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餐厅里,学员们正在吃饭。大家都没有食欲,除大个儿外,没有人动。
李斌手里举个馒头,“吃吃吃,赶紧,吃完了回去休息,下午接着训练。”说完,把馒头往桌上一扔,头一个离开。
其他人陆续离开。
小妹从后灶出来,“哎,这是怎么啦?不吃都走了,不好吃啊?”
大个儿:“不是。”
小妹:“那怎么啦?”
大个儿:“难受,心里不舒服。”
小妹:“多大点事儿,难受,不就是两老爷们打架嘛,算什么呀?”
大个儿:“那也不能打死架。”
小妹:“那你怎么不走呀?”
大个儿:“这么多东西,不吃浪费,我还是吃点吧。”吃了几口,把馒头放下,又拿起来,起身要走。
小妹:“大个儿,干嘛去呀,你怎么也要走啊?”
大个儿:“我也吃不下。”头也不回离开。
小妹:“我还当你没心没肺呢。”
小羊、刘保全二人继续搬轮胎,已经都筋疲力尽。小羊被轮胎压住双腿,刘保全跑过来,翻起轮胎,帮他抽出双腿。二人合力翻动轮胎,越来越快,终于抵达对面。当他们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来了,跟他们一起搬轮胎。大个儿从餐厅冲出来,嘴里还咬着馒头,抱起一个轮胎冲向终点。
一辆为豪车急驶而至,停在了学校大门外的超市边。一名英俊潇洒的青年男子从车里下来,冲车里挥挥手,大步向学校走去。汽车鸣笛,他又转身回到车旁,车窗放下,里面坐着一位妖艳的美女。他趴在车窗与美女说了两句,车窗关上,目送美女驾车急驶而去,才重新走向学校,脸上带着满足与自信的微笑。路过超市时,他向里扫了一眼。
司徒晴正与马丹丹在里购物,司徒晴看见了刚才的一幕。两人从超市出来,拎着购物袋走回学校。
校长办公室里,刚才那位英俊青年正在向郝威武解释,“校长,自古忠孝难两全,工作丢了以后还可以再找,但妈要没人了——”
他是学校第二期的学员,现在是一名优秀的签约保镖。名叫佘君子。
他扭过脸,平静一下情绪,“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一走了之,我必须回来跟校长解释清楚,我佘君子不是那种不仁不义的人,学校培养了我,我得知恩报恩,我只希望学校能给我半年假,这半年里,我回老家陪陪我妈,就半年,我不想给自己留什么遗憾,半年以后,甚至用不了半年,我还回学校,由学校再为我签合同。”
黑塔、双龙敲门进来。一听说佘君子的事,他们就一起来了。佘君子起身打招呼。
黑塔:“怎么回事儿?”
佘君子:“一言难尽教练,我妈得了癌症,乳腺癌那种,已经晚期了,医院说她只剩半年时间了,我想跟校长请假,回去好好陪陪我妈,陪她走完最后的人生路,不给我妈、也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双龙:“太遗憾了,佘,我很难过。”佘君子是他的学员。
黑塔:“什么时候发现的?”
佘君子:“其实两年前就检查出来了,但我妈一直瞒着我,怕影响我工作,三个月前,我爸让我在北京买一种专门治癌症的的药,我就有点起疑心了,问来问去,我爸撑不住了,跟我说了实话。”
黑塔:“那为什么不早点跟校长说呀?”
佘君子:“那个时候我的合同还没到期,提出来等于给学校出难题,要么赔人家一笔违约金,要么不批准我请假,我不能那么做。”
黑塔点头,望向郝威武。
郝威武:“百善孝为先,你有这份孝心,学校没理由拦着你,你只管回去,好好陪陪你妈,其他事情由学校来处理。”
佘君子:“谢谢校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说什么,我佘君子能有今天,学校、校长你对我有再造之恩,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扭过头去,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来。
黑塔:“你也别太难过,学校永远是我们大家的后盾。”
佘君子一身轻松地从学校出来,边走边打电话,走到超市旁,向远处张望。豪车飞驶而至,停在他面前。他冲车里做个OK的手势,绕到驾驶室一侧,拉开车门,弯腰钻进去,把坐在驾驶座位上的美女抱到副驾座位上。美女咯咯地笑着,不停地用手捶打他。他坐进去,驾车绝尘而去。
这一幕一祯不落地全被福岚看在眼里。她今天去村里缴水电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切。她推着自行车进了学校,直接来办公室找郝威武。
福岚:“佘君子是不是刚来过呀?”
郝威武:“刚走。”拿起桌上的墨镜带上。
福岚:“他来干什么呀?”
郝威武:“请假。”
福岚:“请假?请什么假呀?”
郝威武:“他妈得了癌症,晚期,还有半年。”
福岚:“你信啊?你准他假了?”
郝威武:“这种情况,我能不准嘛。”
福岚:“我怎么说你呀,他说什么你都信啊,他说要把学校给卖了,你是不是还得帮他数钱呢,这那儿跟那呀,气死我了,我刚才看见他了,就在大门外,超市边,那精气神,那潇洒劲,那象是自个妈得了癌症呀,然后来一辆豪车,把他接走了,我瞅清楚了,里面是个女的,跟电影明星似的。”
郝威武:“这不说明问题。”
福岚:“不说明问题,还要怎么说明啊,他在骗你、骗学校,他怎么早不来晚不来,马上就要续签合同了,他就来了,说要请假回去照顾妈,这不是明着想把合同给黑了嘛。”
郝威武一言不发。
福岚:“怎么不说话了?你知道他是在骗你,你没办法是吧,我有办法呀,我给他打电话,我不骂死他个骗子、王八蛋,没吃没喝快要饭了,你把他领回学校,培养他,给他找这么好一个客户,一个月好几万拿着,他电话号码多少来着,气死我了,想起来了,我打,这就打。”掏出手机要打
郝威武:“有意义嘛?”
福岚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他气不死我,你得气死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个儿是商人嘛,你怎么净做亏本买卖呀。”
郝威武:“走了他一个就不赚钱了?”
福岚:“赚钱赚钱,光花钱了,我都把他这合同算在内了,他要是续签合同,怎么着也拿回个几十万来,再把李斌他们这期往外一签,差不多就把下半年的租金凑够了,往村里一缴,他村长还能来瞎转悠呀,这倒好,他一拍屁股请假走了,这几十万拿什么补啊。”
郝威武:“租金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
福岚:“你有什么办法?买张机票飞回去?你还有多少钱呀?多少钱经得住你这么往里填啊,那钱是什么钱啊,不说了,我一说你就不高兴,你不高兴、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流着泪夺门而出。
郝威武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墨镜掩盖了一切。
飞机腾空而起。机舱内,郝威武凭窗坐着,透过舷窗,俯瞰辽阔的大地。
郝威武步出机场,坐上专车,直接来到银行。客户经理优雅地接待他,在他品尝咖啡的时候,手续已经办完,他在文件上签字。
从银行出来,乘上出租车,来到一片住宅区。在楼下,他抬头看看,那扇熟悉的窗子开着。他把墨镜摘下来,装进兜里,走进楼门。
不远处的小花园里,有几名伤残人或在锻炼,或坐在轮椅上深思。
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住宅,一进门就能闻到寻常百姓家的味道。唯一有点特殊的是,门口放着轮椅,上面睡着一只肥猫,靠墙还立着两条假肢。
敲门声响起,猫从轮椅上跳下来,跑走了。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敲敲敲,不是有钥匙嘛,等着啊,这就来。”
房间里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穿着睡衣裤,一条裤管是空的,拄着拐来开门,“又忘了带钥匙了吧,小武,是你,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就回来了,快进来小武。”
郝威武笑笑:“方便嘛小姨?”
小姨啐他一口:“什么不方便啊,你啥时候都方便,你先坐着,我去穿衣服。”
郝威武走走看看,在沙发上坐下,听到有什么倒地的声音,问:“小姨,没事吧?”
小姨:“没事,我新换了两根假腿,穿着可不方便了。”说着从房间出来,坐到对面沙发,掀起裙子,“你看,就这样,好看吧,赶不上原来的穿舒服。”
郝威武:“挺好,穿穿就习惯了。”
小姨:“好什么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还是自己的好,平时要是没什么事啊,我还穿原来的,今天要不是社区组织什么广场舞比赛,我才不穿它。”
郝威武笑:“要不您打扮得这么漂亮呢。”
小姨:“跳什么跳呀,你回来比啥都好,不跳了,我给你做饭去。”
郝威武:“要不要给人家打个电话,请个假。”
小姨:“给谁打电话?请什么假啊。”
郝威武笑而不语。
小姨:“你个臭小子,笑话小姨是吧,甭请假,一会儿准来,你帮小姨参谋参谋,我去做饭了。”走进厨房。
郝威武跟过来,见小姨正偷偷地抹眼泪,从后揽住她的肩。
小姨:“小武,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郝威武:“小姨,为什么要回去啊,我们不回去,快快乐乐活在当下,比什么都强。”
小姨点点头:“帮姨擦擦泪。”
郝威武帮她擦泪,两人相视一笑。
小姨:“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都十年了,还胡思乱想个啥呀,苦是一天过,高兴也是一天也过,不跟自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郝威武点点头。
小姨:“你在北京那边怎么样?学校办得好嘛?”
郝威武:“还算过得去,一点点步入正规。”
小姨:“那就行,你从小就懂事,你爸妈对你很放心,小姨也没啥嘱咐你的,凡事往开了想,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做成多大的事业不说,开心就行,退一万步,不行就回来,跟小姨过,就当是小姨的儿子。”
郝威武:“我就是您儿子。”
小姨:“你就会跟我贫,跟谁都一本正经的。”
敲门声响起。
小姨:“他来了,你去开门吧,准吓他一跳。”
郝威武走过去开门,一干瘦的老者站在门外,见他威风凛凛堵着门口,脸上露出惊讶。
老者:“碧玉啊,家里来客了,去不了吧。”
小姨:“什么客呀,他就是小武。”
老者:“哎哟,叫他这一唬,我真忘了,想起来了,你是小武,真是威风凛凛、孔武有力呀,人如其名。”
小姨:“小武,他是楼下的刘大爷。”
郝威武与刘大爷握手。
刘大爷:“碧玉,小武回来了,你今晚就别去了,我先去组织大家做准备,等你们吃完饭没事了,就下楼来,给我们加油助威,我先走了,小武,多住几天,你小姨想你着呢,我们广场舞比赛,一会儿你也来看。”匆匆离开。
郝威武回到厨房。
小姨:“他就是年龄大点,比我大二十岁,原来是个老师,教体育的,别看他干巴瘦,身体好着呢,家里也剩他一人,老伴、儿子一家、女儿一家,全没了,头发一夜都白了,一根黑的都找不见,人来疯,闲不住,领着大家跳广场舞,还组织社区比赛。”
郝威武手机响,接听电话,上网查航班信息。
小姨:“不会惦记着走吧?”
郝威武:“学校里有点急事,我今天还是赶回去吧。”
小姨手里拎着勺子,眼泪又流下来,“以前撵你都不走。”
郝威武抱抱她:“小姨,刘大爷很好,你也去跳广场舞吧,我走了,给我打电话。”转身离开。
一声响,勺子掉在地上。
郝威武从楼里出来,路过小广场时,看见刘大爷正带着一大拔男男女女排练。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样子。音乐声太大,淹没了笑声,否则一定会听到他们的笑声。
校长办公室。福岚正在跟郝威武汇报:“你早晨走的,他十点钟不到就来了,跟听着信儿、看见你走一样,来了,还带着三人,拿着什么工具、扛着梯子,说是要检修线路,进门就要拉闸,我拦着没让他拉。”
郝威武:“你不让他拉他就不拉呀。”
福岚:“先礼后兵,软硬兼施,我先给他讲道理,我说校长不在,任何人不能动,他说,校长在要检修,校长不在更要检修了,否则出了问题,谁负责,我说我负责。道理讲不过我,就想硬来,我早有准备,一声令下,李斌他们几个,连拉带拽,把他们四个人弄到餐厅,好吃好好喝伺候一顿完事,临走的时候,撂下话了,明天还来。”
郝威武:“让他来吧。”
福岚:“取回来了?”
郝威武点头。
福岚:“那你还不多住几天,你要告诉我解决了,怎么着我还能拖他个三五天的。”
郝威武:“算了,解决了,一劳永逸。”
福岚:“那明天就给他?”
郝威武:“给。”
福岚:“我这就给打电话。”
郝威武:“都几点了,他不是明天来嘛。”
福岚:“折腾折腾他,叫他睡得了安稳觉,”拿起电话,大声地说,“村长,我们校长回来了,钱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明天几点来呀,那你可得准时,过时不候,你要不来,那可就怨不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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