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张发禄房间时,楚修然还在地上坐着。
白玉京也没生气,跟着他一起坐在了地上,问道:“县尉大人这是打算审问这具尸体?”
楚修然本来就胆子奇小无比,能够验尸这一件事,都足以让他吹上一辈子了,如今亲眼看到一阵妖风从自己面前飞走,险些丧了性命,白玉京又不在身边,自己在这房间里怕得要死,别说验尸了,动都不敢动。
但他又不能出去,万一碰到个邻居街坊,看到县尉大人这个模样成何体统?
脸面虽不比命重要,但现在有命,就得要点儿脸面。
人世间最可怕的并非是当下的恐惧,而是恐惧之后,人还活着。
后怕,才是最让人胆寒的。
楚修然小脸白刷刷的,比起方才那只兔子,此刻他更像是妖。
仰起头,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下了,连忙道:“哎呀呀呀呀,那妖怪死了吗?”
白玉京随后说道:“没有,不仅没死还差点儿把我杀了,还好我眼疾手快逃离,这才免去一死。”
楚修然浑身发抖,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他看到我的脸了,他会杀了我的!”
白玉京心中无奈地笑了起来,嘴上还吓唬道:“不错,他不只会杀了你,还会杀了我。”
楚修然吓了一大跳,他本以为白玉京会安慰他,谁知道竟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当即心惊胆寒道:“那那那那那……那我们怎么办!”
白玉京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加速侦破案情,早日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不然的话,敌在暗我在明,无法对付,若是对方晚上来袭击,你我可能睡一觉便人首分离。”
楚修然深吸了口气,已经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当即站起身直奔那尸体走去,拿出一应工具开始验尸。
白玉京狐疑地笑了笑,心道:“这小子不诈几下,是不可能好好干活儿的。”
趁着楚修然验尸的功夫,白玉京走到了屋外,想着四处看一看周围的情况,顺便研究一下手中的衣服碎屑,他将龙须草放出来,端起碎屑问道:“能看得出什么?”
听闻能够帮助悬空大大侠,龙须草当即开启认真模式,专注地看着衣服碎屑,圆滚滚的身体加脑袋盯了半晌,回头道:“这应当是一片衣服。”
白玉京一把抓起了他的草头。
“呃呃呃,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龙须草想要挠头,手却够不到头,尴尬地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它是一片衣服?”
白玉京被逗笑了,蹲在地上道:“你要是没什么话说,不行就睡吧,我自己去查也行。”
龙须草赶忙又用鼻子嗅了嗅道:“不不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大侠,这东西上面有一股奇异的味道,只是我说不出来这味道是什么。”
白玉京捧着衣服嗅了嗅,这衣服上确实有一些很细微很奇怪的味道,同龙须草口中所述,像是花香却又不同于花香,里面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其他的味道。
他们二人都是从悬空山来到余杭县,自然对这里并不了解,这里有什么地道的香料或是花朵,当然不知,看来只能找机会问问本地人了。
白玉京没有继续等着,而是将那衣服碎屑收起,再次回到了那条河岸上。
蹲在岸边,那块石头很大,想要直接将其搬起来十分困难,恐怕要两个成年男人才能勉强搬动,这就让他有了一个疑问。
这块石头是如何将小男孩的衣服压住的呢?
既然如此难以搬运,怎么可能将尸体的衣服压在这里?难不成在尸体落下来的时候,这块石头竟然刚刚好站起来将其留下?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是有人故意的,那么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白玉京蹲坐在岸边,迟迟没有任何的进展,直至楚修然走了过来,他也坐在了岸边,将手伸入水中洗了洗道:“搞定了。”
白玉京问道:“可有发现?”
楚修然叹道:“没什么发现,死因是被扼住喉咙掐死的。”
白玉京道:“尸体怎么办?”
楚修然道:“我已找人通传县令,尸体会收到县廨的后院。”
白玉京道:“现在我们去哪儿?”
楚修然道:“吃饭。”
白玉京看着他,难以置信道:“吃饭?”
楚修然道:“我得找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吃口饭,喝点儿酒,否则再这么下去,就要被吓死了,我得安慰安慰我自己。”
白玉京愕然道:“吃饭。”
这是白玉京第一次看到黄昏下的余杭县,这是江南独有的一种美,这种美没有悬空山外七百里大漠的广阔,却拥有另一种醉心的美,宛如少女的怀抱,让人忘乎所以。
韶阳的夜晚是十分繁华的,而余杭县也算是繁华之中的顶流,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远处的河水上也有红波荡漾,微风拂面,细雨轻落,姑娘打着油纸伞,少年挎着宝剑,诗人饮酒,琴师抚琴,一眼望去,真是大好河山。
晚秋,江南。
白玉京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江南。
楚修然十分熟门熟路地介绍道:“外乡人来了江南,若不吃三雅园的鱼,可就是白来了。”
他们到了龙仙桥外的三雅园,坐在高高的湖水旁阁楼上,领略着诺大的西湖美景,虽然只能看到一方边角,却也足以让那些才子佳人每日痛饮八百杯了。
鱼确实好吃,酒也确实好喝。
只要不是喝一口就能跑几十里水路的酒,自然好喝无比,当下二人痛快畅饮,白玉京低头看去问道:“这里的景好,吃的也好,酒更好,可为什么没有人呢?”
整个一个三层楼,就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楚修然笑了笑:“因为这里既没有三千大佛香,也没有小佛酿,所以没有人来咯。这里的生意其实很好的,只不过那三千大佛香和小佛酿出来之后,这里从不曾售卖,便再也没有什么客人了。”
这是白玉京第二次听到这香和酒的名字,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曾经在汾阳城时,无论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都是吃吃喝喝也就罢了,从来没听过什么东西能够引得全城的人如此追捧,看来还是地域限制了他的想象。
楚修然叹了口气道:“那两样东西我可请你不起,我自己还没有尝过其中滋味呢。”
白玉京还未说话,只听下面有人叫道:“大人!大人!”
二人均是低头看去,竟是看到了一艘画舫,上面竖着一杆三足蛇旗,旗面飞舞,下方站着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张开纸扇摇晃,神态颇为恭敬地对着二人作礼。
白玉京不曾记得这就是将自己送来的水龙寨三少爷,又听他呼喊大人,以为喊的是楚修然,当即道:“你还说你人缘不好?这么有钱的公子都认识你。”
楚修然哪儿知道这是哪位?不过对方这么喊,自有用意,他也不可能表现的不近人情,当即站起身来道:“阁下是?”
三少爷有点儿懵,眼神飘忽地看了一眼上方的白玉京,一时之间搞不清楚情况,于是道:“请稍等,容我下船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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