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娇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多事之秋

    
    宋庄两家的亲事很是盛大。王都之中有不少闺阁之中的女子都很是羡慕庄晓梦的十里红妆,更何况夫家还是名门望族,夫婿更是首屈一指的人中龙凤。她们将别人的事情都想得极好,把自己压在心底的那一丁点不可向外人道的念想投射在了别人的身上。
    想来,也是有些悲哀的。
    因为要接亲,宋府里的下人们天还没亮就开始忙碌起来,连带宋文禹夫妇也不可幸免。
    阿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帮着宋文禹打理着身上的衣服,看得宋文禹直心疼,“不然,你还是回床上躺一会儿吧。这从庄府接亲回来,还要一阵子。更何况现下文渊都还没出门。”
    “我倒是想,可是待会儿婆母忙起来我不出现,怎么说得过去。”阿金一边说着,一边将宋文禹打理好了,又往后走了几步看了好一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了,咱们俩先去给祖母还有公公和婆母请安吧。”
    “嗯。”宋文禹微微颔首,便同阿金一道去了主院。
    主院里,宋老夫人和宋格非夫妇三人已经坐在一起聊天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在外屋伺候的丫鬟传道:“大郎君和大夫人过来了。”
    宋老夫人闻言,难得和颜悦色地说道:“也算是个懂事的,叫他们进来吧。”
    宋格非摸了摸胡子,知道母亲这是在说自己的大儿媳妇,便全当没有听到。反正以宋老夫人的出身,让她不去计较沈默金的商贾出身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宋格非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不想去触这个霉头。他也知道宋老夫人今日对沈氏的态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沈氏也是个聪明人,定然也不会计较。
    思及此,宋格非也就心安了。倒是宋余氏今日看起来心事重重,让他忍不住多关注了些。
    “祖母,父亲,母亲。”就在宋格非关注宋余氏的当儿,宋文禹牵着沈默金进到了小厅里,给各个长辈们行了礼,敬了茶之后,这才坐到一边,“二弟呢?可已经都准备妥当了?”
    “已经都准备妥当了。你二弟今日起来得早,收拾完了以后咱们才陆续起来。我便先让他在自己房间里用早膳了。”宋余氏闻言,笑了笑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金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宋余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瞟。练武之人六识本来就比常人机敏,她虽未抬头,却也感受到了那一束打量的目光。
    “嗯,那就开饭吧。”宋格非接着宋余氏的话说道。他话音刚落,那些本来伺候在门外的丫鬟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从摆桌到将早餐端到桌子上,要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祖孙三代落座圆桌以后,在宋老夫人的允许之下,便各自吃了起来。本来是喜庆的日子,期间也没有人说话,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祖母、父亲、母亲,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我便先带着阿金回去了。”等丫鬟们将桌上的碗筷撤去,又给几位主子各自上了一碗甜汤之后,宋文禹如是询问道。
    “现下也没什么事儿,你们回去歇息吧。待会儿你弟弟迎亲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那些宾客你们两口子可要帮忙招待一下。”宋余氏连忙说道。
    听了宋余氏的话,不仅是阿金觉得奇怪,就连宋老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谨遵婆母吩咐。”阿金见其他两位长辈也未提出异议,便乖巧地站起身来向三位行了礼之后退下了。
    宋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瞧着宋文禹夫妇携手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们离开房间,才侧过头来看向宋余氏道:“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的,”宋余氏轻声答道。
    宋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宋余氏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老夫人手拿着佛珠,正在闭目养神,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走出主院,宋文禹牵着阿金的手,闲庭信步地往东厢房地方向去。忽然,阿金侧过头来看着宋文禹道:“你不觉得,婆母是不想让你带着我去见你二弟吗?这是什么意思?”
    宋文禹看着阿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管她什么意思,你都无需理会。”
    阿金撅了噘嘴,没再说话,可心里还是不痛快。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对方却像是防狼一样防着自己,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宋文禹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是在意的,便停住脚步,将她抱进了怀里,“不论她是什么意思,我也不会去理会。”
    宋文禹轻柔的话语让阿金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她叹了一口气,“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全当是婆母心疼我,不舍得让我操劳好了。”
    “你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宋文禹莞尔一笑,得了便宜又卖乖地说道。
    阿金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二人又挽着手继续往东厢房行去。
    天刚蒙蒙亮,宋文渊接亲的队伍便浩浩汤汤地向庄府出发了,宋璃坐在听竹轩里都可以隐约听到外边的热闹。
    “姑娘,您起来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在一旁伺候的小雀见她已经坐在了床榻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睡,怎么不睡。反正今儿个一整日,我都出不去这听竹轩了,不是吗。”宋璃面无表情地看了小雀一眼,说完这句话,便直挺挺地躺下了,眼睛却没有闭上。
    小雀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只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
    回到东厢房里的阿金看了一会儿书,就开始打盹。忽然隐隐约约有喧闹声传来,她这才睁开眼睛来伸了个懒腰,道:“大郎君是出去招待客人了吧。”
    阿珍点了点头,将早已经备好的茶汤端到了她手边来,“是,临走前见您睡得沉,便说不要打扰您。”
    阿金闻言,懒洋洋地端了茶汤过来喝了几口,这才将碗放在一边,“那既然我都已经醒来了,总不能不出现吧。阿珍,你收拾收拾,随我一道去。”
    “是。”阿珍领了命,便开始伺候阿金梳洗打扮。间中主仆二人还会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不知不觉这繁琐的事情便都做完了。
    阿金带着阿珍来到前厅,就瞧见宾客满堂,偌大一个厅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阿金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厅里的情况,便将帘子放下了,转头看向阿珍问道:“女眷们是都集合在后院了?”
    “是呢,听说大夫人就在那儿张罗着。老夫人估摸着要等到新人来拜堂了,才会出来。”
    阿珍说得隐晦,可是阿金却听明白了,“最近老夫人身体情况不怎么好?”
    阿珍闻言,先是左右看了看,这才附耳道:“都是在用一些药性霸道的药强撑着。”
    阿金垂下眼来,言语里带着些惋惜,“看样子,老夫人是把白术师姐的药方给换了。”
    “嗯,白术师姐开的方子她吃了一阵子,觉得没有起色,便去请了杏林苑的大夫来看。现下吃的这个药方,便是杏林苑里的医正开的。”
    “说到底,她还是信不过江湖中人。”阿金苦笑道:“在她眼里,药王谷再怎么久负盛名,也比不上这皇宫里的大夫。罢了,人各有命,就不要强求了。咱们全当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是。”阿珍向她行礼道,之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聊到这个话题。
    就在阿金犹豫是否要去后院看一眼的当儿,怀仁忽然掀了帘子走出了大厅,见到阿金站在门口,连忙行礼道:“少夫人,大郎君刚才就说好似瞧见你了,让小的领您去后院。”
    怀仁话音刚落,阿珍便捂嘴笑开了,“姑娘您看,姑爷可真是您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您不想去后院,却偏偏叫怀仁过来堵您的退路呢。”
    阿珍一针见血,让阿金尴尬得很。转头跟着怀仁往后院走的时候,伸手便在阿珍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就你话多。”
    阿金这般娇憨的模样,让阿珍更是咯咯笑出了声。这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就连走在他们前头的怀仁的嘴角都跟着向上弯起。
    主仆二人在怀仁的带领下来到后院,还未进院落,就依稀听到有丝竹之声传来。怀仁在那如意门前站定,向阿金拱手道:“少夫人,小的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行了,你回到文禹身边去吧,”阿金生无可恋地挥了挥手,直到怀仁从她们的视线之中离开了,才整理了一下衣衫穿过如意门,来到了后院的宾客之中。
    此时,宋余氏正在和一妇人执手相谈甚欢,那妇人眼睛一瞟,就瞧见阿金娉婷走来。
    “哎哟,这么标致的妙人儿。可是大郎君的夫人?”那妇人笑嘻嘻地看向宋余氏道。
    宋余氏闻言,连忙转过头来看向门口,果然见到阿金正笑盈盈地走过来,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待她再转过头来看向那妇人时,却已经全无尴尬之意了,“正是我的大儿媳,我领姐姐见见。”
    说着,便向阿金招了招手。阿金见状,知道不过去不行,便行至二位夫人面前,落落大方地行了礼,“见过婆母,庄夫人。”
    那妇人听了她对自己的称谓,一阵诧异,笑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庄夫人的?”
    “夫人您衣服上有庄府的家徽呢。”阿金笑了笑,指了指庄夫人的衣袖。
    庄夫人闻言,立马低头看了一眼,果真看到袖子边上绣着的是庄家家徽的花纹,便抬头笑道:“娘子观察入微,是个冰雪聪明的。”
    “夫人过奖了。”阿金谦逊地向二位长辈行了个礼,便站到了宋余氏身后。
    宋余氏听着自家姐姐对阿金赞不绝口,五味杂陈。一想到还被她关在听竹轩里的宋璃,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那个,阿金。你去帮我招呼一下客人吧。李嬷嬷会跟着你的。”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宋余氏在找个由头打发阿金离开,可是谁都没有说破。待到阿金跟着李嬷嬷往女宾休憩的地方走去,庄夫人才又温柔开口道:“妹妹不喜欢这个大媳妇吗?”
    宋余氏被问得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怎么可能呢,只不过……谈不上不喜欢,也谈不上喜欢罢了。这天底下的婆媳关系,不是大多都是如此吗?”
    庄夫人闻言佯装恼怒地打趣道:“听你这么说,晓梦嫁进来,你对她也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的好姐姐啊,哪能啊。晓梦那个孩子我可是从打心底里喜欢的,那不一样。”宋余氏听了庄夫人的话,明知道她这是在说开玩笑的话,却还是连忙解释上了。
    姐妹二人又是一阵打趣说笑,倒也将这一小插曲给忘了个干净。
    ……
    却说阿金跟着李嬷嬷来到女宾休憩的地方打了一圈招呼之后,李嬷嬷便向阿金告辞了。从始至终,她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阿珍瞧着那老奴婢离开的背影,啧啧道:“大夫人手下的奴婢,都这么眼高于顶吗?”
    “李嬷嬷和一般的婢子可不一样,”对于李嬷嬷对自己不敬的态度,阿金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人多的地方,到东厢房里去躲清静,“什么时辰了?”
    “快到未时了。”阿珍看了一眼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水钟,如是答道。
    “哦,那便再等等吧。”阿金百无聊赖,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眼下正是初冬,日头正好,凉风习习。阿金趴在亭子边上的栏杆上,半眯着眼睛活像一只打盹的猫。
    正在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从她眼前跑过去。阿金睁眼一瞧,发现似乎是老太太房间里的,瞌睡一下就清醒了。
    “阿珍,”她坐直身体让阿珍附耳过来,“那个小厮好像是在老夫人房间里伺候的?”
    阿珍顺着阿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确实是老夫人房间里的。这可真是奇怪了,为何会到后院里来?若说是来传话的,也应该派个丫鬟来才是。”
    阿金娥眉轻蹙,忽然一下站起身来,凝视着那小厮匆匆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他是来找大夫人的。”
    说罢,她回过头来看向阿珍道:“大概是老夫人出事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到宋余氏脸色煞白地跟着小厮往老夫人的房间里去。他们匆匆忙忙的样子似乎已经验证了阿金的猜测。
    “姑娘,那咱们怎么办?”
    “留在这儿帮着婆母招呼客人吧,跟去了也不能做什么。”阿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带着阿珍又回到了那些女宾客的中间。
    ……
    外院,宋文禹与萧湛及洛腾正喝酒聊天,忽然见怀仁神色凝重地走进房间来,与宋文禹耳语几句之后,宋文禹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洛腾见状,连忙问道。
    “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宋文禹说着,向萧湛行了个礼道:“王爷,怠慢了。”
    “没事儿,这儿有洛大郎君陪我喝酒,你且去忙便是了。”萧湛对着他微微一笑,消除了他的顾虑。
    眼瞅着未时将近,在老太太房间里待着的几人都能依稀听到喜乐的声音了。宋格非夫妇和宋文禹一道在外屋等着大夫的诊断结果,焦躁不安。
    也不知道等了是有多久,大夫终于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宋格非见状,连忙站起身来道:“王医正,如何了?”
    王医正连连摇头,唉声叹气地带着自己的药童就要离开。宋格非见他是这么一副反应,赶紧上前拦住了他,“王医正,您这总得想想办法吧?拜托,拜托了。”
    王医正面露难色,他知道宋家今日是在办喜事,老太太现下的情况不容乐观,怕是药石难医。他苦恼地摸了摸胡子,无奈叹气道:“先前老夫给老夫人开的药便已经是药性霸道了,现下若是再强行用药,怕是……”
    王医正没有说完,可是在场众人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其中,神色最为凝重焦急的便是宋余氏。今日是她亲生儿子宋文渊的大喜之日,老太太偏偏在这个时候到了弥留之际,如何能让她不急。
    宋余氏向后退了几步,在李嬷嬷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椅子上,有些绝望地看向王医正道:“医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有,”王医正犹豫了半天,半晌才点了点头,“只是这法子我觉得不太可行。应该说,是不切实际。”
    “既然是有法子,医正但说无妨,但说无妨。”宋格非听到王医正这么说,连声催促道。
    宋文禹站在一旁虽不言语,眉眼之间也是难掩激动。
    “往生蛊。”王医正轻了轻嗓子,低声说道。
    “什么?”宋格非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医正。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往生蛊。通天阁的往生蛊。”王医正老脸通红,提高了些嗓音又重复了一遍。
    “那……那是什么东西?”宋格非与宋余氏对望了一眼,这才不解地看向王医正道。
    “一种蛊毒,却能让人死而复生。”王医正将双手拢在袖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宋文禹拧着眉头站在一侧,默默观察着王医正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只觉得整件事情都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这……可是……”宋格非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何王医正会说这个办法不切实际了。
    暂且不说当今圣人有多么忌讳这通天阁,他就连通天阁在什么地方都不甚了解,更别说登阁求药了。
    “宋丞相,眼下,这怕是救治老夫人唯一的法子了。”王医正见宋格非一脸为难的模样,拱了拱手,便带着药童离开了。留下宋家三人面面相觑。
    ……
    阿金正在内院里张罗着招待宾客,忽然宋文禹来到了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阿金抚着胸口,有些嗔怪地瞧着宋文禹。
    “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我们那边说话。”宋文禹说罢,也没等她应声,便牵着她的手离开了。见到这副场景的人,都在心底里都只觉得两人感情好,心生羡慕,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来,坐。”宋文禹拉着阿金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坐下,“有件事情,需要找你验证一番。”
    “你说。”阿金盯着他的眼睛,见他如此严肃,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这世上,果真是有往生蛊的存在吗?”
    宋文禹的问题让阿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半晌,她才轻声问道:“是谁提起这件事的?”
    宋文禹抿了抿唇,也没有瞒她,“杏林苑的王医正提起的。他说,眼下只有往生蛊才能够救我祖母一命……”
    阿金怔愣了一下,“老夫人她……”
    宋文禹沉重地点了点头道:“眼瞅着只剩下一口气了。”
    “如此突然……”阿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世事难料。她站起身来,走到池塘边上瞧着那些游得欢快的金鱼,“确实是有往生蛊的存在,且是我通天阁中人修炼的秘术。”
    “那……”宋文禹听了阿金的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撺起,“那如何求这蛊毒?”
    “没办法求。”阿金回过头来看向宋文禹,“若是我修炼此术,都不用你求,我便给了。只是……到了我们这一辈,修炼此术的人不是我。而是……师姐。”
    “你师姐?”宋文禹看着阿金,脑子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你师姐是……”
    “我的大师姐,琉璃。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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