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海思玄录

    
    阿祝回到玱琅殿，祁川正在殿里等她。
    “我要离开一阵子。”祁川说。
    阿祝浅浅慢慢吸一口气：“那我想，我不必问你要去哪里了。”
    祁川点头：“嗯，不必问了。”
    “附禺，想清楚哦，”阿祝说，“虽然我不会威胁你留下来。”
    “阿祝，谢谢你，铸造了我。”
    阿祝低了头，尽量不看他。
    他脸上此时一定因忍痛而不好看，而且自己也不是一定要看他的脸。
    他们本来就生着如同双生子一般一模一样的脸，因为他在化身时还带着对她的记忆。
    她转身回她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来一张陈年的绢帛。已经有些泛黄但还是能看到上面精细描摹的图样。
    是缀着七星的附禺剑。
    “阿祝，你……”祁川声音哽咽。
    阿祝摇摇头示意他不必说，扬手化出一支笔来将图样修改完整：剑柄中间，加上了凰目珠。
    二十万年前附禺剑弑凤，凤凰焚烧后留下双目如珠。
    那是铸剑之初并没有的，凰目珠是附禺剑的功勋。
    阿祝轻声说道：“这是完整的你。你要走，是你刚才听到了我与什菱的话吧？我看到什菱这么痛苦，不忍你也这么痛苦。我从来没有和任何神兵立过血契，除了你。所以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除。”
    “我去找西战神。”说完，祁川心里一疼。
    “我允了。”阿祝说，转身离去，一扬手将祁川推出浑天结界。
    她不擅长离别，二十万年前如此，二十万年后也如此。
    祁川对着玱琅殿的方向颔首一拜，便往苍穹的方向去了。
    他去找允羯，允羯是六合唯一解过血契之约的神兵所化，如何解血契，只有他经历过。
    知道他会来，允羯早早在苍穹等待着他。
    苍穹的景象和六合所有地方都不一样。这里看不到天空，因为这里就是天空之境。
    四周被垂直悬浮在空中的山海笼罩，背景是青色和紫色交织的光带。
    悬浮在空中的除了山海还有大大小小的球体，仿佛每一个球体中又是一个更小的苍穹世界。
    允羯静静浮在空中如一尊雕塑，他是苍穹唯一的守护者。
    “祁川，”允羯滑翔到祁川面前，“你还是没耐住性子，到底年轻！人接上来了？”
    他这句话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来说，真的是举重若轻了。
    很有可能，今天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祁川。
    祁川一双眼睛如星般闪亮：“接到了，有些变化，还是决定赌一把。”
    允羯看他斩钉截铁的样子，这是把心托付给那个姑娘了呀。
    “非也，”祁川好像听得懂他的心思，“也算是吧，但是也是为了六合。”
    “怎么讲？”允羯问。
    苍穹之遥远寂静，仿佛六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之无关似的。
    其实不然。
    祁川将什菱的计划告诉了允羯，允羯表示这的确是一场豪赌。
    “没有设计破解之术，如何破解，只能碰运气。你真要解除血契去碰这个运气？”
    “嗯，”祁川点头，脸上一丝红晕，“我运气一直不错的。”
    允羯这次没有戏谑地看他，反而脸上带着深沉的怜悯。
    神影弓所化的西战神，原是一位初神的血契神兵。这位初神死前不愿神影弓同他一起陨落，便在苍穹亲手解了他的血契。
    血契一解，这位初神也身死。因为苍穹空无一人，初神的尸身漂浮在星空之中。
    直到二十万年前佛祖将神影弓化为战神之一，允羯才得以将他曾经的血契之主葬在苍穹。
    “如果你想好了，”允羯说，“血契有三种解法。”
    祁川慎重点头：“你说吧。”
    允羯吸一口气：“对我来说或是两种，因为神影弓没有实体，是灵气所化。但你附禺剑是精金铸成，有实体剑身。所以对你来说，解除血契的后果有三种。第一种，你将退回剑身，永远不得再化为人身；第二种，你会保留人身和剑心，解除之后你还可以再化人形，不过再也不能作为附禺剑战斗了；第三种……”
    祁川依然冷静：“第三种是什么？”
    “不必我说了吧。”
    “灰飞烟灭？”
    允羯不答。
    “我不会让自己灰飞烟灭，这种事情上我运气很好。”祁川笑道。
    “为何一定要为她而战呢？”允羯似乎试图再劝阻祁川。
    “不是说了吗，首先是为了六合，其次才是为她。既然她都觉得，只有附禺剑才能挖出子骞的妖心，我相信她的判断是对的。”
    “何以见得？那个玄冥少尊主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姑娘。”
    “是不太懂事，”祁川道，“不过不是小姑娘了。你听说过什菱花吗？”
    允羯一惊，宿命竟然跟六合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什菱花，是……”
    祁川微笑：“是初代司战之神。”
    初代司战之神是什菱花所化这件事情，在六合只有四大战神知道。这是战佛亲口所说。起初他们都不信，为何一朵尚未化形的花会是初代战神。
    但战佛却说，什菱花的使命不在现在，在未来。
    任何生灵，一旦拥有毁灭六合的力量和趋势，就会不可避免地被什菱花的香味吸引。
    “所以，不是妖尊要囚禁什菱花，是什菱花为除掉妖尊而生？”允羯追问。
    祁川沉思一会，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像你说的，毁掉妖尊的妖心能够破解梦海天劫，只是一场赌局。很难说即使成功了，会有什么后果。不过即使这不是正确的破解之法，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
    “那什菱花知道她自己真实的身份是初代司战之神吗？”允羯又问，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许会走极端适得其反。
    祁川摇头：“她还不知道，金月符还未与她精元合一。”
    金月符乃初代司战之神的法器，一般人持金月符可以感应榜上神兵，并为无主的神兵择主。而初代司战之神将金月符贴于精元之上，可撬动血契之约，即征召已经有主的神兵。
    正因如此，在凡间的时候关关将金月符贴身戴在胸口，曾经使附禺剑的血契产生裂痕。
    只是，金月符要完全发挥出其威力，需要榜首神兵的献祭。
    也就是北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