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突兀的出现,像是黑夜舔舐白日里未曾愈合的伤口。
徐燃褪下自己的兜帽,轻轻震动肩膀,身上的整幅袍子就滑落下去。
一直以来徐燃都将自己隐藏在宽大的黑袍里,他不喜欢阳光。
因为太阳看起来是那样的明媚刺眼,可给予的温度却屈指可数,它看似温暖可亲,可只与天幕里群星并肩。
它远远的眺望人间,垂落的光色彩斑斓,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虚伪,浮于表面的温情真是让人作呕。不过,我也是虚伪的。”他的话语很轻,轻到即使乘着风也无法到达众人的耳畔。
“呵。”徐燃轻笑一声,手中的血剑已然消逝,可身上的血气却愈来愈盛。
他径直朝向众人走去,脚下的沙石总会像是水波般荡起自动退后,他周身萦绕的血气凝聚成数道奔腾不息的光环,他的前行像是条已经铺好毯子的加冕之路。
“血气外放,四.....四境,你是中位血族!”骨族帮主吓得缩了缩脖子。
徐燃徐徐走来,他的身影在陈熹的眸中像是散落光辉的星辰。
他一身黑衣,衣衫上的金色的纹理深浅不一,装饰的恰到好处,于月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头发披在肩膀,与他的衣摆的长短同样适如其分。
风醒了,扬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神冷峻得如同夜色。
骨族帮主与血族老者都很清楚如果一位中位血族对自己出手,自己不可能逃得掉,于是他利用自己最后的清醒做了件蠢事。
“你不要乱动,我告诉你,跟你一起的这些人都在我手里,你敢过来,我就弄死他们。”说完他就推搡着一个挟持村民的杂兵上前。
徐燃停下脚步,他的身后的不再是深蓝色的天幕,连同闪烁的群星都隐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粘稠似海的血色,无数的长矛从中缓缓冒出尖来,展露的锋芒寒意逼人。
“我从不接受威胁。”在徐燃语落的那一刻,两只长矛骤然飞出,将杂兵和村民一起钉死在沙层中。
骨族帮主的脸色顿时白若骨石,他又随手拽过来一位村民,将凝结的骨石手刃放在村民的脖子上,“想吓唬我?你信不信我马上砍死他!”他狰狞的表情在徐燃眼里如同他的力量一样无力。
“嗖。”
又是一支长矛破空,骨族帮主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中位血族对下位血族碾压竟然如此粗暴。
“等我杀光你手里所有的筹码,你就会相信了。”徐燃继续向前走。
骨族帮主与血族老者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压抑的愤怒与不安的恐惧搅在一起,复杂的像是荒漠为什么是荒漠。
徐燃每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就有一支长矛飞射出去,随之就会有一声闷哼声响起。
“真是个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血族老者大骂了一声,然后吼道:“冲,都给我冲,谁杀了他,我就让谁做副帮主的位子。”骨族帮主也同样的对手下的人喊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无畏的勇气如同疫病,将众多的喽啰兵们都感染一遍。
在连绵的吼声中,一波一波的杂兵紧随其后的冲锋,却转瞬间被血矛刺穿。
徐燃身后的血海天幕似乎永远不会枯竭,血矛像是瓢泼的雨袭来,杂兵们冲锋了好久却丝毫没有靠近徐燃。
眼前的尸骨好像挡住他前行的路,徐燃抬起手臂,一支血矛很是乖巧的落到他的掌心。
徐燃随手掷飞出去,那杆血矛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冲向前方,沿途的尸骨与沙尘都被横扫到两侧。
徐燃继续落步,面前的杂兵们越来约少,少到偌大的荒漠在视线里仅仅还站着数十个人。
落在最后面的杂兵幡然醒悟的向后逃跑,却被骨族帮主一击骨石轰飞出去。
“一帮废物。”他吼完一声,向后看了下原本不足二十人的俘虏现在还有四个存活的。
“可恶的小崽子!”骨族帮主咬牙切齿的捏紧了拳头,与另一位骨族和血族老者对视后,心中便有了决断。
“既然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战!”
据说,人类的潜能是无限的,在绝境里往往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
而且在恐惧到了极点后常常会变为极度的愤怒,愤怒使人爆发,更何况是极度的愤怒,但通常会丧失了理智,也称为“石乐志”。
两位三阶的骨族一左一右的冲向徐燃,他们身上的骨石盔甲是莽足全力凝结出的,可是对于徐燃突然动用的血气领域不堪一击。
血气领域是中位血族才能领悟的技能,领域内不停的游荡着簇拥的血气,它们会对擅自闯入的一切发起悍然的强攻,直至对方彻底从来领域内消失。
骨族身上的盔甲只是进入到血气领域一半的距离,就被蚕食的千疮百孔。
徐燃伫立在原地,像是在看两只飞向皓月的蝇虫。当骨族来到徐燃身边时,他们身上的衣裳已经近乎消失不见,残存的裤头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哈哈哈,抓到你了,我看你还怎么动!”徐燃的左臂与右臂各被一左一右的骨族死死锁住。
两名骨族的身上同时使用骨石同化,企图将徐燃的身体凝固在骨石之中。
“李兄,快啊!”徐燃顺着骨族喊话的方向望去,血族老者再次搭弓拉箭。
血气像是层层的水波从他的身体上流动到箭身,犹如涨潮时的波浪。
血族潮汐,血族的天赋技能,将体内血气全部调动,连同在心脏内活跃的部分,最终聚集风暴般的潮汐,破坏力十足。
但后遗症相当严重,血气亏空致使身体虚弱的厉害,甚至是导致死亡。
徐燃两侧的骨族也使用了骨族的天赋技能,骨石林峰。
骨族的手臂与肩膀以及腿部上慢慢窜出竹笋嫩芽般的石柱,石柱是生长的很快,一柱一柱的交错碰撞,像是林中竖起的古木,转瞬间就将徐燃的身躯淹没。
“对于黑夜里前行的人来说,迷路是很可怕的,他们总是渴望见到灯火。但凡瞥见烟火的微光,总会义无反顾的冲过去,那是希望之火,也是求生之火。但事实往往截然相反,那是狼的眼睛。
“狼戏弄着那些迷途的人,将心如死灰的绝望浸透的脏腑吞咽下肚更加美味!”
徐燃望着远处还在蓄力的老者轻声问道:“你们觉得呢?”
“同化。”徐燃轻轻吐露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的左臂徐徐升起一阵光芒,那是皎洁如月白皙如玉的光芒,仿佛是世间的为数不多的圣洁,纯粹的想让人顶礼膜拜。
徐燃的抽出被骨石束缚的左臂,五根骨指透彻如雪,不见一丝血色。
他轻巧的用左臂插进骨族的身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骨石同化,那我多给你们一些吧。谁让我总是仁慈呢。”
这如同恶魔般的轻语,和他圣洁的手臂完全不符。两位骨族的五脏六腑都被层层骨石塞满,两个人像是雕塑般的轰然倒下。
徐燃伸展左手,身上凝固的骨石就如同散落的秋叶纷纷扬扬。
蓄力的箭终于奔涌出去,铺天盖地的沙尘随之而起。徐燃没有筑起血气护盾,任由那支箭进入血气领域。
两种截然不同的血气摩擦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等箭头到触及徐燃时,这支箭已经被磨去了所有的锋芒,在徐燃的掌心发出风干落叶被踩碎的脆响。
悬停在徐燃身后的血矛开始反击,满天飞羽般的冲向老者站立的沙丘,血族老者急忙筑起的血气护盾犹如一捅即破的纸片,最终化为飞灰与沙尘永在。
自徐燃开始杀掉族人的时候,陈熹的脑袋像是被抽取干净的晶石废料,空白一片。
直到徐燃走近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眼角的泪像是徐燃的血气流淌不歇。
“你为什么要杀掉他们啊?他们是我的族人!是我陪我从小长大的族人!是我仅存的亲人了!为什么啊?”陈熹崩溃的推搡着徐燃,双手的无力诠释着她的柔弱。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只关心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护送我们去汇星城啊?”
“因为我觉得有趣,我走了好远的路,遇见过不同的敌人,心有些倦了。碰巧遇到了你们,我就觉得你们会给我增加不少乐子。但是,刚刚我生气了,你们竟然不按照我说的乖乖等着,偏偏乱跑。我不高兴,就把他们都杀了。”
仅存的三个村民瞅见徐燃这俊朗外表展现出温和笑容,腿脚不利索的向后撤。
“什么,还活着三个呢,真是可恶。”三发血气利箭人破空,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只剩下两个了。
“你瞧,这样你就了无牵挂了!呵呵呵呵...”徐燃笑的肩膀颤抖个不停。
“你这个疯子,恶魔,怪物!”明明他起来那么的好看,开朗的如同荒漠初升的暖阳,可他所作所为偏偏是个魔鬼。陈熹无力的捂住心口缓缓蹲下。
“好 ,既然你已经揭穿了我的真面目,那我也不用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徐燃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刚刚徐燃动用了第四境的力量,那是一枚已经破除血脉枷锁却又密布裂痕的血源珠,曾经的暗伤还没有修复,如今又枉动了这枚珠子的力量,徐燃的血气本源都受到了震荡。
“我刚从消耗了不少血气,让我喝点你的血补补吧。”
听到这句话的陈熹抬起头哭着喊道:“你滚,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喝我的血!”
徐燃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灵巧的躲过。陈熹起身妄图逃跑,徐燃却没什么动作。
等陈熹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徐燃朝她喊道:“你族人的尸骨还在这里,你不回来,我就把尸骨打成飞灰。”
陈熹奔跑的身躯骤然一停,整个人如同被剪断线条的木偶瘫倒在地,然后又强撑着走回来。
“你杀掉我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她毅然决然的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吧。”徐燃面无表情的凝聚出血气手掌从附近捡来一把匕首扔到她的面前。
陈熹拿起匕首却迟迟没有动手,她是村子最后的希望,村子的延续这一重任还要由她来抗。一想到这里,她就再也没有了勇气。
“快点去死吧,我等会还要趁热呢。对了,你的眼睛我挺喜欢的,一会要挖出来当作收藏品。”
陈熹听完只是气的把匕首扔到一边,蹲下小声的啜泣着。
“哦,不去死了,那我去吸血喽。”徐燃贴近陈熹,将她的身子抱进怀里,温热的气息染红了她的脖颈。
徐燃两颗修长的牙齿轻轻咬破的她的肌肤,鲜血的清香顿时溢满口腔。
“我恨你。嗯.......嗯.......哼........”挣扎了几下后的陈熹再也使不出力气,耳畔已经分辨不出徐燃说出的是“以后会习惯的”,还是“以后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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