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刀吟

    
    李汉嵩，1号矿中两条矿道的矿工头头。
    李汉嵩虽然不是炽焰城人，但他在这里生活的年头甚至赶上了炽焰城年轻的本地矿工。
    9号矿道在没有塌方前，一进矿道的入口处有大大的几个字：「将青春奉献给矿道」。
    这句话说的正是李汉嵩这样的老矿工，而他不仅将青春奉献在了这里，他的前半生基本都在这矿道之内。
    矿道丙区塌方后，重建工作是个重、难任务，急需一名对矿道熟悉、有着丰富矿道工作经验的老矿工来主持。
    如此一来，李汉嵩就成了最佳人选。
    而重建工作同时也是万源商行和学院约定的工程之一。
    也正是这个原因，李汉嵩和万源的人都很熟悉。
    而李汉嵩的丰富经验和爽朗为人也赢得了多罗等人的一致认可，大家都由衷地称其一声「嵩哥」。
    李汉嵩对于这一个月里，学院派来的项目监察也是反感不已，尤其是对他们稍有不如意就停项目的举动。
    然而李汉嵩也明白，自己在底层的矿工里还有几分薄面，在管理层那里也就是个挖矿的，没有丝毫的话语权。
    新矿工程停了，旧的几条矿道任务就重了，李汉嵩管理的两条矿道是为数不多出矿量比较正常的。
    而新上任的管理层更是不顾底下人的死活，拼命地给他们加任务。
    李汉嵩过得痛苦无比。
    ……
    这天，李汉嵩正在矿道里催促着矿工们工作，转身瞥到一个伟岸身躯站在自己身后。
    正是多罗。
    李汉嵩笑骂一声：「臭小子，这么大的块头，走路怎么都没有声响。」
    多罗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容，回应道：「是嵩哥你太认真了，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
    李汉嵩将视线又转回正在工作的矿工身上，并且时不时地出声提醒注意安全。
    多罗见状轻声说道：「嵩哥，这些都是老矿工了吧，还用你这么费心看着？」
    李汉嵩这才又转身对多罗说道：「唉，别提了，这不那些狗……项目监察来了后，把矿道搞得乌烟瘴气，好多以前的老矿工都干不下去，走了……」
    「现在矿道内的矿工新老不接，良莠不齐，再加上上面一个劲的加任务，我可不就得看牢点。」
    多罗点点头，低叹一声「嵩哥辛苦了」。
    李汉嵩这才像是反应过来，轻咦一声：「你小子怎么今天有空跑我矿道来了，平常你可都是大忙人，我想见都见不到的。」
    多罗受宠若惊，忙称「不敢，不敢」。
    「我现在可清闲着呢，新矿停了，我们也都歇着了。这不实在无聊了来你这逛逛。」
    李汉嵩一听多罗说新矿停了，脸色顿时不好看，他当然知道新矿那里的情况，也明白自己这边这么忙也是因为新矿停工的缘故。
    「妈的，这些***监察，这不胡整么！好好的矿不让开，这么多人闲着不得出事！」
    多罗向李汉嵩竖起大拇指，一方面敬他敢骂敢恨，另一方面是敬他老道的经验。
    一眼便能看出停工背后带来的潜在风险。
    多罗应和着说道：「谁说不是呢，我手底下的小伙子都闹翻了，再不找点活儿干，我也压不住他们了。」
    李汉嵩点点头，多罗手下管理的多是本地的矿工。
    炽焰城的小伙子出了名的能干，也是出了名的能闹事，要是长久让这些人闲着指不定会怎么折腾呢。
    想到这里，李汉嵩眼前一亮。
    「要不你让你手底下的小伙子来我这干？」
    多罗闻言立马警惕地看着李汉嵩，「嵩哥，趁火打劫啊？这可不厚道了。」
    李汉嵩闻言照着多罗结实的肩膀上一拳，笑骂着说道：「臭小子，你嵩哥我是这样的人么。况且，就你手底下那些刺头，除了你谁能压得住。」
    多罗闻言讪笑一声，他自然明白李汉嵩刚才话里的意思。
    如今1号矿内，一边是多罗这里过剩的劳动力无活可干，另一边是李汉嵩这里过高的出矿指标，无人可用。
    将多罗手下的人拉过来临时顶几天，确实是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办法。
    多罗仍有一丝犹豫地问道：「我这里没问题，就怕到时候上面那些人知道后会有麻烦……」
    李汉嵩闻言脸色顿时不好看，开口道：「想要保证出矿，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干脆让他们把我也撤了！」
    「行了，就这么定了，上面怪罪下来，有我顶着。」
    多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恰巧看到这一幕的李汉嵩才明白多罗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臭小子，这狡猾劲儿跟谁学的，是不是姓万的那个小胖子。」
    多罗被看穿心思，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李汉嵩并没有怪罪，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到时候让你手下过来的小伙子收敛点，我这边矿道内现在情况比较复杂，有些矿工就连我也摸不清楚底细，都是上面那帮人塞进来的关系户……」
    多罗听闻此言，顿时明白什么意思，看来李汉嵩这段时间过得也不舒坦。
    任务重，还塞进些混吃混喝的刺头，任谁都会感到头疼。
    两人约定好时间和人数后，便各自忙碌去了。
    只是领走时，多罗略有愧疚地看了眼李汉嵩的背影，欲言又止的模样证明他还有话没说。
    ……
    从李汉嵩这里离开后，多罗径直来到万万千的住所。
    「办妥了？」
    万万千看着进来的多罗问道。
    多罗看起来有心事，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但沉默了片刻，多罗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坑了嵩哥？」
    万万千满脑子都是自己接下来的计划，闻言后愣了一下，但仅是犹豫了片刻便说道：「这个你放心，嵩哥这样的人才我们说什么都不会放走。反倒是任由段振彪这样胡整，嵩哥这样的老实人也待不久的。」
    多罗点点头。
    ……
    接下来的几天，李汉嵩这里有了多罗手下的加强，出矿量明显多了不少，矿工们也都反应轻松了不少。
    就连李汉嵩这样的老矿工都不得不承认，多罗手下的这些本地矿工都是干活的好手。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问题就来了。
    这天，李汉嵩照常监工，忽然听到矿道内传来嘈杂的声音。
    当李汉嵩赶过去时，场面已然混乱到难以控制。
    好在李汉嵩在矿工中威望很高，一番努力后总算稳定住了局势。
    「怎么回事？！」
    李汉嵩有些气愤地问道。
    在场的两方人，分别是多罗手下的本地矿工和上面塞进来的那些关系户。
    多罗不在，这些本地矿工的代表是一个叫才仁的黑壮青年。
    而另一边的关系户们则是以名为周壮的白净青年为首。
    单看周壮的容貌便能看出来他必然不是干矿工的料，之所以来1号矿也无非是来镀个金。
    而抱着周壮这样目的，在这些关系户中大有人在，因此这些人上工也不积极，平时还总是桀骜
    不驯。
    之前矿道内相安无事，不过是那些老矿工们不想招惹到某个惹不起的少爷。
    但才仁这些本地矿工却不在乎这些。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在加上当地剽悍的民风让他们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嵩哥，这小子打伤了我们兄弟。」
    才仁说着指向身后一名捂着肚子的黑瘦青年。
    李汉嵩看向周壮，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周壮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随意的开口说道：「这小子欠揍……」
    「你说什么？！」才仁闻言就要冲上去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住手！」
    李汉嵩再次出声制止住二人，而后转身看向周壮。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出手打人！」
    周壮本不想理会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头，但迫于对方充满压迫的视线，最后还是开口道：「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然跑过来对我指手画脚，本少爷何时轮到这样***的矿工来教育？」
    周壮一副居高临下的宣言顿时将自己这帮人的身份凸显了出来，同时身后的伙伴们也纷纷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姿态。
    不仅是对才仁，更是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汉嵩。
    才仁本就看不惯这些关系户，出工不出力，还时不时的欺负周围的矿工，此时听了这番话顿时热血上头，就要撸起袖子干架。
    李汉嵩制止住冲动的才仁，脸色阴沉的看向周壮。
    「周壮，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但进了这里你就和我们一样，都是矿工中的一员。你所谓周围「低贱的矿工」那都是你的兄弟，在危险来临时是能够拉你一把的兄弟。」
    周壮没有注意到李汉嵩在这番话中故意偷换了概念。
    周壮之前的「低贱矿工」说的只是那名挨揍的本地矿工，而李汉嵩的刻意转换，将范围直接扩大到了所有人。
    这无疑是将这群关系户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周壮夸张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
    「老东西，我没有听错吧，你再将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周壮身后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神像是看傻子一般盯着李汉嵩。
    周壮止住笑声，声音阴冷的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现在和我们相处的日子，但也希望你们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你们就像是这矿道中的泥土，哪怕是和我们这些火灵石在一起，也依旧一文不值！」
    周壮此言彻底引起了众怒，就连李汉嵩这样沉稳、顾大局的老人也忍不住摇摇头。
    「但愿别搞出人命……」
    李汉嵩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叹息一句，而后向着矿道外走去。
    身后的才仁带领本地矿工立马冲了上去，矿道内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