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雪山
“沙漠大,雪山他妈的也大,西域怎么他妈的什么都这么大。”
“我还嫌沙枣馍带的多了,早知道就该让郝水给我装上一车。”
“哎哟,白色,漫山遍野的都是白色,我最讨厌白色了,结果现在不知道要看多久的白色。你说雪要是黑色的多好,一下雪黑压压的一片下下来。”
“哎,算了吧,想想还是有点可怕,还是白色的吧。”
“也不知道谁说的那句话,上山容易下山难。我非得让他也爬爬这座雪山,看看上山难不难。”
“他妈的,那个人光说了让我翻过前面的雪山,他也没告诉我有多少雪山,好歹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啊。”
余牧说的话没有人回应,因为他不是和人说话,他在和两块木板说话。准确的来说那是一个简易的雪橇,是山下村子里一个老伯给余牧做的。青莲剑上搀着布条,正好用来拖着雪橇,这把剑在余牧手上的用途多了很多。
雪橇永远不会说话,但余牧可以和雪橇这么一直聊下去。
“小时候我和石头聊天,回到中原之后就算我身边没人我也能和老驴或者老马聊天,现在我又和两块木板聊天。你说这算是什么轮回吗?哎,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预料。”
“哎。”
余牧现在总是会唉声叹息,有时候一开口就是‘哎’,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别人说有烦心事的人才会经常唉声叹气。余牧有烦心事吗?你让一个人从中原跑到西域拖着雪橇爬雪山,而且不知道自己还要爬多久,任谁来也不会是欢天喜地的。
余牧攀上一座雪峰,蜿蜒的山脉如同一条匍匐着的雪色巨龙一般,壮阔的景象让他一时无语凝噎。
“这里风景不错,休息会吧。”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腰腹的伤势隐隐作痛,余牧解开外套掀起棉衣,包扎的布条果然渗出了一丝血色,在三贤庄留下的伤直到现在都没有好。一路上的旅途颠簸让伤口本就愈合的极为缓慢,好不容易在郝水家中休息的时候结了痂,结果现在又崩裂开来。
余牧抱怨道:“要好不好的,他妈的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他取出从山下村民那讨的一包干枣片嚼了几片。“听说大枣能补血,刚好吃几片。”
余牧看向静静躺在一旁的雪橇道:“可惜啊,你不像老驴老马那样,要是你有嘴的话我肯定会给你吃一点的。”
他忽的又躺下,白雪包围了他的全身,既温暖又冰冷。天空中的景色永远是那样的,云彩总是那么白,太阳总是那么亮。
“聊会天,聊会天。”他又坐了起来。
余牧笑道:“反正你不会讲话,当然不会说不的。”
“聊什么呢?嗯。。。你怕死吗?”
“你当然不怕死,你只是一块木板而已。打了不会觉得疼,骂了不会心里难过,就算把你劈成两半烧成灰烬你也没有任何感觉。”
“我怕死吗?”
“我当然怕死,在三贤庄我差一点就要跪地求饶了。要是在那里就死了,岂不是死的太遗憾,也太窝囊了?”
“不过你也不能说我怕死,那样的死法谁不怕?被捆在架子上活活放血放死,和杀猪一样。这么蠢的死法就是想死的人也不想死了。”
“我死可以,死之前我总得打得过老头子吧?儿子一辈子不如老子,这他妈算什么。哎,也许有的儿子真的一辈子不如老子吧,就像我。但是下一代不可能总是比不过上一代,要是下一代一直比不过上一代,那把下一代生下来干什么?”
“哎,算了,这问题太复杂,说了你也不懂。其实我也不太懂。我不懂为什么儿子不知不觉间就会把自己的老子当做目标。”
“我才不想把老头子当做目标。真的,他最好一辈子呆在岛上,呆到死。那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多好。”
“不说了。”余牧站起身来准备下山。
看着身下的雪坡余牧心血来潮,他将装着包裹的雪橇坐在身下就这么滑了下去。
他的行为显然欠了些考虑。
高速滑行的雪橇哪里是他能够控制的,还没滑出多远,余牧便掉下了雪橇滚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声响彻了整个雪山。
好在雪地不比沙漠,余牧把自己拔出来还算容易。他想向前走一步却差点又栽倒在雪地里,刚才他不知道在雪上滚了多少圈。
缓了口气的余牧走到雪橇边道:“想不到你这个不会动的坐骑比会动的坐骑难驾驭的多。”
余牧刚准备继续赶路却是一步也迈不出去。
抬头。
无数的积雪铺天盖地的向他奔涌而来,仿佛沉睡的雪龙就在此刻苏醒!
“这倒算是种轰轰烈烈的死法了。”
一个妇人背着背篓在雪原上缓慢的穿行着。她的头发杂乱,嘴唇干裂,脸颊被冻得通红,但若是让她细心打扮一番,她绝对配得上好看二字。
乍一看雪原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妇人在这片雪峰生活了二十多年,她看的出来这里刚刚发生过雪崩。
妇人的背篓里有些药材和野菜,里面还插着一朵小花,一朵鲜艳的花。这个季节很少能见到盛开的花朵,妇人采到它的时候也十分高兴。不过她现在既不是在找寻药材野菜,更不是在找另一朵花的。
没人知道妇人在找什么,但从她略显失落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并未得偿所愿。
就在她要放弃寻找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抹光亮,一抹极其明亮的光亮。太阳的光会把雪地照的很亮,但这种光亮绝不是雪地反射的颜色。
妇人走上前去,那个反射阳光的物体竟是一把插在雪地里的剑。
她拔出剑,宝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剑身上没有沾染上一丝雪水。仅仅是握在手中妇人便已经觉得有些心颤,这把寒芒逼人的剑实在是太过锋利了。
这把不属于雪山的剑更是坚定了妇人心中的想法,她倍加仔细的搜寻了起来。终于,她找到了一个被冰雪覆盖的雪橇,她继续顺着雪橇向下刨去,竟然活生生的刨出了一个人来!
“有人吗?”
“喂!”
“我是不是死了?!”
“这里是阎王殿吗?!”
“有没有引路的小鬼啊?!”
余牧从不会对自说自话感到厌烦,因为他总是能找到一个对象,一个能陪他自说自话的对象。她可以是会叫的老马老驴,也可以是完全没有反应的木板石头。但他总得有一个对象。
这里什么都没有。余牧就像是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哪,不知道时间是否在流逝,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害怕孤单,害怕呆在这个地方。
这难道就是死亡?
那死亡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他好像又有了一点感觉,这一点点感觉就像是一条游弋的鱼跃出水面,就像是一只飞翔的鸟冲破云端,就像是腐烂的种子再度发芽,由死而生。
这种感觉来自于他由于缺水而干裂的嘴唇。
“水,水,水,水,水。。。。。”
他下意识的一遍遍呼喊着,直到嘴唇真的感受到了水的湿润感。
“他怎么样了?”
“他活下来了。”
余牧的耳朵听到了声音。
他尽力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眼前净是模糊,他只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轮廓。
余牧用尽了仅有的力气,不过这次他没有再掉进那个房间里,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给余牧喂水的正是救起余牧的那个妇人,叫古丽,余牧看见的那个小一点的人影则是古丽的女儿阿迪娜。
见余牧已经些许好转古丽也放心许多,她拿过厚厚的棉袄准备出门。
阿迪娜问道:“娘亲,你要去哪?”
古丽道:“娘去马沙子家买些羊奶。”
阿迪娜道:“可娘亲你不是很讨厌马沙子叔叔吗?”
古丽道:“但只有他的家里有羊奶。”
阿迪娜又问道:“咱们家里还有钱吗?”
古丽道:“还有,还有好多好多钱。”
阿迪娜道:“娘亲你能多买一些羊奶吗?我也想喝。”
古丽笑着道:“好,娘亲给你也买一些。”
她又嘱咐道:“你要好好呆在屋子里帮娘亲看着他,谁敲门你都不要开门,除非听见是我叫你开门。”
阿迪娜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走出了房门,古丽又回到了熟悉的冰天雪地。
身后这间又小又矮的屋子就是她的家,屋檐上有不少冰溜子,屋顶也已经有些漏了,时常会有些雪水从上面滴下来。她没有力气扛着木头上屋顶把漏的地方不好,但她绝不会开口求别的男人来帮她。
古丽的丈夫两年前就死了,她一个女人维持生计的同时又得抚养自己的女儿,日子过得分外艰难。运气好的时候她能多采到些草药野菜,满足温饱的同时还能够补贴些家用,运气不好的时候忍饥挨饿也是常有的事。生活困苦,好在每天当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乖巧的女儿,她的心里还能感觉到家的温暖。
“马沙子,开门!”古丽敲着门喊道。
“谁?来了来了。”屋内传来不耐的声音。
厚实的屋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粗壮的汉子,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不是汉子不畏寒冷,只是他的家比起古丽的那间破屋子实在是要结实暖和太多了。
马沙子一见是古丽,本来神情不耐的脸上立马喜笑颜开。“古丽?你怎么来了?”
古丽扬了扬手上提的药材道:“我是来换些羊奶的。”
马沙子笑道:“是我们可爱的阿迪娜馋嘴了吗?你不用拿什么东西来换,待会我亲自把羊奶给你送过去。”
古丽冷漠道:“我是来换羊奶的,不是来要羊奶的。”
马沙子赔笑道:“好好好,先进屋再说。”
古丽毕竟是有求于马沙子,她也不好态度过于强硬。迟疑了片刻后她跟着马沙子进了房子。
进来一坐下古丽便感受到温暖包围了自己,马沙子家烧着两个火炉,他从来不需要担心外面刮风下雪,刺骨的严寒无法侵袭到他的身体。
眼见献殷勤不成,马沙子也是转变了策略,他话锋一转道:“古丽,你应该也知道,冬天羊的产奶量从来都不多。”
古丽道:“我知道,这些药材不够的话我再回家去取。”
马沙子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羊奶再稀少,只要是你来要,我都会给你的。不不,是来换,来换。”
古丽起身道:“你到底有没有羊奶,没有我就回去了。”
“有有有!有。我现在就去给你挤。”马沙子衣服也来不及穿,立马打开后门去房子后的羊圈挤奶去了。
半晌过后,提着半桶羊奶的马沙子回来了。古丽看得出来这半桶羊奶可比自己那几根寒酸的药材价钱要高的多,可她也不想在和马沙子过多纠缠。
古丽伸手去接,马沙子却闪到了一边。
“连个‘谢’字也没有吗?”
古丽冷着脸一字一顿道:“谢谢。”尽管这听上去像是咬牙切齿,但马沙子还是觉得十分满足。
古丽接过羊奶就要离去,马沙子却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古丽一脸戒备。
马沙子无奈的笑了。“古丽,这么久了,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知道?你真的就打算一个人拉扯着阿迪娜生活,不再嫁人?”
古丽回道:“对,我不会再嫁人了。”说罢便要去开门。
马沙子急得一把拉住了古丽的手。
古丽回头怒视马沙子。
“放开!”她的手里还提着羊奶,所以古丽只是吼了马沙子一句。
马沙子放开了古丽的手劝道:“古丽,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他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又能坚持多久?你看看你们家那间漏风漏雪的破屋子,你再想想跟着你天天受苦的阿迪娜。你忍心吗?做了我的女人,你的屋子我会帮你修好,修的比我的屋子还结实,还暖和,我也会把阿迪娜当做我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的。。。”
“你住嘴!”
古丽指着马沙子的鼻子怒斥道:“我告诉你,你死心吧!我古丽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他就算死了我也只会有他一个男人!”
说罢她夺门而出。
马沙子颓废的躺在床上,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古丽拒绝了,但每一次他被拒绝都会感到黯然神伤。他不明白为什么古丽不接受自己,自己明明那么喜欢她。他也不明白,那么简单现实的问题,只要古丽和自己在一起,她的生活就会不知道比现在好多少倍,古丽却一直想不通。
马沙子不明白这个道理。
喜欢也许需要很多个理由,但不喜欢只需要一个理由,那就是不喜欢。
出了屋子的古丽停下了脚步。她紧咬着牙关,眼里噙满了泪水。她想哭,她想放声痛哭,可她不能,她得忍住。因为她没有一个她能再依靠的人了。
寒风虽冷,她的泪水却依旧滚烫。
古丽是带着笑容回到家中的,她自己可以难受,但她不希望阿迪娜因此感到难过。
阿迪娜眼睛里满是希冀:“娘亲,我能喝一点羊奶吗?”
古丽道:“只能喝一小碗。”
阿迪娜道:“马沙子是不是又烦娘亲了。”
古丽纠正道:“马沙子叔叔。”
阿迪娜道:“马沙子叔叔是不是又烦娘亲了?”
古丽道:“没有。”
阿迪娜道:“真的没有?”
古丽捧住阿迪娜的脸蛋道:“他是烦娘亲了,但不管他烦娘亲多少次,娘亲也不会答应他的。娘亲只会有你父亲一个丈夫。”
阿迪娜道:“娘亲,我想喝羊奶了。”
古丽道:“你得晚上睡觉前才能喝。”
阿迪娜问道:“这个病了的叔叔也得晚上才能喝吗?”
古丽道:“你和他不一样。”
阿迪娜道:“为什么啊?”
古丽道:“因为羊奶晚上喝味道更好。”
阿迪娜道:“那这个叔叔晚上可以和阿迪娜一起喝。”
古丽道:“这个叔叔已经尝不到羊奶的味道了,他只需要快一点把羊奶喝下去。”
阿迪娜道:“我懂了。”
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乖巧,古丽的泪水差点没有忍住。身为一个母亲,要骗自己的女儿羊奶晚上喝味道会更好,只为了让她睡着后快些忘记羊奶的味道。
她没有能力让阿迪娜天天喝上羊奶。
其实古丽的担心是多余的,自从那天以后,尽管阿迪娜天天看着古丽给昏迷的余牧喂羊奶,阿迪娜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自己想喝。孩子过早的懂事让古丽不知道是应该感到欣慰还是心酸。
“娘亲!娘亲!你快过来。”阿迪娜呼喊道。
古丽急忙赶到床边,她惊喜的发现昏迷了许久的余牧终于睁开了眼睛。
余牧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
古丽道:“阿迪娜,别离他那么近。”
余牧问道:“我在哪?”
好像所有昏迷的人苏醒之后第一句话都是这么说的。
古丽道:“你在雪莲圣女庇佑的地方,沙梁子村,这里是我家。我叫古丽,这是我的女儿阿迪娜。”
余牧一脸感激道:“是你救了我?”
古丽把余牧扶起身,半靠在墙上。“是雪莲圣女救了你。”
余牧道:“我只记得漫天的雪冲我砸了过来。”
古丽道:“是雪崩。你运气不错,要是我再晚一些找到你的话,就算你能活下来,手脚估计也保不住了。”
听了古丽的话,余牧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结果直接痛呼出声。
古丽道:“你的手脚严重冻伤,你最好还是别乱动。”
她揉了揉阿迪娜的脑袋道:“去后面玩会。”
阿迪娜知道自己的娘亲要做什么,她蹦蹦跳跳的跑到后院玩去了。
古丽拿出一罐药膏,她掀开盖在余牧身上的被子准备帮他换药。
余牧此时是身无寸缕的。
他下意识的喊道:“不要。”
古丽冷冷道:“我要是想害你就直接把你丢在雪地里冻死了,我没必要把你带到我家里来害你。”
余牧知道古丽会错了意,他想到古丽再将自己救起来时就已经做过这一切心中也释然了一些。
换完药后,古丽重新把余牧安置好。“你刚刚苏醒,估计脑子还有些晕,好好休息吧,等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余牧的脑子的确还是有些晕晕乎乎,换完药后全身的舒爽感让他又沉沉睡去。
晚饭是野菜粥。
粥几乎全部喂给了余牧,古丽和阿迪娜只有吃野菜的份。
西域的良田本就稀少,雪山之上则更是如此。古丽家仅有的一些米都是秋天时候下山去和山下的人换的。自她丈夫死后,大多数的日子里古丽都是以野菜占大部分的野菜粥充饥。
阿迪娜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勺勺给余牧喂粥忍不住笑道:“我都不需要娘亲喂饭了,你还要娘亲一口一口喂。”
古丽皱眉道:“谁教你取笑别人的?这个叔叔身上的病还没有好,不能自己吃饭。”
余牧这才发觉自己并未告诉古丽和阿迪娜自己的名字:“恩人,我叫余牧。”
古丽道:“你不用叫我恩人,叫我古丽就行。”
余牧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这样吧,我叫你古丽姐,如何?”
古丽也不在意,道:“随你自己。”
尽管余牧想尽力表现的野菜粥很美味,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野菜粥的确有些难以下咽。
古丽当然也明白,余牧即便嘴上吃的惯野菜粥,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顿顿都吃这些营养匮乏的东西。
余牧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道:“我的包裹?”
古丽指向墙角道:“那把剑看上去挺值钱的,我带回来了。当时我背着你,也没力气再拿别的东西了。”
“多谢。多谢。”余牧连道。
平时余牧总是对这把剑深恶痛绝,但当他真正要失去这把剑的时候,他不知自己的心中为何又对它如此在意。
几天后,古丽又敲响了马沙子家的门。
马沙子没有想到古丽会再来。
古丽挺直身子坐在那里,显得既冷漠又傲然,倒好像是马沙子在求她。在马沙子的眼里,古丽身上的气质和天山上的雪莲是一样的。
高傲,圣洁,不可侵犯。
在沙梁子村,古丽这个寡妇是很不受待见的,平素里莫说是愿意帮她,就是愿意同她说话的人也没有几个。马沙子虽然是眼馋古丽的身子,但他也的确是唯一一个愿意对古丽好的男人,古丽也只能来求他帮忙。
“你家,还有羊肉吗?”古丽这次的开口稍显犹豫。她这次是空手来的,因为她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拿来换的东西了。
马沙子道:“羊肉?没有了。”
“我想要半扇羊肉。”古丽有些不敢去看马沙子的眼睛。
马沙子愣了一下,然后道:“好,我去宰羊。”
马沙子的回答让古丽很是感动。她知道马沙子算是村子里比较富裕的人了,但他的羊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他的叔叔是沙梁子村的村长,这些羊大多都是马沙子的叔叔替他弄来的,一般宰羊的话马沙子都会提前去给他打招呼,羊的数目变动他也会经常来向马沙子询问。可现在自己一句话,马沙子说杀羊就杀羊,这怎能不让古丽为之感动?
马沙子将半只羊放在门口的雪橇上。古丽看得出来这半只羊很大,绝对比马沙子自己留下的那半只要大的多。
古丽道:“等到开春,我下山换到银子就把钱还你。”
马沙子拒绝道:“不用了。这两年我怕别人说闲话,一直也没怎么帮你们娘俩,这半只羊就算我送给阿迪娜的,好让她吃了快快长大。”
古丽低下了头。“谢谢你,马沙子。不过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马沙子道:“我帮你把羊肉背回去吧?”
古丽连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背得动。外面冷得很,你赶快回屋吧。”说罢古丽背着羊肉朝着自家的方向去了。
这边,马沙子还靠在门上看着古丽的背影自我陶醉。
“谢谢你,马沙子。”
“谢谢你,马沙子。”
“嘿嘿嘿嘿嘿嘿。”
重复着重复着,马沙子自己乐了起来。
马沙子道:“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谢我,而且脸上也不像以前那样一直是冷冰冰的了。”
古丽半月之内两次来找马沙子帮忙,马沙子还以为是阿迪娜挨不住苦日子,馋嘴才让古丽来的。他自己心中还暗自下定决心,若是自己能娶了古丽,一定要把这个帮了自己的阿迪娜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他哪里知道古丽家里现在住了一个从中原而来的男人。
古丽和阿迪娜的碗中只有混合着羊肉一起煮的野菜,这让余牧口中的羊肉味如嚼蜡。想到古丽平时只能和阿迪娜煮野菜充饥,但却为自己弄来羊肉补身子,余牧的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娘亲,你流口水了。”阿迪娜道。
“别瞎说。”
古丽下意识的抹了下嘴巴才知道阿迪娜是开玩笑的,但她的确也想吃羊肉。若是根本没有羊肉,眼不见心不烦,古丽自然不会嘴馋,但是煮好的羊肉都摆在眼前了,你让谁来都要动心的。
余牧一偏头躲开了古丽喂过来的羊肉,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古丽道:“你以为我煮羊肉是为了满足你的口味,满足我们的馋嘴的吗?我只是想让你的伤好的快一些罢了。”
余牧几乎要涌出泪来,在这里,在寒冷的雪山之上,他突然感受到了记忆中那种家的温暖。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的话中满是感激。
古丽叹道:“我不求你什么回报,你若真是感激我救你,那就快些好起来,然后悄悄地离开雪山,别让别人看见你来过。”
“为什么?”余牧不解。
古丽道:“因为我原本就不应该救你。雪莲圣教有令,不准任何外人踏入雪山地界,更不准有人收留外人,一经发现就要被处死。”
余牧一窒,道:“那你为何。。。为何冒着生命危险救我回来。”
“我的丈夫,他就是死在雪崩之下的。他没你那么幸运,没有人去救他,没有人去寻他。他的身体至今都没能找回来。”古丽的眼光顿时暗淡了下来,这本是她心中难言的痛。
阿迪娜牵起了古丽的手,她想给她苦命的娘亲些许安慰。
余牧也不敢隐瞒什么,他直言道:“实不相瞒,我这次上天山来就是想进入雪莲圣教。”
古丽惊道:“你一个外人想要进入雪莲圣教,难不成你也想去朝见圣女?”
余牧道:“不是,古丽姐,请你把我的衣服取来,里面有一个夹层。”
古丽取来余牧的外衣,从夹层中拿出了那半截袖子。
余牧道:“这就是我来此的原因,我得弄清楚这半截袖子的来历。你能认出这半截袖子是谁的吗?”
古丽道:“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来这上面绣的确是雪莲圣教的圣物,天山雪莲。”
余牧道:“这件东西与雪莲圣教有关,所以我必须弄清楚才行。”
古丽道:“没有人能找到雪莲圣教在哪。对于我们来说,进入雪莲圣教之有一个办法。每隔三个月,圣教都会派遣使者到各个村子里挑选虔诚的信徒前往教中朝拜。”
余牧问道:“使者什么时候会来?”
古丽道:“两个多月后。不过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再考虑别的事吧。”
余牧道:“等我伤好了之后,我立马离开,绝不会连累到你们的。”
古丽却道:“不,你贸然离开又没有落脚之处,到时候说不定不仅仅要连累我们,还会让无辜的村民遭受惩罚。你还是暂时躲在我家中吧,等使者来了你再出去。”
余牧迟疑道:“可这期间万一别人发现了,你们娘俩岂不是。。。”
古丽道:“难道在你们的地方,救命恩人的话就如此没有分量吗?”
余牧感激道:“古丽姐,你救了我,还帮我如此大忙,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古丽忽然面色一冷道:“你不用说这些话,我救了你便没有责任让别人去承担风险,仅此而已。”
于是余牧无言。
余牧就这样在古丽家里住了下来,这期间古丽早出晚归,余牧除了吃饭的时候鲜有机会和她交谈,他反而是和阿迪娜变得愈发亲近。
一日,古丽又外出劳作去了,只剩阿迪娜和余牧两个人在家中大眼瞪小眼。
余牧笑着道:“阿迪娜,我给你变个好玩的戏法你要不要看?”
阿迪娜连连应道:“要看,要看,叔叔快变。”
余牧眉头一皱道:“叔叔?我还未过而立之年,叔叔这个称呼有些早了吧。”
阿迪娜道:“我遇见比我大的男人都叫叔叔。”
余牧摸了摸自己下巴新长起的胡子道:“叔叔就叔叔吧,我这把络腮胡确实有些显老了。”
阿迪娜叫道:“叔叔快变,叔叔快变。”
余牧道:“你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
阿迪娜想了想,然后从自己怀里宝贝的掏出一块羊髀石。
余牧撸起袖子,把羊髀石握在手里,他握紧两个拳头快速的在胸前旋转着,转的阿迪娜眼睛都要花了。
“停!”余牧大喝一声。
他笑着道:“现在你猜猜它在我的哪只手里?”
阿迪娜小眼睛一瞪,颇为不屑道:“肯定在左手。”虽然余牧转了很多圈,但她真真的看到余牧根本就没有换手。
“左手?”余牧咧嘴一笑,张开了左手。
空空如也。
阿迪娜扒住余牧的右手道:“那肯定在右手!”
“右手?”余牧松开力气,任由阿迪娜把自己的右手掰开。
当然也是什么都没有。
阿迪娜不信邪,她仔细搜了搜余牧的身上,又看了看余牧的身后,还是不见羊髀石的踪影。
“你到底把它变到哪里去了?”阿迪娜问道。
余牧故意道:“变没了啊。”
“没了?”阿迪娜重复了一声,声音里已经有了些哭腔。
余牧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还道:“我忘了告诉你了,变戏法,变戏法,就是把东西给变没。”
“没了。”
“哇!”
阿迪娜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下子轮到余牧慌了。
算着时间,古丽快要回来了。他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哭泣的阿迪娜,又看了看门,又看了看阿迪娜。古丽若是这时候回来,他怎么解释的清楚?
余牧灵机一动道:“你哭,你再哭,你再多哭一声就真的变不回来了。”
阿迪娜立马止住了哭声,她委屈巴巴的问道:“还能变回来吗?”
余牧道:“那得看你会不会再哭。”
阿迪娜擦去脸上的泪水坚强道:“我不哭了。”
余牧道:“真不哭了?”
阿迪娜道:“真不哭了。”
余牧道:“那你笑一下,笑一下我就给你变回来。”
阿迪娜试了两下道:“笑不出来。”
余牧道:“没事,笑不出来也能变回来。”
只见余牧左手往旁边随便一抓,送到嘴边吹了口气,再摊开手时,羊髀石又出现在了余牧的手中。
阿迪娜开心的拿过羊髀石,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重获笑颜。
余牧心中不禁暗自得意。纵使他总是被叶舒玩弄,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又岂能是他的对手?
这当然还没完。
阿迪娜收起羊髀石却道:“你还能再变出一块来吗?”
余牧摇头道:“除非你再给我一块。”
阿迪娜道:“你骗人!”
“我,我骗人?我,我怎么骗你了。”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余牧都有些结巴了。
阿迪娜道:“你说了给我变戏法。”
余牧道:“我变了啊。”
阿迪娜道:“羊髀石一开始在我手里,它现在还是在我手里,你变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变。”
“嗯?”余牧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阿迪娜又道:“你要是不给我变出点东西,我还哭,等到娘亲回来了,我就告诉她你骗我。”
“你。。。”
余牧这才发现,自己不仅仅不是叶舒的对手,现在连一个小女孩都应付不来了。
阿迪娜威胁道:“你再不变我可就哭了。”
余牧无奈的扶着额头道:“变,变,我给你变。”
他瞅瞅这,看看那,又发愁道:“我给你变什么啊。”
环顾了屋子一圈后,余牧心中又有了主意。
余牧道:“我可以给你变,不过你得闭上一下眼睛。”
阿迪娜道:“就一下!”
余牧道:“好,就一下。”
阿迪娜果然只给了余牧一个眨眼的时间。
余牧摇晃着手指道:“嗯。。。你睁眼睁的可真快。”
阿迪娜道:“你变不出来吗?”
余牧否认道:“当然变得出来。”
阿迪娜道:“快变。”
“嘿!”
“嘿!”
余牧大喝两声,左右手依次向前一抓。他又依次把拳头放在嘴边吹了口气。
“掰开我的手,看看里面有什么。”余牧朝阿迪娜使了个眼色。
阿迪娜掰开余牧的左手,左手里什么都没有,阿迪娜又掰开余牧的右手,右手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骗子。”
阿迪娜气鼓鼓道。
余牧笑道:“你先别急着说我是骗子,摸摸你头上有什么?”
阿迪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从头上拿下来一个东西。
这个东西是由细细的红绳编织而成的,编织的手法极为精细,图案与花纹也很是好看。阿迪娜抚摸着上面的流苏,颇为爱不释手,尽管这东西已经有些脏了。
她当然不会注意到本来放在墙角的青莲剑的剑穗已经消失不见了。
阿迪娜现在很开心,古丽回来见到阿迪娜开心也会开心,但马沙子现在并不是很开心,他的村长叔叔现在也不开心。
“叔,我要古丽做我的女人。”马沙子的态度很坚决。
马村长一皱眉道:“古丽是个寡妇。”
马沙子道:“寡妇难道就不是人?”
马村长道:“我没说她不是人。村子里有那么多女人给你选,你选谁不好?就算你都看不上,我去别的村子给你说一个好看的女人不也比她强?”
马沙子道:“我就喜欢她,我就要她做我的女人,别人我都看不上。”
马村长道:“古丽还带着一个女儿。”
马沙子道:“她做了我的女人,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马村长道:“你倒是有情有义,怪不得羊说杀就杀,羊肉说送就送。”
“叔,你知道我给她送羊肉的事了?”马沙子的气势顿时萎靡了下来。
马村长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古丽的家在村子的最西边,她拖着那半扇羊肉,半个村子的人都看见了,我能不知道?”
马沙子道:“叔,我。。。”
马村长喝道:“你什么你?!早叫你娶一个女人成家你不听,现在和一个寡妇勾勾搭搭的,像什么样子!”
马沙子道:“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马村长见自己着一番痛骂还是没什么效果,不由得也没了脾气。“好,算我同意你,我让你娶她,可人家自己都不同意。你说服了我有什么用?你能说服古丽吗?”
马沙子道:“所以我才找叔你帮忙。”
马村长道:“找我帮忙?”
马沙子道:“叔,你也知道古丽她对雪莲圣女很虔诚,你能不能借雪莲圣女的名义帮我劝劝她。这样的话她肯定。。。”
“啪!”
马村长一巴掌打断了马沙子的话。“你疯了?!这种蠢事你也想得出来!”
马沙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站在一边也不敢再吭声了。
马村长道:“你现在竟然敢对圣教,圣女不敬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和古丽有什么来往,再这样下去天知道你会捅出什么娄子来。”
他又道:“再过段日子,圣教的使者就要来了,这次我和使者打好招呼了,他会帮你选上去圣教朝见圣女。等你被圣女赐福之后,古丽若是愿意做你的女人我也不拦着,她若是不愿意,我也好去别的村子替你物色物色别人。”
马沙子惊喜道:“真的?!”
马村长道:“能不能选上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运气。”
“多谢老叔,多谢老叔。”马沙子作势就要给马村长跪下。
马村长道:“别给我磕头,留着到时候朝见圣女的时候再磕吧。”
马沙子起身,一脸喜悦。“圣女给我赐福后,古丽肯定愿意做我的女人了。”
马村长道:“滚吧,滚吧。没出息的家伙。”
马沙子乐的屁颠屁颠的回家去了。
马村长没有儿子,马沙子名义上是他的侄子,但马村长早就把马沙子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所以一直对他极好,这次有机会让马沙子进入圣教朝圣,马村长也是付出了不少心血的。
第二天马沙子兴冲冲地跑来古丽家敲门,他激动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古丽听到这个消息也会为我高兴的吧,马沙子心中这样想道。
阿迪娜打开了门,她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不是她的娘亲,而是马沙子。
“马沙子叔叔,你怎么来了?!”阿迪娜有些慌张。
马沙子笑道:“我来找你娘亲,我有一件喜事要告诉她。”
马沙子非常兴奋,满脑子都是娶了古丽的景象,一时间他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走进了房中。
阿迪娜想要叫余牧赶快躲起来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你娘亲不在家啊。”马沙子有些失望。
阿迪娜这才发现刚刚还在陪自己玩耍的余牧一转眼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马沙子又瞅了几眼古丽贫瘠的屋子,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出来。
阿迪娜道:“马沙子叔叔,你想给我娘亲说什么?我可以帮你带话。”
马沙子笑笑道:“算了,等我下次再过来找她吧。”
阿迪娜紧紧地关上房门,一转身余牧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阿迪娜道:“你刚才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余牧道:“这也是一个戏法。”
阿迪娜道:“这是什么戏法?能教我吗?”
余牧道:“这可是我的绝技,绝技能随便教给别人吗?”
阿迪娜嘟着嘴道:“真小气。”
余牧笑道:“等我走的那天我就把这个绝技教给你。”
阿迪娜惊喜道:“真的?”
余牧道:“当然是真的。”
阿迪娜道:“刚才幸亏马沙子叔叔没发现你,不然娘亲肯定会骂我的。”她哪里知道事情的严重,若是被别人发现古丽私自收留外面来的人,阿迪娜尚且好说,古丽肯定是会没命的。
余牧也长舒一口气道:“幸亏我反应快。”
阿迪娜道:“下次有人敲门,我还是先问问是谁吧。”
余牧道:“下次有人敲门,我还是先把自己变没吧。”
马沙子回到家中越想越不对劲,他好像是在古丽家中看到了一件男人的衣服,细细想来,那衣服不像是雪山上的人穿着的,反而像是中原的丝绸所制。
傍晚时分,马江来到了马沙子的家中,他是马沙子的好友,而且与马村长关系密切。
马沙子家的门漏了个小缝,马江一推便进去了。
屋子里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马沙子醉醺醺的靠在墙边。
马江往他旁边一坐,拿过酒壶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喝了这么多酒。”
马沙子抬眼看了一眼马江,道:“开心?我他妈,我他妈像是,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马江道:“好,那你又是因为什么事这么难过?”
马沙子怔怔的看着空气,道:“难过,对,我是该难过。”
马江道:“到底是什么事?!”
马沙子抢过酒壶猛灌了一口道:“古丽,古丽她屋子里藏着别的男人!”吼出这句话后,马沙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彻底躺倒在了地上。
马江是知道马沙子对于古丽的爱慕的。
马江道:“你亲眼看到的?”
马沙子已经有些迷糊了:“没有,我看了衣服。”
他又大吼道:“男人的衣服!”
马江心道本村的男人都不会愿意和马沙子过不去,和古丽厮混的应该是别的村的男人。
马江拍了拍马沙子道:“这样也好,你也不用留恋古丽了,选一个年轻的女人不好吗?”
马沙子没有回应马江的话,他已经轻轻打起了鼾。
马江把马沙子扶到床上,看着烂醉如泥的马沙子他只能摇头。
就在马江准备离开的时候,马沙子突然喃喃道:“中原的男人。”
马江赶紧趴在马沙子脑袋边问道:“你说什么?中原的男人?古丽屋子里藏了一个中原男人?”
马沙子吧唧了一下嘴,嗯了一声。
马江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马沙子没有反应。
马江摇了摇马沙子,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个中原男人?”
马沙子断断续续道:“衣服,中原的,中原的丝绸,做成的,衣服。”
马江身体一震,马沙子去山下卖药材的时候是见过中原的丝绸的,他说的话至少有八分可信!
马江不敢耽搁,他赶忙往马村长家赶去。
外面风雪飘摇,屋子里马沙子鼾声起伏。
这一日后,沙梁子村什么都没有发生。阿迪娜给古丽也说起过马沙子来的事,但听到阿迪娜说马沙子没有发现余牧,古丽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叮嘱阿迪娜开门前一定要问清楚敲门的人是谁。
今天雪莲圣教的使者将会来到沙梁子村。
早饭很早,也很沉默。古丽和阿迪娜知道今天是余牧将要离开的日子。人非草木,几个月的朝昔相伴给离别更添了几分不舍。
阿迪娜道:“你不会再回来了吗?”
余牧道:“非但我不会再回来,你还得当做我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看着阿迪娜一脸失落,余牧本想抨击几句雪莲圣教不通人情的规矩,但因为知道古丽是虔诚的教徒,这几句嘴边的话也只好想想便作罢了。
“怎么,想学我的绝技了?”余牧试着说一些欢快的事情。
阿迪娜低头道:“我就算学会了,以后也没有人给我变戏法,自己给自己变,又有什么意思?”
阿迪娜的的话让余牧备受感动。
他捋了捋阿迪娜的小辫子道:“我们也不一定会再也见不到的。中原有句话叫‘有缘自会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阿迪娜看向余牧。
余牧道:“有缘自会相见。就看雪莲圣女会不会再赐予我们下一次相见的缘分了。”
“天快亮了。”古丽催促道。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她要表现的讨厌,心中明明不舍,嘴里说出的却是让他离开的话。
“别让别人发现你。”
这已经算是她的关心了。
看着古丽,余牧想起了沙沙。无论对于离别准备的充分与否,这一刻到来时总是显得那么仓促。
“保重。”
千言万语,一句保重,正如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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