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鼓起勇气对别人说自己“可能有了抑郁症”,“很痛苦”,没有用,被当做是博取关注的说法;
高中她曾向校内的心理咨询室求救。那时的女孩儿第二次割伤了自己,她不安极了,觉得自己“病得更严重”,没有用。那老师笑她:“你要是抑郁症严重,你就不会在学校里了,在家里,知道吗。”……
咨询还在继续。
“那么你认为发生哪些事,更容易刺激到你,让那种念头增加?”
“家庭中的不和,或者是那其中的突发变故,也有被母亲不理解时的责骂。”女孩儿的回答同之前一点没变。
咨询师又在单上写下一排字,小琪坐对面,又没戴眼镜,怎么挣扎都看不清。
短暂的期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个……”女孩儿怕扰乱咨询师的思绪,话说到一半不吭声了。
对方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朝她微笑,双目中蕴着和煦。“嗯,说吧,有什么你都可以对我说出来。”
女孩儿也笑笑,挺开心。她说,得从我去年休学后接受治疗这里说起。
从童小琪被母亲强行送进精神病院时起,她就没指望这个病能被“爱”治愈。牢狱一样冰冷的医院,充斥着各种奇怪的人,那些人大多都“不安分”,病情伴随着严重的狂躁、暴力倾向,打架便成了常事,如果哪天莫名打到自己头上来,只能认倒霉。
一天天地等待,没有任何心理疏导,服药治疗,吃不好,卫生纸都受管制……她在那种环境下度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三个半月。
出院后,她只是变得更加敏感和容易受伤。
“……我妈常常拿‘信不信还送你去住院’的话威胁我,恐吓我,提及最疼痛的阴影让我被迫变得更听话些……”女孩儿极度反感这样,也尝试过向母亲提出,“别拿住院威胁我”。
“母亲却说:‘我没有威胁你,我在关心你。’”
“她说如果三个月治不好你就九个月,一年,十年,二十年,半辈子……什么时候治好病什么时候出来。”
小琪的声音因痛苦而哽咽,说要是自己的病好不起来,会一直被这么恐吓下去吧。
似乎这才是引起轻生念头的重点,咨询师为此大吃一惊。
半晌,她才说,这根本不是关心。“我想我需要你妈妈的联系方式,把她叫过来,面对面跟她好好谈一谈。”
“治疗心病除了服药,更多是需要爱,怎么能用威胁和恐吓呢?”
女孩儿不说话,豆大的泪珠掉着,砸在手背上。好一会儿,她抽过一张纸,擦干眼泪。
“能告诉我妈妈的联系方式吗?”咨询师等人平复了情绪,再问一遍。
她说,谢谢您。“但没用的。”转折得很快,“我清楚她是个有什么样脾气的人,就算一时被说通了,悟了,往后遇事不顺意,她还是会这么恐吓。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总之、总之别让我妈妈来,我很怕,怕她认为是我说了她很多不好的话……”
咨询师心疼地问:“孩子,假如这种恐吓在往后变本加厉,你该怎么办?”
女孩儿吸了下鼻子,说,忍着。
可是,一个精神上已经脆弱不堪的人,又能忍到什么时候。
咨询师终止了这一环节的问话。
很心疼,她们不愿看到尚未踏上社会的年轻孩子,去扒开在往事中已经结痂的伤口——却也无奈这么做——心理咨询与疏导中,须让人剥开他自己的痛苦,将之展示,别人才能判断出这个人缺少什么,需要什么。
看着单子,咨询师再次拿起笔。
“报告单上的家庭状况写的‘单亲家庭’,父母关系是‘离异’,我想你这个病的产生大多离不开原生家庭……能尽量回忆下,从小到大,有哪些给你造成巨大心理伤害的事吗?”
去年做这咨询,童小琪讲“原生家庭”环节的时候,只是没头没脑地诉说着,想到什么说什么,零零碎碎。大脑神经很快就被那些回忆麻痹,然后哭,有没有说出所需的重点,她不知道。
那之后她回去冷静下来,在脑中细细整理了那些往事。
“我只向您说一件对我造成特大影响的事,可以吗?”女孩儿说,其他的事在这件事的比较下都显得不足一提。
咨询师和蔼笑着,点点头,双眼微眯。
“大概我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当时法院将我判给母亲,往后一直跟着母亲、外婆她们生活。”
作为一名留守儿童、独生女,小琪是孤独的,母亲在外地工作,独自挣钱养家,她又能够理解这种无奈和辛酸。
从她开始记事起,到小学,到初中,要是考试成绩不理想、犯一些错或因叛逆而犟嘴,外婆都会拿父母离异的事说教女孩儿,说她那个窝囊的老爸如何如何,说她对不起辛苦打工的妈妈。
小琪心疼过母亲,觉得,“爸怎么是这种人”,从自己的潜意识中,渐渐为父亲贴上“坏人”的标签。
再大一点,女孩儿高考毕业的那年暑假,随母亲去外地。
母亲觉得女儿基本成人,心理承受力较强,当着自己发小的面,将丈夫多年以来的“罪行”一一列举,像插在她心口上的刀,一寸一寸地,剜出她的脆弱。
“我开始怨恨爸爸。”小琪呆呆地,“带着父母离异的伤痛和这份恨意,两股力量,我常常被夹击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方的心随女孩儿的讲述一起,一落。
“有把这些事和自己的真实想法去跟妈妈沟通过吗?”
“我跟她在这方面没什么好沟通的,我妈妈大部分的沟通就是‘骂’。”她说。
气氛被掐住了几秒。
“……我没有相同的经历,但听了这些事,我都感到十分悲痛。”咨询师指出,要让父母都坐下来静静听孩子的所讲,才可能会理解孩子,理解他们承受了什么。
她笑。
*
离开咨询室,小琪不经意间抬头看,紧挨着心理咨询室的房间是“情绪宣泄室”,牌子上写着。
好奇进去,推开门就吓了她一跳,房间太小了,首先夺人眼球的是大物体——几个一米八的假人靠墙而立,都是男性,身上套着较老款式的卫衣,手一拍,细细的灰扬了出来。一旁堆放着杂物。
假人的五官不同于服装店的“模特”那样英俊立体,像是用某种材质的笔被人画上去的,呆板,死气,看久了还有几分瘆人。
小琪用手戳戳假人胳膊。嗯,这不应该叫情绪宣泄室,叫“惊悚室”……
上次肖西文不多友好地拒绝了女孩儿的散步请求,往后一段时间两人再也没聊过。
就在刚刚,那人给女孩儿发来一条消息:“现在有空的话来一下食堂门口,我有事找你。”
她心里咯噔一下——谁知道这次,他又要带来怎样的事情和话语。但她说过会让男生给肖语一个交代,她告诉自己不能畏惧未知和后面将要发生的,要想看见转机,唯有面对。
让人没想到,肖西文是来向童小琪道歉的,她没怎么听懂。
“这是最后一次跟你碰面了。”他脸上挂着复杂的笑,“一直以来,给你增添了很多困扰,我很抱歉。”
“什么啊,你……”她还是没懂,但会不会是那个她期待的转变和结果?
男生明白女孩儿想问什么,低低头,带人离开食堂,走向人少的路段。他忽然扭头说:“你想问,‘上次你态度不好,这次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
“……对。”
那人没接下去回答,去看手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说,“你有抑郁症吧。”
小琪的心脏猛缩一下,愣住了。
“上次你我在操场上的那件事,我回去后,把你整个QQ空间的内容都翻看了遍,内容不太多,都是分享日常生活中感到喜悦的事情……”男生看着她,叹口气。“可埋在最底下的一条动态却是你深受抑郁折磨而痛苦发声的说说,那个时候,我能够说自己真正被震撼住了。”
“来道歉就是因为,自己伤害了这样一个痛苦的女孩,愧疚……挺愧疚的。”
肖西文将自己的目的从头至尾说了出来:想逃避自己的错,利用你来冒充自己现任女友,摆脱前任。
女孩儿笑他傻:“既然敢做,就肯定得大胆想想后来啊,让我这么一冒充,也没告诉我具体情况,seven没想到过前任会找上我吗,结果真就找到我了。”
对方一脸雾水:“当时我想着,让她知道我有对象了,死心吧,后面的没多想,哪有那么多事呢,她还真去找了,太偏激了。”
无奈。
她问他,如果我没有这个病,身体没有任何疾病,发生了这事,你还会对我产生愧疚心,向我道歉吗。
男生说,那么我跟肖语的这件事牵扯上了你,就会不了了之。
晚上,肖语发来消息:“琪儿,昨晚我跟他和平分手了。”这个姑娘在真正分手后缓了一天才真正懂得,对于不值得的人,分手不是痛苦,是解脱。她可以不再受等待和猜疑的折磨,她终于解开心中的疙瘩,她自由了。
姑娘紧跟着:“我的猜测被证实了,他承认利用了你只想摆脱我,让我死心,但逃避终究是逃避,上天给了我与他同校的机会,早晚我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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