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棒球的人之中,速度快的球一般被称呼为“烟球”——
那是从“宛如烟雾一样无法看清楚的球”的比喻中产生的棒球用语,不过那毕竟也只是艺术上的修辞说法,不管是怎样快的球都绝对不会完全看不见的。
现在就跟这个比喻一样,小宫在这个晚上终于遇上了无法用视线捕捉的快球。
“咦………………怎么?”
他紧张得就连肩膀都完全僵硬了。
本应马上移动身体,配合节奏迎接下一次投球的小宫,身体就像石头一样僵住了。
他根本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离自己十九米远的投手的动作上。
不,他的呼吸越来越紊乱了,眼睛也感到一阵晕眩,脑袋也正在被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漂成一片空白。
站在没有投手板的投球区的投手——
连合指的皮手套也没戴,握住了清晰可见的白球的手。
对方并不是利用举起手臂挤出浑身力量的正面投球法,而是采取双手放在肚脐位置上的侧身投球法,从这一点看来,对方使用侧掷的方式已经是在小宫的预测范围内了。
那是典型的右方侧掷投球。
根据对方的身高,球速最多也只能达到一百二十公里,虽然从侧边飞起的球比起肩上投球要快十公里左右,但是那最多也就是一百三十公里,并不是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
虽然根据古典的传统规律,经常有人说要好好看清楚初球,但那只是对适应性较慢的击球手提出的建议,拥有扎实的击球技术和选球眼光的选手,只要从初球开始配合就可以。
虽然及不上那些投身职业比赛,或者是在甲子园的舞台上笑到最后的顶尖击球手,但是小宫同样也是只要用眼睛来配合就没问题的优秀击球手,他的风格是从来不观察对方的状况,从第一球开始就要解决对手。
十九米远的投手做出了起始动作,抬起左脚,以一条右腿为轴心直立的姿态,小宫一直都是凭着观察这个动作来估计出投手实力的,如果光从眼光上来说的话,他也并不会输给那些天才般的选手。
那是在高中的现役时代,把他推上了棒球队四号击球手的实力和自负——那份经验,正在向他发表宣言。
“放弃吧,那个投手的投球,你就连一球都无法捕捉到。”
唔——!
没有任何中断的机会,自从站在击球手的位置上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那是一串极其完美的连续动作。
挥起手,向前方踏出的左脚力量。
以直线对准击球手的膝盖和脚尖的敏锐,就好像是贯穿猎物的箭矢一样。
并非依靠脚步,而是以臀部推向前方的转身动作。
左脚并非以脚跟或者脚尖,而是以整只脚的脚掌稳稳踏在地面上。
把积聚的力量释放出来的体重移动。
从强韧的下半身产生的力量奔流,从脚踝传递到腰部,从腰部传递到肩膀,从肩膀再传递到手腕,最后传递到手指上——那不断加速的力量。
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形的投石机一样。
从投手的右臂上,释放出了一个类似白球的东西。
0.46秒的初击。
球速大约为一百四十公里。
释放出如此速度的侧掷球,就只有职业选手才可能做得到,但是问题并不是在于那超越常识的球速,而是投手所释放出的白球,在这样的速度上“发生了变化”。
第一击是从侧边开始。
投手释放出的球是属于爆投,球从击球手的角度看来大大偏离到右方,向着身为左击球手的他的死角——握着球棒的右手肩膀另一侧消失之后,又沿着弧线的轨道落在了好球区内,从正上方的角度看的话,那就是一种如“<”符号般的变化球。
那并不是用“不可能”这句话就能概括的状况。
虽然用球种类别来说,那的确可以算是一种变化球,但是那让人联想起回旋飞镖的运动轨迹,已经完全超脱了变化球的领域。
根据球被扔出之后受到的空气抵抗力,调整旋转方向和旋转速度来避开空气抵抗,以达到改变轨道的目的,借助旋转所产生的气流和摩擦,球将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然而即使如此,能沿着直角曲线变化的球,根本不是人类的投法能够投出来的球,既然如此,那就是——
“你啊,虽然也算是相当不错的击球手了。”
戴连衣帽的怪人从口袋里取出了第二个球。
被长袖藏起来的右臂,就好像另一种生物一样蠢动着。
小宫并不知道,他以为这杀人犯脱离常态的就只有精神而已,他根本不会了解到被某种东西附身之后的那种变化,甚至会“波及人体”。
“所有的一切都太不着边际了,无论是身体、精神还是动作,都普通得让人想睡觉,真的非常没趣啊,凡人——”
也就是说,投手所释放出的球并不是什么快速球和变化球,而是名副其实的“魔球”。
“等一下——刚才的算什么啊!?”
这次,小宫的声音终于颤抖了起来。
他的意识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那毫无疑问就是预料到站在击球区上的自己面临的最终结局而产生的本能性恐惧。
如果打不中就会死,这个游戏的规则好像是这样的吧……?
“等一下……我说、你给我等一下——!”
戴连衣帽的怪人开始扭动身体。
第二球,所谓的变化球只是虚有名字的噩梦。
尽管觉得头晕目眩,但小宫还是顺应着投手的动作而摆正了球棒。
正如戴连衣帽的男人所说,小宫是一个很好的击球手。
尽管球棒完全无法触碰到超过时速一百四十公里的变化球,但是想要捕捉到到从死角的外角飞来的变化球的姿态实在值得赞赏。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反,他的精神已经面临瓦解了。
从没见过的变化而且比第一球的球速还要快,那无法以视觉确认的球,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对,即使对方是杀人犯,他也有自信看清楚对方的攻击性投球,所以对击向头部的死球也丝毫不觉得害怕。
但这种球的话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不可能看见。要是被那种变化球瞄准脑袋的话,那就会在察觉到之前死掉,时数超过一百四十公里的硬球直接击中头部,简直是想也不敢想,在这个比赛中并没有准备防御性的头盔,那是多么骄傲自大的想法,那种类似运动的外表姿态是不会受到一般人的追捧的——说出这句话的并非别人,就是小宫自己。
“骗、骗人的吧——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全身在一瞬间内沾满了汗水。
这是在常年的训练中能抵受炎热的身体,小宫的冒汗并不是源自于炎热的天气,而是由阴冷的恐惧感而产生的悲鸣。
“哼——真是太差劲了。”
小宫虽然把对方的沉吟声当成是辱骂自己的话语,但是却没有反驳的气势。压倒性的实力差。面对吐露出发自心底的辱骂之言的投手,击球手就连感到愤怒都无法做到。
但是,现实却更为悲惨。
戴连衣帽的男人的那句话,并不是针对小宫而说的。
在使出如此的变化球,释放出如此可怕的魔球之后,男人却竟然对自己大不如日前的投球嘲笑了起来。
他竟然说“太差劲了”。
也就是说,自己过去的投球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魔球投手慢慢地握起了第三个球。
SVS中并没有时间约束。只要开始的话,就不能离开击球手的区域,一走出去的话,那就等于是宣告击球手的败北。
规则上虽然是这样定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样呢?恐怕也是一样,在小宫逃出去的瞬间,那个魔球一定会击中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脑……啊啊,也就是说之前被杀死的那个击球手,是在决胜负的途中逃了出去吗?——
“啊——不是……可是、那也是不行的……!”
无法逃避,就只有击球一条路可走。尽管小宫的精神早已面临崩溃,十年来锻炼而成的身为击球手的精神,也让他紧紧地握起了球棒。
打吧……只要打中就行了,无论是球速、球种,还是投手的动作,都已经看过了,仅仅是击中就可以了,不需要犹豫,光是击中的话,那是非常现实的做法——!
“真是服了你了,是‘矛盾心理’哟,小宫。”
看到完全变了样的击球手姿势,魔球投手如此说道,他的右臂正慢慢蠢动着,就像滴落在新雪上一般,白球逐渐被染成了红色。
“咦——啊?”
投手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呢?还是说,那是释放出如此超越常识的魔球的代价呢?魔球投手的右臂上正在流血。
……在投球中对球施加任何改造都是犯规的,用矬子磨过的滑球,以及抹上唾液的唾液球,能够让手指产生的转速增加减少的各种方式,都是犯规的做法。
这种做法,可以说是对通过投手的握球方式来推测球种的击球手的背信行为,是就连为了金钱目的而参加的选手都尽量避忌的禁招,那么说,那个魔球就是犯规了?不——但是,血是不是包含在犯规里面呢?
而且那种被血染红的球应该是不可能正常从手指中飞出来的,正如击球是通过多个关节传递力量一样,投球也是从踏前的脚掌一直传递到握球的手指的、不能缺少任何一个要素的运动,一点点的不和谐、节奏的紊乱、动作的偏差,就会让投球变成爆投,是一种异常精密的瞬间运动,手指的感觉应该是最纤细敏感的部分。
完全可以打赌,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在那种状态下就连直球也投不出来。
“啊……啊……”
所以,这是可以停止的,这并不是暂停,而是投手明显的犯规了,在把这些话挤到喉咙上的时候,小宫的思考就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
受伤的右臂,染着鲜血的球,曾经感受过好几次的,这种刺痛般的杀意,忘却的记忆逐渐被唤醒——那家伙,应该是……
“好嘞,第三球。下次打不中的话就要死了哦?”
投手摆出了侧投姿势。
已经不能喊停了,就只有击球这条路,现在就先把精神集中在击球之上吧——小宫调整了一下呼吸。
戴风帽男人的投球动作已经把握住了,也可以配合对方的时间,剩下的就只要让球棒配合着球的运动轨迹。
“——啊啊!”
可是,就连这个也无法做到——
戴风帽男人的姿势发生了变化,位置比从侧身挥动手臂的侧掷还要低,是一个几乎接近地面的投球姿势。
由于其难度过大,以及对肘关节的负担过高,所以很少人会选择这种投法。
低掷——没错。
最后将会面临这样的局面,小宫在一秒钟前就预测到了,因为他曾经已经看到过无数次那样艺术般的投球。
极端低沉的出球位,从下面释放出来的白球一直飞起到击球手的喉咙那么高,然后——
“啊……!!!”
在击球手的面前猛然下沉。
无情地挥空的球棒,如闪电般掠过的魔球。
变化球的种类为“快速下沉球”,是被作为侧掷投手的杀手锏之一的、从击球手的视野中消失的变化球。
这种球还有一种优秀的特征,那就是从下方的投球——低掷所释放出来的球拥有先上浮又再下沉的特殊轨迹,而现在那种球却被对方以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的球速释放出来,那简直不是人类的动态视力可以捕捉到的速度。
“啊……”
保持着最后挥棒后的姿势,小宫已经完全丧失了意志。
三振。
对方既没有投出观察球,自己连击球也无法做到就要退场了。
等待着自己的是正如传闻中的结局……可是,那样的话似乎也不对劲。那带风帽的男人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拿出第四个球来,如果是用最后的球来杀死自己的话,本来应该是用现在这个球来作为死球杀死击球手才对,但是,那个球却完全掠过了身体,正当小宫认为那个谣言是纯粹的虚张声势而放下心来的瞬间——
【矛盾。嘻嘻。】
“——咦?”
背后传来了一阵飞溅着火花的声音。
从黑暗中以直角飞回来的,带有血迹斑点的白球。
喀沙!
在临死前最后一刻,听到了自己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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