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行

第二十五章 疗伤

    
    杨鸿阙一直保持着沉默。
    甚至连听见戚婆婆死掉时也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仿佛是石像一般。
    江兰担忧地望着他,了解他如她,当然知道此刻的他内心必然不会平静。
    事实上确实如此。
    本来淤积在胸口的郁气就呛着人不舒服,再加上体内伤势的作用,杨鸿阙只觉灵海震荡,灵府碎裂,不住喷出一口血。
    “少主……!”
    江兰立马扶住杨鸿阙,杨鸿阙推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擦去嘴边的血迹,作势要下床。
    “你的伤还没好到你可以下床的地步,快躺好,我给你请来了水月观最擅长治疗的长老,如果你还想参加大比,就躺好接受治疗。”
    江清推门而进,身后跟了一个面覆薄纱的女子,女子朝着房间内的两人微微福身,婷婷立在江清身旁。
    杨鸿阙立马笑若阳光,边说着边伸出了手,“多谢江宗主和长老姐姐,接下来还多多麻烦长老姐姐了。”
    那水月观长老许是没受过如此称呼,微红着脸搭在杨鸿阙手腕上把着脉,当她辨认清脉相后,脸色骤然一沉。
    脉象紊乱,灵气四溢,经脉创伤极严重,但却不致命,就仿佛……伤他的人只是让他重伤而已。
    并不想要他的命,那为何又将人伤得这般重?
    水月观长老不着痕迹打量了江清一眼,心里有了揣测,但并未表现在脸上,仍是认真地为杨鸿阙诊治着。
    江兰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杨鸿阙,欲言又止后选择保持了沉默。
    于是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到杨鸿阙的脸笑得略有僵感时,水月观的长老终于收回手结束了诊治,她朱唇轻启道:“按理来说这样的伤静养为最上策,但如若要参加宗门大比,就只能用本命秘技强行聚灵疗伤,只是这样只能暂时遮掩住伤口,运用灵气过剧伤势还是会复发。”
    她安静看向杨鸿阙,“你选哪一种呢?”
    杨鸿阙毫不犹豫回答道:“当然第二种,烦请长老姐姐了。”
    水月观长老柔柔剐了杨鸿阙一眼,从芥子袋中取出银针施针,片刻后依次摘去,只在几个大穴上留有银针。
    随后,那女子手结莲印,一股真气凝于指尖,游走于各银针针头,引起其阵阵晃动;杨鸿阙面容苍白,猛的再吐出一口血。
    这口血不同于刚才之前的那一口,之前的乃是气急攻心所致,而现在则是心中淤结被排出,因此在吐完血之后,杨鸿阙的脸色立马好看了不少。
    “目前为止,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接下来就看贵宗弟子自己的毅力了。”
    水月观长老再次施礼后翩然离去,留着江清父子和江兰三人在屋里。
    “别装了,你笑得很假。”
    江清的眼神仍旧古井无波,他一口道破杨鸿阙的伪装,杨鸿阙的笑容立刻消失,满是担忧的脸上夹杂着丝丝怒意,“小问他……他还好吗?”
    “只要我不会死,他就没事。”
    江清言简意赅,“目前已经制订了营救计划,我们需要一个足够耀眼的点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而去,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暗中行动,调查出那群人的身份以及据点位置,才有机会救出江问。”
    “而你作为参赛选手,如果表现优秀,显然能够在这段时间吸引到足够多的注意力,因此我才会冒着留下隐患的风险让你接受治疗。”
    “江宗主放心,江问是我的弟弟,关于救援一事我会拼劲全力去做。只是……光靠我一人恐怕达不到目标。”
    “你可以放心,关于这点我已经找好了人选与你共同承担这份责任。”
    话至如此,江清想着那个小少年眯了眯眼。
    眉眼精致的少年不少,远山黛眉下的桃花眼总似暗送秋波,整个人无辜又无害。
    可偏偏这样一个少年,却有着和气蚀境巅峰强者相差不多的实力。
    有时候雪中送炭的并不是挚友,而是在炭中暗藏火药的敌人。
    本来以江清的谨慎是绝对不会接纳这样一个人进透印谷的队伍,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少年来得太凑巧了,也太被自己所需要了,仿若刚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但他江清不是愚蠢的鱼,不会为了一块诱饵丧失自己的生命。
    可最后还是接受了他——正因为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其他选择,毒药也好,良药也罢,他江清都必须捏着鼻子喝下去。
    “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剑客,剑如其人,剑法精妙绝伦,人……性格略有缺陷,但不必在意。”
    江清顿了顿又取出一块玉佩扔给杨鸿阙,“这块温玉能温养经脉,助你早日康复。到时候开幕大典你就不用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恢复。”
    杨鸿阙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江清也不啰嗦,径直走出屋门,只剩江兰和杨鸿阙在屋里相顾无言。
    江兰先别过了头,正当她准备开口时,杨鸿阙的话音传来,“江兰,我既然叫你一声姐,就是把你当亲姐姐看待,我承认我没法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的接受你,因为终究是你杀了婆婆,哪怕我知道是江清下的命令,哪怕你放走了小年,我还是无法原谅你。”
    江兰低下头藏住即将落下的眼泪,她当然知道杨鸿阙不会原谅她,她从杀了那个老婆婆起就没有奢望杨鸿阙会原谅自己。
    但她不后悔自己告诉杨鸿阙真相,也不后悔放走了戚拾年。
    杨鸿阙像是没发现江兰的小动作,继续自顾自道:“我很感谢你能告诉我真相,让我看清了江清,不至于让我蒙在鼓里。”
    “所以,婆婆的命抵小年的命,真相抵三年来的期盼,我们两清了。”
    “江兰,你不欠我的了。”
    话毕,杨鸿阙艰难盘起腿坐直,全力运行灵气通过温玉再回到灵海,滋养着被强行缝起,千疮百孔的经脉。
    江兰复杂看了杨鸿阙一眼,走出了房屋,跃入云海消失不见。
    这时杨鸿阙才睁开眼,眼底是苍凉的荒漠。
    从古至今哪里有这样算账的?
    一命换一命,三年抵三年,算来算去,算得一笔糊涂账,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长老请留步。”
    江清朝着水月观长老的方向御剑前去,他沉声道:“犬子的伤……是否会留下遗患?”
    水月观长老脚步不停,“你作为始作俑者,难道心里没有数么?”
    刹那间,风仿佛停止了,云也不再流动,水的波纹纤毫毕现,仿佛一切都被禁锢住了。
    只是一瞬间,一切又从静态中恢复正常,但江清却掐住了水月观长老的脖子。
    落厘为域。
    静,就是江清的域。
    他面无表情将面覆薄纱的女子举起,“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当然可以杀我,”那女子丝毫不慌张,只是因为喘不过气而本能的微微挣扎,“但这不能掩盖你对儿子动手的事实,篡改记忆,重伤经脉。江清,虎毒不食子,魔教教主除了你谁还能胜任呢?”
    仿佛是被一连串的质问问住,江清竟无言以对。
    是的,他江清亲手篡改自己儿子的记忆,亲手伤残儿子的经脉。
    但,这都是为了天下。
    “你不会懂的。一个有弱点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我透印谷宗主的,我不过是帮他做出了选择。他会成为一个仁德的宗主。”
    “你问过他的想法吗?你可知他在权利和亲情中更愿意选择哪个吗?”
    “没什么可选的,就像你注定在今天死在我的手上,他也注定会成为宗主。”
    “那可不一定。”
    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江清后背一紧,瞬间将手中擒住的女子拍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女子被稳妥接进怀中,她略微脸红着看着接住自己的人,那人也不放手,就这样打横抱着。
    江清冷眼旁观,只是揖了一礼,“既然副观主前来,江某便不打扰了,告辞。”
    那副观主也不拦着,只是笑眯眯道:“江宗主慢走,我在开幕大典恭候您。”
    “江清!”
    那名水月观长老喊道:“我可没死,你儿子也不会做宗主!”
    江清眯眯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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