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吹清风

第一百二十五章——何去何从

    
    年后的北京,减少了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走在街道上,有一种空旷的孤独感正对着自己扑来。
    亦舒握着徐世曦的那只手,抓得更紧了。
    其实,消失的那些人,原本就不是各自生命当中存在的。所以,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或者离去,产生过多的悲伤的情绪。
    徐世曦的手也同样感觉到了她突然之间增加的力道,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好像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物体在心底扎下根须。
    相较于丰台区的冷清,东城区和西城区似乎一年到头从未有过片刻的空闲。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如同泄闸的洪水,故宫和天安门广场上永远都有攒动的人群。
    他们特地搭乘最早班的地铁,赶往天安门广场观看升国旗的场景。到达时间是早上六点,经过一重一重的检查,扫描身份证后方能进入,然眼前的一幕着实令人目瞪口呆,偌大的广场,已无立足之地。
    亦舒沿着人群的缝隙挺进去,徐世曦紧随她的脚步,在后面保驾护航。
    等到大约七点三十,晨曦在东边探出几道光芒,才有一排军人从天安门内整齐划一地走出来。熙攘的人群,似乎渐渐安静了下来。因为,可以清晰地听到军靴踏在地面上,震出的声响。
    亦舒拼命踮起脚尖,最后,也只能看到国旗升至顶端的那一刻。
    故宫承接了升旗后游客的安置任务,太和殿前面的空地上,分散而又集中,集中而又分散的人群各自占据一隅。不知道,若是穿越时空,回到明朝或者清朝的其中一个朝代,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奇观?
    他们从中轴线一路下去,再由御花园转向储秀宫和咸福宫,一路途径慈宁宫,寿康宫,重新来到金水桥边。桥下清浅的水流冻结成冰,看不见时光的流动。
    仿佛是一个冰川世纪。
    逛完珍宝馆和钟表馆,再一并走过那些大大小小的殿宇,走上城楼,望尽紫禁城的繁华与凄凉。
    走出神武门,经过一条马路,对面便是景山公园。眼下夕阳西下,登上万春亭,正好可以看见被金色的柔光笼罩下的故宫。
    亦舒走得太累了,左腿的膝盖产生轻微的酸痛,口腔吸入了太多干冷的空气,导致喉咙涩痒难当。
    徐世曦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提出背她的建议。只是,他们身处景点中,随时会成为别人的风景。
    如果是走在那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俯在他的后背,倾听他的心跳,轻闻他的气息,那么,确实是一件无比甜蜜的事。
    天色暗得一发不可收拾,再看她已然疲惫的模样,徐世曦改变计划,前往前门大街,转入大栅栏后,进入一家叫四季民福的烤鸭店。
    看到主厨片鸭的娴熟动作,亦舒想着那味道一定不错。可结果,大出她的预料,烤鸭的皮被油脂浸透,尽管有砂糖和黄瓜丝,依然解不了腻。反倒是,那盘免费赠送的沙糖桔,吃出了另外一番滋味。
    也许,大部分人认同的事物,并非值得尝试。因为,有可能自己就是那大部分人之外的小部分人。
    就像之后去的南锣鼓巷、烟袋斜街和什刹海。只剩下如织的游客和类似于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店铺。
    倒是北海公园,勾起了亦舒小时候在音乐课本上学到的那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当时那部《祖国的花朵》的电影,正是在此取景。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只可惜,湖面冰封,无法体验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的快感。
    确是一种遗憾。又或许是后续剧情的开端。
    谁知道呢。
    亦舒站在十七孔桥上,静看着颐和园的昆明湖,以及对面山上的五彩琉璃多宝塔。像是注入了满天飘飞的冷气,总有道不明的空寂。
    徐世曦站在她的身后,捕捉她的每一个镜头,为她定格成永恒的画面。
    香山公园缺少了秋季红枫的映衬,满眼皆是肃杀和萧条。碧云寺的荒芜与潭柘寺和雍和宫的香火鼎盛,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清华和北大,就校内建设而言,与一般的高校并无特别和过人之处。只不过,顶着国内最顶级的大学的头衔,成为了两处别样的景点。
    天坛相对完整的建筑和圆明园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同时诉说着不同而又相同的历史往事。
    亦舒小时候渴切想要看到的大水法,以几块裂痕斑斑的残石悲凉地耸立在一圈金属围栏之中。
    在北京的这段时间里,亦舒和徐世曦搭乘地铁,前往所有知名的景点。
    有时候常常在想,身为中国人,一生之中,至少该有那么一次,要亲自前往首都去看看。
    大概是情结在作怪吧?
    亦舒膝盖酸痛的症状愈发严重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徐世曦提议休息几天再去逛完剩下的景点。可是,她却意外地固执。
    过了正月初七,就是回到凯盛上班的日子。眼下已经是初四,若不抓紧,时间流逝的脚步,何曾为谁停下。
    初五,亦舒和徐世曦前往最后一个景点——八达岭长城。在德胜门搭车直达景区,从山脚步行前往,成群的团队涌上山,又有成群的团队走下山。
    行走途中,亦舒总感觉有人在暗处偷偷尾随,转过身,又无处可寻。事实上,这样的感觉已经整整持续五天了。
    “你怎么也来北京了?”徐世曦终于发现了唐潮藏匿的踪迹。
    唐潮摘下口罩,“自然是来找人,顺便逛逛。”
    亦舒也摘下口罩,风凌乱了她的头发,站在山顶无处躲藏,“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
    “你才知道?”唐潮的五官挤压在一起,“该说是我聪明呢,还是说你笨呢?”
    “唐潮,我希望你知道,我和亦舒是互相喜欢,互相需要的,你还小,何必苦苦执着一个不属于你的人呢?”徐世曦把吹乱的头发理顺。
    “自从我遇见亦舒之后,我就没有退路了。我的退路就是她,如果我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就无路可退。”唐潮揉了揉眼睛,眼圈附近浮现的黑影凸显了他的疲惫,“世曦,你也没有退路了,我姐姐已经打算和乔思明结婚了。”
    “他们怎么……”徐世曦感到十分意外。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家那老头原本就有意促成唐氏和圣乔公司的联姻。”唐潮讲得颇不在乎,仿佛是在讲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亦舒看着他,那些相识后说过的话,排列成一条整齐的队伍,从自己的身边一一走过。所以,现在也没有重复的必要了。
    好像所有人都找到了归属和归宿。
    颜露和陆旭杲在历经漫长的分离后,依然心系对方。或许是感动,或许是认命,也究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了,也不必究其根本了,最终在一起还要计较些什么呢?
    苏亦辉和程书广这段不被任何人祝福的恋情,总算通过苦苦地坚持,拥有了缔造生活的机会。往后的人生,是苦是甜,或喜或悲,只能由他们共同去面对。
    听颜露说起,在广州举行的那场婚宴上,李南知也参加了,还带着一个儒雅稳重的中年男子。在谈话的间隙,听到她喊他——灼华。
    如果围着一个圆形的跑道走,终点便是起点。他们都是在开始时就遇到了最终的那个他,只不过,一旦跨出了第一步,就必须走完全程。
    亦舒只想跟唐潮说,她和徐世曦已经是走完全程的人了,而他还在半途停留。他的那个她在起点和终点处等待着他。此刻千万不要在中途随意地变换跑道,错过即是一生。
    山脚下的石碑处栽种着一些假花,装点着单调枯索的冬日北京。
    亦舒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好多想说的话说不出来,真希望能让这遍地的花代替自己说出心声。
    若赋予花草言语的功能,那么它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它会依然选择沉默,还是倾尽所有的话语(花语)?
    那苍白的天际被温柔浸染,被诗意朦胧,被各色覆盖。
    从此:
    一个人,一座城,一段旅程;
    变成:
    一双人,一片情,一场人生。
    有些注定是属于两个人的纠葛,由不得其中一个中途离场,也由不得不相干的人随意介入。
    相信命中注定吗?
    还是说,是他们的心从来都不曾分开过?
    有人说,前世的频频回望,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那么,他和她,应该早已住进了彼此的眼里和心里。
    缠缠绵绵。
    至死不休。
    那里,是起点,是终点。
    那里,有她,有他,有他,有她……
    那里,或许对其他人而言,只是人生的一段过渡。但是,对于苏亦舒他们来说,是用尽半生情感的地方。
    天不老,情难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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