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见状赶忙追了上去,急声呼唤道:“四爷,你怎么走得这样急,小的都要追不上了。”
苏四回转身望了一眼身后已经比肩离去的那对璧人,只觉牙根直犯酸,面对小厮的殷切发问,也只是几句话就敷衍了过去。
李怡清躲在花灯之后,看清了他面上的懊丧神色,登时只觉心如火烧,胸中难受得紧。
“小姐,您没事吧?”边上的丫鬟见她出身,不由心疼地关切道。
后者却依旧倔强嘴硬,将头一扭佯装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没事!我才不在乎呢!”
丫鬟却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外强中干,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再和苏家谈谈吧,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呢,毕竟是媒妁之言,怎有轻易悔改的道理?”
“不必!”李怡清却径自抬手阻止了她,深呼了一口气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不嫁就不嫁,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小姐······”丫鬟还想再劝,却见李怡清已然绝决地转过身去,径自往回走。
“好了,不用为我担心,走吧,带你继续逛逛。”说着就往花灯深处走去,一并将眼角滑落的泪珠藏在了迷蒙的灯火之后。
主仆俩渐行渐远,摊贩旁却突然走出一道人影来,秦炜安回忆着方才在御史府小姐面上看见的伤情神色,不由眉尖一挑,计上心头。
这厢任凤华被秦宸霄牵走之后,心中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总想在回望时找到方才一晃而过的李怡清的身影。
可谁知人潮汹涌,哪里能找到熟面孔,几次尝试无果,无奈之下,她只得先将心思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已被冷落许久的秦宸霄。
时至中秋,街上难得热闹,任凤华虽不喜聒噪,却也流连这份热闹烟火气。
见秦宸霄自方才路遇苏四后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弯眉笑了笑,难得主动提了要求:“殿下能否再陪我逛逛?”
说着还附赠笑容一枚,言笑晏晏,似能融化数九寒冬。
秦宸霄被这一笑晃了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地牵上了她的手,领着人往街巷深处走。
语气纵容到让任凤华都忍不住侧目。
“逛多久都行。”
除却衣衫和周身气质的确太过瞩目,两人一举一动与寻常夫妇也没什么不同,因而一道进店的时候,小二虽然忌惮两人身份,却还是带着惊惧满脸热情地上前招呼起来。
虽说只是家外头看着貌不惊人的首饰铺,但是胜在内里精致,首饰也是一应俱全,任凤华低眸打量妆匣,秦宸霄就在一旁看她,神色温和,眉眼温润。
“两位客官可有相中的首饰?”店小二在旁鞍前马后,态度恭顺。
任凤华拿着一支珠钗刚想开口,又想起眼下在外头不好暴露身份,于是干脆敛眉轻笑,脆生生地唤了一声“阿霄”。
“阿霄,这只珠钗可衬我衣裙?”
秦宸霄的视线从珠钗上一笔带过,转瞬又落在了她的眼角眉梢,少顷,他忽而掩唇藏住了一声自得的轻笑,佯作轻咳,连着点了两下头:“夫人貌美,合该是你来衬珠钗。”
“油嘴滑舌。”任凤华耳尖一红,嘴上却没饶人,轻嗔了一句才将著珠钗轻放回了妆匣,而后和声看向边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小二,“劳驾,这珠钗多少钱?”
小二迎客,向来都是由高官贵妇的丫鬟仆役同他打交道,如今得这般矜贵的人物亲自询问,登时面露惶恐,磕巴着才说完一句话。
任凤华和气地笑了一声,下一刻就要打开锦囊大方给钱。
自旁却突然截出了一只手,两盏银锭子先一步落到了小二的手上。
“这都要抢?”任凤华侧目微愕,眼中满是笑意,说着还是将手中的碎银递到了小二手里,“佳节辛苦,权当赏银了。”
小二见之喜不自胜,登时也不顾什么惶恐不惶恐的了,上前就是一串甜言蜜语。
“多谢多谢,您二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来日必然和乐美满,地久天长!”
任凤华只是笑而不语,秦宸霄却难得多说了几句,眉眼间自得又餍足,叫她仿佛又看见了大婚当日高坐马上的俊雅儿郎。
见那小二美言,他似乎很是高兴,以至走出首饰铺的时候,手上多了好一串包裹,任凤华拦不住他大手大脚,索性任由他光顾店家生意。
秦宸霄一手帮她提着满手首饰,竟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牵她的手,再加之两人样貌打眼,因此一路走来,过路的人几乎都会多看两眼。
其中不乏一些相伴相携的眷侣,大着胆子隔着对街遥遥祝他们“百年好合”。
任凤华便也学着这些寻常夫妇的样子,提声回道:“也祝你们儿孙满堂!”
秦宸霄在边上低眉轻笑了一声,轻轻拽了拽她的手,趁着对方不解回眸的时候,才补上一句:“也祝我们。”
任凤华反应过来的时候,两颊都跟着滚烫起来。
“不知羞!”她轻轻挣开了手,在秦宸霄肩头轻捶了一下,力道不大,倒先把自己送进了对方怀中。
“当心点。”秦宸霄拉着她躲过了后头追打着的一对夫妇,轻声在她耳畔追了一句。
“对不住,对不住!”那衣着朴素得体的妇人见状赶忙揪着丈夫的耳朵回到了两人跟前,忙不迭地赔罪。
那丈夫却气鼓鼓地不肯认输:“还不是因为你非得追我,不然我怎么能撞着人!!”
“对不住啊,我相公晚些时候用了些酒,有些混账!”妇人嘴上骂着,却将丈夫严严实实地护到了身后,“这样吧,边上就是我们的摊子,二位若是不嫌弃,吃一个糖人再走吧!”
说着就热情地引着人往边上走,那丈夫虽然吃醉了酒,功夫却半点不含糊,手起手落,登时就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显形。
任凤华接过糖人的时候两眼放光,登时笑盈盈地凑到秦宸霄耳边道:“殿下你看,市井烟火可要比一板一眼的清贵日子有意思多了?”
后者闻言挑了挑眉,像是突然起了斗志一般,趁着任凤华和那亲切妇人闲谈的时候,忽而借用了摊位,随即认真地学着方才看来的动作,照模照样也捏出来了一个糖人。
伸到任凤华眼前一晃,果然也收获到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你喜欢这个?”秦宸霄故作云淡风轻之态,眸中却颇有些自豪。
任凤华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每日里只为柴米油盐奔波,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音落下,见秦宸霄还真开始思索这种生活,任凤华不禁笑着打断道,“好了,我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对了,怎么只有一个女娃娃样子的糖人,为什么不捏一个男娃娃和她配上呢?”
秦宸霄闻言笑意一顿,视线落回到了摊位上,显然有些踟蹰。
方才那摊主只捏了一个女娃娃,他自然也只能照猫画虎,任凤华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她并非有意刁难,只是瞧着有趣,想看看秦宸霄吃瘪的样子。
眼见着对方一手抖将娃娃捏成了雪人,任凤华登时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嘴上却还在连连叫好。
秦宸霄立时当了撒手掌柜,将“小雪人”按回板上的时候,颇有恼羞成怒之感。
“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任凤华打了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可偏偏秦宸霄却很吃这一套,得了她的首肯之后,登时拨云见日,将鼓鼓囊囊的钱袋往摊上一丢,便将那堆雪人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任凤华手上,随后拉上人就走。
那对夫妇惊讶于两人的出手之大方,越发笃信因祸得福的道理,喜滋滋地提前收了摊。
“多谢招待啊!”任凤华无奈于秦宸霄今日一反常态的风风火火,扭头还没等招几下手,便被带到了又一条街。
“你若是真想柴米油盐,等回去之后,将膳房的伙计们都遣散了,也不是不可——”
任凤华没想到他一路琢磨下来竟是在纠结这个,登时忍俊不禁,连连摆手:“照常就好,照常就好!”
尽管踏着锦靴的脚已经有些酸软,然而不知为何今夜的街景长得像是没有尽头,她突然很想和秦宸霄一直这样逛下去。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大半辈子几乎所有时间,都被困在了幽深的内宅里,此番难得瞧见这般的热闹,自然是流连忘返。
两人走着走着,忽而被人流绊住了脚步,打眼一瞧,才知道前头是在猜灯谜。
开设灯谜的店家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往来的游人却仍是络绎不绝。
任凤华起了兴致,便也拉着秦宸霄上前一看,眼下正猜着灯谜的姑娘是个急脾气的,见自己连连失利,不由有些恼火:“店家你这做事不厚道啊,往年猜的都是花啊月啊,怎么今年这藏头就成了什么,什么凰女月桂的,这不都是些市井谣传吗,我哪能知道呢,这不作数!”
任凤华对市井怪谈没什么兴趣,却被对方话语中的“月桂”分去了心神,正想仔细听听,秦宸霄却注意到了她慢下来的脚步,二话不说便走上前去。
“莫要走远了,我帮你嬴一个回来。”
说着便施施然到了花灯丛中,而后约莫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如约拎回来了一盏最大的花灯。
这花灯色彩绚丽,上头似乎还用工笔细细画着几株彼岸花,被烛火一打,惟妙惟肖,任凤华正要提灯细看,谁知就在俯身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花灯有异?
这一念头才刚来得及从脑海里蹦出来,她便感觉到自己脚下一轻,抬眼之时,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
热闹街景一瞬成空,身边也没了秦宸霄的踪影。
任凤华试探着在虚境中走了两步,只觉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白纱,看什么都像雾里探花。
直到眼前忽而若远若近的出现了一道飘渺人影。
“你是谁!?”任凤华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对面那人也不客气,朝她逼近了一步。
“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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