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
八月第二周的末尾之声,第三周的初始——毫不留情的三十八度的直射阳光,把路人们的活动意欲都彻底蒸发掉了。
就连呼吸也感到难受的盛夏热气。
文明的恩惠实在是非常残酷,一旦没有了空调,就会体验到如同被从悬崖上推下去一样的绝望感。
虽说如此,这毕竟也是夏天的特色,毕竟在迟早会直接射下来的有害紫外线的面前,就连大声喊好热这种事也无法做到,那么一想的话,即使是这种灼热感也令人觉得感慨万分。
八月的第二周,在进入了盛夏季节的京都市内,发生了好几起死亡事件。
上班时的拥挤引起的摔死,驾驶中的疏忽导致的撞死,某个食品公司的乳制品引起的细菌性中毒死,家庭内暴力引起的衰弱死,蔓延于部分地域的煽动行为引起的大量自杀。
仔细一数的话,死亡事故正因平均每天一人的比例发生,而由某个棒球怪人引起的杀人事件在那其中被作为特殊案件来处理,而从前几天发生的在路上被棒球砸中而死亡的事件开始,就被作为不良少年们引起的伤害事件看待,但是,这依然还没有被看作是必须成立搜查本部进行解决的案件。
由于在第四次事件中有目击者在场,因此在后来的查问中提供了相当一部分的证言,指出全部都是由同时在场的另外某一名少年所犯下的罪行,但被认为是加害者的这名风帽少年依然身份不明。
八月十五日,生活安全少年育成科决定以严重过失致死罪,对这一名杀死了好几人的少年展开搜索和拘束的行动,同时也发出了请本人主动自首的要求。
“……真是的,明明我们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去那里的,居然还把骚动弄得这么大……”
源佐忠是在十五日午后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是在安提的电话中知道的,而这也是风帽怪人在棒球少年们的口中开始作为一个都市传说传起来的第一天,也是警察署开始着手调查的第一天。
在拜托了加纳的手下进行了大规模的情报收集和探索,自己也开始在京都的一些公园广场和无人注意的停车场里进行了一番搜索后,虽然没有结果,但也算是排除了好几个重要的目标地点,最后源佐忠在经常光顾的电影院里稍事休息之后,如今正走在夜幕下的繁华街上。
从某起有目击者的决定性的事件发生后经过了一天,人的嘴巴是堵不住的,路过的不良少年们都频繁地把风帽怪人这个字眼挂在嘴边,经历了第三个和第四个牺牲者的比赛后,他们似乎对杀人犯开始抱有兴趣和尊敬之情,于是以“低投的风帽怪人”这个外号把事情传播了开来。
带着深深盖过脸面的风帽的魔球手。
直角转弯的变化球,发生隔次变化的一百四十公里的变化球,被他挑战的击球手,不是在三振后被杀死,就是逃跑之后被杀死,幸存者就只有能击反其魔球的人——
“……真是的,全都是毫无可信性的天方夜谭!”午间时,安提一边和源佐忠抱怨着一边吞了一口唾沫,这作为话题性来说的确是很有吸引力,在京都的夏日怪谈中又多出了一个新的角色,本来是应该为此高兴的吧,如果安提不是这个杀人狂作乱的事件的负责人的话。
“拜托了,如果不能在这一两天就把那个家伙解决掉的话,我们之后的事情处理起来就会变得很棘手了,你也知道我们本来的目的应该是要你卧底到安比的学校里面去找那个预言杀人狂的,可是现在却……”
“是的呢,麻烦确实是麻烦了点,不过想想办法也还是能搞定的啦——不过,偏偏是用棒球来杀人啊……”
要说变得和人完全不同,有特殊的身体或者精神层面上的影响力的“鬼”那还能够理解,但是用这么一种人类熟悉的运动,并且还是在维持着游戏规则的同时来杀人,这不免让源佐忠有点想不通。
“大概是因为某种执着吧……以前我住的地方很穷,所以我们那里的小孩打棒球的都不会把那当成是一种想要维持终身的爱好,顶多也就持续到中学就不再继续了……不过好像去年的时候,倒是听说和安比同一届的我们学校的棒球队差点闯进了县大会的四强,如果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有进入甲子园的可能了,不过后来不知道因为发生了什么,听说是投手退赛了还是说换人了?——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到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没有办法再赢下比赛了,然后就那么干脆地结束了那个夏天。”
“嗯,毕竟投手是很重要的呢,很多地方的小球队之所以能够走到甲子园,都是因为有一个王牌投手带着,不仅要投满九个回合不说,还要连投带打,体力支撑得住都已经是奇迹了……不过安提你居然还蛮了解棒球的嘛,挺意外的。”
“不,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对棒球规则、选手位置什么的这些完全不感兴趣,也没有去了解过,只不过是从安比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那一年棒球队的传闻,因为那一年给人的希望相当的大,也因此人们对他们这支球队的了解程度都比往年要高许多,不怎么喜欢棒球,平时不看棒球的人都像凑热闹一样跑去关注这支球队了。”
“那为了之后我面对他的时候可以有所准备,至少现在的话先给我讲一讲关于棒球的知识吧,或者让我了解一下关于你们学校以前那个棒球队的一些故事也好。”
“……你还真是不死心,所以说棒球知识我肯定是不懂了,你想听听那个投手的故事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其实我听说到他故事的时候,已经离他接近退赛没有多久了,那位天才投手,自从在去年八月作为三级生挑战夏季大赛的期间退阵以来,就没有握起过棒球,据说原因是肘部出了问题,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学少年联赛的时代开始,就经常使用那种什么……变化球?所以肘部关节消耗过度了吧,听说知情的人都为他的才能感到惋惜,还发出过‘果然是弄坏了肘部啊’的感叹,从棒球界消失后的天才投手,就已经没有任何下文了,已经彻底从棒球界隐退,这就是当时业界人士的见解——”
“…………”
直到出现问题为止都一直投着球的天才投手。
不知道那种宁愿忍受着伤势,也要当一个投手的精神是不是罕有的东西。
还是说拥有着能对肉体施加超越常识的负担的投球技术。
不管怎样,那名投手宁愿受那样的苦也要继续打棒球,这种想法安提实在是无法理解,那实在太令人可悲,导致她完全没有对那种想法抱有一丁点的共鸣。
“再怎么说,运动只是为了享受而存在的东西,在疲劳到极点的时候倒下来也是享受的内容之一,对自己跟队友的人际关系感到气愤也是其中的妙处,棒球既然是多人进行的游戏,那么个人的乐趣和集体的乐趣就是无法分离开来的东西,就连组织行动中特有的约束也要把它当为棒球的乐趣之一,欣然接受……但是痛楚却不一样,我并不认为运动是忍耐着伤势也要继续坚持的东西,那样的话就已经成了格斗技了,如果想打架的话,从正面用拳头攻击来更简单,而且更能方便快捷地解决问题……恐怕那一类选手是有什么比享受乐趣更为优先的东西吧,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注于竞技的理由,那大多数都是为了自己,我也认为那样更轻松,也更健全,但是其中还有为他人而奔走的选手,那家伙大概就是那一类的人。”
真是的,背负的责任也太多了,如果打棒球的理由只是为了自己的话,那应该会轻松很多吧——这是安提在挂断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尽管没有了解到什么和那个风帽怪人有关的信息,但是源佐忠并不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解到。
“不过是吗,SVS……啊,能杀死人的天才投手吗……”
令人怀念的、耀眼的青春时代,至于是不是真的那么耀眼,到现在也是个疑问。
即使如此,棒球这种团体竞技运动也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吧。
SVS比赛则像是割裂了这种团体性一样,把所有的纷争和技术都融汇到仅仅三次击球的1V1对决之中。
那么这个把棒球作为杀人工具,在京都里面大开杀戒的家伙,肯定便是和这种团体运动无缘的人吧,他所在做的,已经是和棒球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在源佐忠看来,他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一名棒球选手,就算要把他叫做杀人犯都不够格,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像的家伙而已。
尽管安提一直抱怨着那家伙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不过最后还是在源佐忠准备启程去寻找这个杀人犯下落的时候,给他发来了一段简短的视频。
视频的内容也很是简单,那是在傍晚时分突然出现在某个无人街道上的,一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流浪汉身影,当然要说是流浪汉的话,他的身体又有些过于特殊了——裸露在外的,明显经过锻炼的左臂,还有用各种破破烂烂的布缠起来的右臂。把风帽拉得足以掩盖住脸庞,看不见面容的一身装扮。
“这样的话……倒确实挺容易找的了。”
虽然还是花了一定的时间,不过最终源佐忠还是在夜晚的某个生活用品商店的停车场找到了他的下落。
那时候他也清楚地看见了那快速地放倒了六个人的姿态,明白了这这家伙确实并不只是假借棒球之名在杀人,而是确确实实地拥有出类拔萃的棒球技术的选手。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杀人。”
“也不见得吧。”
故意说话引起对方注意的同时,源佐忠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可以作为战斗道具的唯一物品。
“总之,不能让你再这么肆意妄为下去了呀——”
【热情。】
“第一特性、薄情。”
“所以你就这么让他跑掉了?”
维纳斯修女在学园校门口见到源佐忠并听完他说的关于这件事的后续结果的时候,只问了这么一句。
“不不,我想不是我让他跑掉了吧,因为他只中了我两枪之后整个人就消失了,不是那种因为‘鬼’的消灭而消失,而是彻彻底底的,连人带‘鬼’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抹消一样的感觉。”
“知道了,反正就是你的能力太强,已经足以把‘鬼’从这个世界上抹消了。”
维纳斯修女头也不回地往学园小路上走去,只留下了本来就很无奈的源佐忠。
虽然还是很在意那个棒球怪人之后的结果,不过现在他们眼前要做的是找到隐藏在这间学园里面的那名真正的杀人狂。
“不过说起来……”
明明是个热得能让人昏倒的夏天,那家伙却仿佛冷得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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