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时光被人拉住了一只脚,十分艰难地前行着,又或者是瘸了一条腿,根本无法健步如飞。
亦舒回到家里,前脚刚一进门,后脚就接到了唐潮打来的电话。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都饱受他电话和短信的轰炸。
人真的是特别矛盾的个体,无人关心,心如空谷,有人烦心,心烦意乱。
亦舒把肩上的包取下,挂到墙钩上。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已有好几天没去市场采买食材了。
徐世曦不在家,一桌子的菜只能独自一人消化。
食不知味。
进入十一月后,骤然增加的工作量,买菜做饭也成了难得的娱乐消遣。
亦舒关上冰箱门,看到门上贴着徐世曦手写的便利贴。一手俊秀飘逸的字体,有几分瘦金体的神韵,倒和他的形象极为相称。
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在这栋宁静的住宅区里,拉开一条风口,亦舒的心被无形的手向上提拉了一下。
“你怎么才开门?”唐潮披着一件棕色的短款皮质羊羔绒外套,气呼呼地靠在门框上。下面还穿着他波点图案的加厚睡裤,一双带着小狗耳朵的棉拖。估计是出门的时候太过着急,都来不及换鞋。
“你生病了,还不在家好好休息,跑来我家做什么?”亦舒堵住他进门的通道,“赶紧回去,不然感冒又要加重了。”
“你在关心我啊。”唐潮微微一笑,阴郁的脸色多云转晴,“赶快让我进去,外面都冻死了,如果我病倒在你家门口,你可是第一嫌疑人了。”
他什么时候学会侦探片里的那一套了?亦舒眉心微蹙,脸部肌肉往上提拉。他的话严丝合缝,无懈可击。如果不听从他提出的要求,那么,接下来,可能真的会如他所言,假装倒地装病,或者是装死。如果听从他无礼的要求,那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势必沦为对方的掣肘。
“你别进去呀,我没让你进去。”亦舒拉着他的背影喊。
唐潮趁着亦舒出神的间隙,侧转身子,从缝隙中强行闯入。“我知道你是不忍心我受冻的。”
亦舒把散在两鬓的乱发挽到耳后,见披散的头发数量实在有些多,索性取下皮筋,重新理顺后将其扎好。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亦舒往里去找唐潮的踪迹。
“我打算住在这里。”唐潮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见你了。”
“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她记不清是第几次重申了,只是,面对他的纠缠,她不得不一直表明她的立场和观点,“你这么优秀,身边肯定不会缺少追求者的。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呢?”
“你有男朋友,但是你没有老公。”唐潮自以为聪明地避开亦舒话语中的漏洞,“索性,我们绕开情侣的关系,直接结婚好了。”
越说越离谱了。男人的口才全部体现在甜言蜜语和花言巧语上了。许多涉世未深的少女容易被海妖的声音所蛊惑,可是,亦舒她已经是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女人,如此粗鄙浅陋的伎俩,她不会上当,也不允许自己上当。
“你如果再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的脸上有火山喷发的迹象,底下的岩浆在汩汩沸腾。
“好好好,我不说了。”他感受到了来自她的怒气,见好就收,见不好就更要收敛,“你别生气,我就是说出心里的想法,不是要故意惹你生气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亦舒的卧房走去。
不知为何,在两间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间门口,他一眼就断定靠外面的那间是亦舒的卧室。打开门,一股清幽的茉莉香味飘然飞来。
还没等唐潮把里面的一切看个明白,亦舒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把门拉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歪着头瞪视他,“你不知道随便看别人家的房间,尤其是卧室,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吗?”
“礼貌是做给不认识的人看的。”唐潮一只手搭在门楣上,“认识的人,讲礼貌,太虚伪了。”
“唉!”亦舒甘拜下风。女人是吵架厉害,男人是扯歪理能干。“我看你的感冒也好了不少了。你要是现在回去,我谢谢你,你如果不准备回去,我也不勉强你。”她摇头叹息,往玄关方向走,“我要去市场买点菜,你自便吧。”
亦舒就把唐潮一个人留在家里,独自出门。算算时间,世曦在榕城的工作处理妥当,应该也在这两天回来了。倘若他看到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在吃的方面,随便凑合将就,一定心疼极了。
至少,在他回来之前,营造一种现世安好的假象。
不是说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么。
从馥园到超市有十几站路,亦舒怀念起以前骑着电动车,自由穿梭在拥堵的马上的感觉。
有半年多没骑了。
眼下这个时间段,坐公交一定堵车。
对面的安置房小区,连续的几天阴雨天气,很多小商贩不再来此设摊了。寥寥的摊位,售卖的蔬菜,还不够新鲜。
在车站等了十几分钟,总算有车子到站了。
后排居然还有座位!亦舒径直往后车厢走去。
“美女,请往里挪一下可以吗?”
“好的。”亦舒本能地往里面靠窗的座位挪。
咦,不对,声音很熟悉。“你怎么跟来了?”她侧头看到旁坐的唐潮灿烂的笑容覆盖整张脸庞。
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去买菜?”亦舒失笑,“你会做菜吗?”
“买菜不代表就要会做菜。”他说:“我买着玩不行吗?”
“行啊。”亦舒无奈地点点头,“你有钱任性。”
是为了你任性。唐潮打从上车后,视线就不曾离开亦舒身上,哪怕是短暂的一秒钟。窗外的风景,飘零的落叶,还有些温室栽培出来的花朵镶嵌在花坛的某些部分,庸俗地装点着。但是它们,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亦舒是真的受够了跟他的斗嘴,在到处坐满乘客的车厢里,会招致旁人的好奇,或者是嫌弃的目光。
超市的晚高峰和马路一样拥堵。一眼望去,望不到边际的人群。亦舒一直觉得,逛超市真是一件折磨人,挑战人忍耐力的苦差事。
她走过自动感应门,挑选了一个相对干净的蓝色塑料购物筐。
“不要拿那个。”唐潮从后面推出来一个购物车,“拿这个。”
“我买的东西不多。”亦舒面露难色,“用不着那么大的购物车。况且,推着它也不好走路。”
“我来推,你就只管买。”唐潮趴在扶手上。
要购买的几样物件,在来时的车上,亦舒就已想好。因此,整个购物过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能对于女人来说,打折和促销,永远是致命的诱惑。亦舒自然也不例外。她像是有着猎狗般灵敏的嗅觉,进入超市,就受到了某种感召和指引,直接奔向促销专区。
双十一的热潮还在持续着,部分滞销的商品顽强地占据在货架显眼的位置。
亦舒拿起架子上的一袋细盐,原价是一块八,现价是一块五。
“选这种。”唐潮拿起另外一个牌子的细盐,说:“这个好。”
亦舒看了看标价,相同净含量的盐,居然要贵上一块钱。“这个哪里好了?”
“这个贵呀。”唐潮理所当然地说:“肯定是贵的东西好,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我当然知道。”她莞尔一笑,“只不过,这个盐,只是用来调味的而已,一块五和两块五,根本吃不出区别,那我又何必浪费钱。”
亦舒类似的理论还有很多,比如买矿泉水,只买一块钱一瓶的冰露,不会拿两块钱一瓶的农夫山泉。因为她觉得,都是白水,都有解渴的功效,花两倍的钱,实在冤枉。
两个人在购物上的分歧随着物品的增加而剧增。
“买这个舒适达的牙膏好。”
“三块八的佳洁士一样可以清洁牙齿。”
“纸巾当然要选清风的,再不济,也该选洁柔和维达的。”
“这个纸音的九块九一袋,里面有六包,每包四百张,我为什么放着便宜的不选,非要选贵的?”
……
“你为什么要把它们一包包地拿出来,选最里面的那包?”唐潮不解地问。
“因为外面的都是临近保质期的了,放在里面的比较新鲜。”亦舒颇有心得。
……
“我说你们女人买东西就是麻烦,随便拿一包付钱走人就好了,非得挑三拣四。”
“所以女人会持家,男人只会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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