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暗道,浓重的喘息声,叶曜将叶星璨紧紧护在身下,一动也不动,就好像那把断刃并非插在他的胸口上。
叶星璨擦干泪水,拖着他靠在暗道侧边,撕扯了衣衫想要帮他包扎,看着叶曜胸口断剑一颤一颤,深已没骨,她看着满身满手的血,不住发抖,“哥哥,疼吗?”
“我没事。”待上面不再传来禁军搜索的声音,叶曜才轻轻放开了她,笑着开口,只是嘴唇已经苍白毫无血色,瞳孔也渐渐涣散。
叶星璨不敢擅自拔出断刃,简单处理后,便咬牙拖着他延着暗道往前走,不敢回头。
叶星璨怕他睡去,不停地搜索这话题,“哥哥,你既然知晓有暗道,干嘛还带着我翻墙啊。”
叶曜笑笑,却是说,“阿璨,你还有个外公,在一个叫洛渊的地方……”
叶星璨蹙眉,她为何不知道啊?
叶曜强撑着精神,继续道,“前段时间,他知晓你身体不好,阴气入骨,便赶了过来,还未见到你,就遇到了旁的事,匆匆离开,他告诉我,楚贵妃的寝宫有一条暗道,可以救命。”
“咳咳……”叶曜支撑不住,这一咳嗽,胸口更痛,“刚才,我也是……”说着就晕了过去。
“哥哥,哥,叶曜,你别睡过去,不要丢下我……”叶星璨一边哭,一边拖抱着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累。
这暗道似乎向着地上延伸,可是行了许久还是不见走出,不停晃悠着,叶曜终是睁开了眼睛,却见前面只剩下了一堵砖墙,叶星璨却还是拉着她前行。
“咳咳……阿璨,我可没练铁头功啊。”叶曜提了一口气,勉力出声,只觉得胸口刺的生疼。
叶星璨茫然回身,惊喜到,“哥哥,你醒了,前面就是出口,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叶曜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揉着眼睛向前看去,就是一堵墙啊,不等叶曜再多反应,便看到阿璨半抱着他的身体穿墙而出,惊得摇了摇头。
叶曜又是叫住叶星璨,伸手向后摸去,却是是一堵墙,这一面竟然还是青铜铸就,冰冷的触感然他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手也再穿不过那堵青铜墙。
叶星璨见他奇怪,也向后探去,眼前依旧是他们爬来的暗道,还有鲜血滴在地上,心下一纠,半抱着叶曜继续前行。
芳草依依,大树参天,还有小动物不时从他们身边跑过,可是,叶曜猛然发现,明明刚才还是黑夜,这里确实白天,但天上,竟然没有太阳……
叶曜脑中轰然而来,难道又进入了幻境?只是这疼痛确实这般真实,慢慢的,叶曜也是陷入了沉睡。
待他再次醒来,确实在一个琉璃屋中,山泉潺潺,两只小鹿在溪涧饮水,一切静谧到温柔,叶曜低头看向左胸伤口,已经去除断剑,包扎妥当。
她抬眼却见叶星璨捧着山泉而来,但只是一眼,叶曜就感觉不对,她不是阿璨,至少不是他的阿璨。
“叶曜?你醒了。”女子开口,眉眼浅淡,却又一丝冷意,皎皎若冷月,不知为何叶曜却是脱口而出,“云烟?”
女子笑了起来,歪着脑袋看向他 ,“你醒了。”
“阿璨呢?”叶曜知晓这是幻境时,便已经明了许多,此刻只是担心叶星璨的安危,云烟神魂既然占有了阿璨的身体,那阿璨去了哪里?
“他去往破军那里了。”云烟浅浅开口,看着叶曜挣扎着要坐起,浅淡道,“你不用担心,阿璨以自身为献祭,强行留住了秦墨三魂七魄,如今她这句躯体与旁人无意,待她再次醒来,我便会陷入沉睡,她会忘记秦墨,忘记你与我的对话。”
叶曜蹙眉,半晌才理解了云烟所言,“你一直在阿璨身体中?”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云烟却是笑了,“云亭费了那么大工夫,终于给了我心的生命,我与阿璨并生。”
云烟抬头看向琉璃屋顶,“可我也不是她,她也不是我……不生不灭……”
叶曜半撑着身体,倚靠在床侧,开口却是,“你帮我包扎的?”
云烟摇头,“我醒来时,已经是这样了。”
“那,秦墨是楚停云?”叶曜既然知晓身边之人不是叶星璨,也再无温存,直接开口道。
“是,也不是。但,你不是……”云烟看出了他的不耐,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你不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吗?”
叶曜不客气的捧过云烟带回的山泉,淡然道,“我不在意你们的渊源过往,阿璨是我的,我只需等着她醒来即可。”
云烟歪头看着他,叶曜一手撑头一手捧了竹合,脸色虽还是苍白,坐在那里就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与刀兵匪气蛮横地交织蔓延,矛盾又和谐地在他身上融合,端着竹合的手指骨节分明,虎口处是厚厚的茧,那是持刀枪的手,那是杀人者的手,清幽的山泉在竹中微漾,他悠悠捧起竹合,明明只是屋前最过普通的山泉,在他手中却如同一杯仙樽佳酿,回味无穷。
“真有趣,这本是我们四人的羁绊,你是怎么搅进来的,还如此理直气壮。”云烟生前很是清冷,对着楚沉说笑也是两人互许了心意之后,不知为何,这次醒来,面对叶曜,却觉得好玩,几千年了吧,她的笑意中第一次带了捉狭。
叶曜心中本也难过,千年的羁绊,到底能到哪层,但面上却不能显,若他都认命了,阿璨又该如何?
叶星璨是叶星璨,与她云烟何干,与楚停云又何干!
却未注意,云烟伸手抚上了他的左胸,缠绕的包扎下,那刻心坚强而有力,滚烫于叶曜的胸膛,也点燃了云烟指尖。
“奇怪,你怀有勾陈之力?”
叶曜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她的纤手,缓缓点头,看着她的反应,却未说出玉玺之事。
“怪不得,停云祭献了自己,却还有神魂留在世间,原来是这般原因。”云烟却似乎知晓了一切,苦笑着开口。
“七杀?你竟是七杀?”云烟蓦地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看向叶曜,不住摇头。
云烟大笑起来,这般就对了,这世间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恋,她抬手轻轻抚上叶曜脸庞,“那般,贪狼是谁?”
叶曜眉头紧锁,只觉得这女人疯疯癫癫,挥手挡下了她抚上脸颊的纤纤素手,又怕伤着叶星璨身体,只能轻轻的出手,便是晚了几秒,让她摸了一下。
听她问起贪狼,只是摇头,说自己并不清楚。
云烟木讷地收回了被当的手,静静看着叶曜,“这里是秦墨为阿璨建的琉璃屋,当年阿璨知晓再也唤不醒秦墨了,便将这琉璃屋封入幻境中,准备带着秦墨神魂,以身相殉,以后,千年万年,生活在这虚假的幻境中,不再有未来,不再有过往……”
叶曜强撑着的手脱力,倒在床榻,原来阿璨并非心死了,她是要放弃世间种种,与秦墨在一起,原来如此,那他,又算什么?
云烟知晓叶曜所想,安慰道,“翼族都是执着,停云,楚焱,还有阿璨的母亲,都是这般……当年,停云为了复活我,做了很多错事,北陆之乱自我而起……”
叶曜却再也听不下去,他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叶星璨醒来时,却是在洛渊凛川,灵羽静静守在秦墨身前,隔着冰层描摹着他的模样,一笔一划,如此认真……
原来,灵羽存了这般心思,她竟然全然不知,怪不得,当年外公会将她调走……
秦墨感受着叶星璨归来,魂魄挣扎着自龙佩中生腾,又是慢慢凝聚,两人相对,四目含情,眼波婉转沉静,都是笑了……
“墨哥哥,”叶星璨扑到秦墨怀中,只是两个虚空的幻影,如何可以相拥,两人都是呆愣,叶星璨眸中泪水滴落,一滴滴虚空的泪却是落在了秦墨心间。
“墨哥哥,我好像睡去了许久。”
秦墨却是笑的温柔,“阿璨,快回去吧……神魂分离,你承受不了的。”
叶星璨缓缓摇头,张着双臂,虚倚在他的怀中,“墨哥哥,我要与你一起……”
“傻兔子,别让叶曜等太久了,再如何情深,也经不住这般折磨。”秦墨说的苦涩,开口却是坚定,既然无法相守,那便不能让她舍了尘世幸福,与他这般,不人不鬼的在一起。
叶星璨怔的抬眸,慌张的摇头,“是他害死了父王,害的武陵军全军覆没,害得你战死沙场,是我无能,不能杀了他 ,为你报仇,我怎会与他再在一起!”
“阿璨,你不必自责,我与武陵军是为天下百姓而战。叶曜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所有,你好好想想,这么多年来,他是否在你心中……阿璨,他还在你身边,这般,我才能放下心来,才能抵抗住龙焰的蛊惑。”
“可是,我想你回来啊,我只要你回来……”叶星璨看着虚空中不断消散的秦墨幻影,哭的声嘶力竭。
她冲进凛川冰层,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却一次次从他的身体穿过,原来,有一日,连拥抱都是奢侈,叶星璨回眸看向依旧站在凛川前的灵羽……
秦墨给了她所有,她却未与他死生相依,甚至未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侧,竟然,不如一个从未与秦墨有过交集的侍女的爱恋来的真实,原来,她是这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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