起右手挡住了她，看向赵仲，问：“什么意思？”
    赵仲平和地笑着，说：“算上你们刚进来的4人在内，这个会场内一共有281位幸存者，都是历经苦难，尤其是刚刚经过最惨烈，最残酷的一场战争的幸存者。我们千辛万苦活到现在，当然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们要团结起来，每个人都贡献自己的力量，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走下去。而齐心协力不是有这么一个意愿就能做到的，我们需要一个管理机构，现在，这个机构成立了，我们叫做幸存者自治委员会。由全体18岁以上成员民主投票产生委员会11位主席团成员和1位主席作为管理中枢，各司其职，以最快的速度组织好我们的生活秩序，应对接下来的一切困难，重建家园。”
    李昊此时站的位置要低于赵仲所在的宣讲席，所以他不得不仰头看着赵仲。在他30岁的人生中，仰视是他绝大多数时间里的正常状态，可偏偏这个时候，仰视是一种让他内心很不愉快的感受，只是因为赵季的关系，他忍住了怒气，问：“看来，你是委员会主席？”
    赵仲耸了耸肩，侧身看向主席台正中坐在的一个50出头的女性，说：“不，经过民主评议和合法的选举程序，我们自治委员会的首席代表，是由所有具有投票资格的人投票选举出来的金素馨女士，我是次席代表兼秘书长。”
    看到那个换上干净衣服，妆容也收拾得十分妥帖，整个人看起来又有了一种雍容和优雅的女人，站在过道里的尹秀娜下意识地就抓紧了李赫的胳膊，当时那些人威逼过来，即使面对着一个孕妇、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以及一个重伤在地的女孩也没有怜悯，如果当时桑藜醒不过来，事态会怎样发展，尹秀娜都不敢去回想。
    就这样一个人，现在竟然当被选为什么自治委员会的主席团首席代表？
    李赫侧头，看到尹秀娜气得浑身发抖，就轻轻搂住了她。他又偏头看去，在不远处的过道另一侧，桑藜脸上挂满了冷笑。突然间，李赫想起了天堂岛上那个什么东方主教。主席台上那个雍容的女人，除了长相之外，和当时那个什么东方主教有什么区别呢？
    赵仲当然没有注意，也不会在意尹秀娜和李赫还有桑藜几个少年男女的情绪，继续对李昊说：“李昊先生，鉴于你和你的同伴在之前的战斗中英勇的表现，经过民主评议和正式的投票选举，委员会决定任命你为军事主管，掌管委员会治下的军事力量，但要接受委员会主席团的监督，主席团有权对你的军事决议进行评议。”
    “你们有病吧！？”李昊终于忍不住了，之前因为赵季的缘故，他一直克制住自己没有随意打断赵仲的话，尽管他一开始就觉得赵仲等人搞出的这个委员会有点搞笑，尤其是不管赵仲也好，主席台上的那些主席团代表们也好，李昊搞不懂他们怎么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视角，对，就是这个词，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了。而他也终于忍无可忍，指着赵仲还有主席台上的代表们问：“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你们苟延残喘到现在不去感激你们的救命恩人，反而在这里指手画脚？”
    赵仲并不生气，依然是心平气和地说：“天赋人权，人类文明发展到这个时代，并不会因为一场灾难就烟消云散，如果你心平气和地想一想，你就不难发现，你所获得的一切，并非你个人之力，而是整个时代和社会的产物。这场灾难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但让人类这个专有所指的文化符号延续下去的，只有文明本身。反过来说，如果我们忘记了，或者放弃了文明的存在，‘人类’这个名字将失去所有的意义。”
    李昊呵呵一笑，说：“我不想跟你废那么多话。你们爱怎么玩，就按照你们的想法自娱自乐好了。但是有两件事你们必须明白，第一，我不陪你们玩。第二，你们这些人现在能够坐在这里自说自话，是我，还有我的同伴以及失去的战友用命换来的，所以这里的一切你们无权支配，尤其是生活物资，你们想动，要么经过我的允许，要么，拿命来换！”
    话一说完，李昊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会场。他走得很潇洒，只不过在转身的时候，也竖起了耳朵，只要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他就会做出反应。不过，他知道嘴上说得越凶的人，越是不敢动手的。事实也和他的判断一样，直到他走出一号会议室，那几十个手里拿着武器的成年男人，也没有一个敢从背后向他动手。
    走出会议室之后，李昊就停了下来，他听得出有多少脚步跟着他。当他转身的时候，他看到黑则明、来兮、桑藜最先跟了上来，然后是李赫和尹秀娜，苍寥苍冽和林高澹，后面还跟着黄跃和凌清澜以及最后4个守夜人游骑兵，除了赵季，李昊发现活着的守夜人一个不少地跟上了他。
    至于赵季，李昊倒是不担心赵季会背离他，她没有跟出来，大概是要和她的亲哥哥赵仲做一番交流吧。
    黑则明没有事后诸葛地说当初你就应该怎么怎么样，只是问：“我们现在具体怎么做？”
    李昊想也不想就说：“先和莱安娜他们汇合，然后控制这些人的活动区域，等来过率领他的主力部队来接收这个基地。”他看着黑则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把手一摊说：“不然呢？把这些人都干掉？然后也彻底关闭基地不让外面的人进来，我们剩下的这点人重新繁衍出新的人类文明来？”
    黑则明难得地呵呵一笑，说：“你倒还真是个洒脱的人。我原先想的是整编这部分人，坐实你作为这近300人的领袖地位，在来过的部队来到这里以前，你也还有机会收编其他的幸存者，到时候与来过的部队合并的时候，你也有实力和资本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现在看来，你是真不在乎。”
    李昊有些拿不准地问：“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黑则明说：“一半一半吧。这是谁也没有经历过的末日，谁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一定正确的。不过我本人是无所谓的，在我死掉，或者你把我驱逐之前，你要怎么做，我就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好了。”
    李昊顿时就伸手搂住黑则明的肩膀，说：“好兄弟，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我们在一起是最开心的，这就够了。”
    来兮回头看了看，赵季还没有出来，她就只能摇摇头，说：“看来，你就要开心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