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墟

    
    天际总是被洗涤的一尘不染，飘散的云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躺着，无垠且纯粹的蔚蓝与褐色枯寂的沙土始终是沉默无言。
    遍地都是被撕碎的石片，少数剩余的屋舍装饰与沙土搅在一起，曾经精致的别院已经破败不堪，就连干净光滑的地面都被削去一层，露出的土壤和普通的沙土没什么两样。
    徐燃与林清姀站在别院废墟的中央，忽略掉徐燃全身狰狞的红光，他深情脉脉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是他亲手造就了脚下的废墟。
    林清姀刚想说点什么，就顺着徐燃的目光望见李总管带着一帮侍卫们站在远处观望。
    “快走！带着城里的居民走远点！”林清姀摆着双臂，朝着李总管一行人喊道。她已经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声音有些沙哑，生怕李总管会领着侍卫们过来送死。
    李总管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住废墟里站立的两人。
    他不清楚这位贵客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他身上像是火光一般不断燃烧的血气，离着这么远的距离都有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他就断绝了要过去瞧瞧的想法。
    如今黑月小姐不在，他的血气实力又沾不了边，城主那家伙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估计早都跑远了，不能指望他了。
    林清姀与自家小姐是好友，他还是了解的，既然她已经说了别靠近，那就赶紧走远点吧。李总管向着林清姀也挥动了几下手臂，转身就带着侍卫们离开了。
    他边走边想事情怎么会发生的如此突兀呢，上午还给徐燃换了间院子，结果他下午直接又拆掉了一间，并非是他心疼院子，而是徐燃浑身血气缭绕的姿态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了，附近的闲人都走了。你可以开始说了。”徐燃的耐心正在盛开的血气里一点一点的被磨灭掉，可他仍是温柔的对待着林清姀，像是沙尘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我是见过类似的情况，但又不相同。”林清姀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即将做出重大的决定
    “虽然情况不同，但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的右手伸进口袋里不停的摸索着。
    “有信心还把城里的人都撤走？”
    “我只对我自己有信心，对你这样的疯子，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她掏出一把小巧的抽血器械，然后握在手心里，就像是持刀的战士那样表情肃穆，严阵以待。
    “医生竟然对伤员没有一点信心，这也太让我这个伤员难过了吧。”徐燃摸着自己的心口，故作伤心的姿态。
    林清姀没有理会眼前的深井冰，她举起手中的抽血仪对着徐燃冷声说道：“抽点血。”
    看着林清姀手中的破烂玩意，徐燃微微挑了下眉，“我现在是血气暴走，跟血液有关系吗？”徐燃觉得林清姀应该不会消遣他的。
    “我本来是打算在你服用药剂后，抽取血液进行化验的，进一步看看药效的。”林清姀略微垂了下头，“现在我想试试你血液的活性强度。适不适合做接下来的活动。”
    徐燃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从她手里拿过抽血仪，径直将仪器的针头插进食指里，针管内很快就流动着颇为粘稠的红。
    “好了，然后呢？”徐燃把抽血仪按在林清姀的掌心里，他特别好奇林清姀接下来的举动，只有一个抽取仪器，怎么检测血液强度呢？
    林清姀的举动确实令徐燃诧异了，她竟然把抽血仪的针头直接含在嘴里，透明针管内血液便缓缓流进她的唇内。
    明明是一段时间并不算长的过程，可在徐燃的眼里却逐渐放慢。她蠕动的小嘴不断吞食着血液，口腔和喉咙形成默契的联动，这让她郑重且端庄的模样平添了一抹轻盈的诱惑，正似有似无得撩拨着徐燃。
    林清姀在吞下所有的血液后，不断在口腔内回味着血液。徐燃没有打扰她陷入冥想，只是盯住她嘴角残留的鲜红。
    徐燃的双手渐渐颤抖起来，四处溢散的血光又在他衣服外层的殷红镀上一层流动的红。林清姀在许久后蓦然感受到徐燃不容寻常的呼吸声，才发现徐燃的眼睛彻底沉浸在血气里，他整个人像是由血气里构建而成的。
    “我大概的尝出了些血液活性，应该是足够冲击血气本源的。你尝试把调动一部分血气进入到血气本源里。”林清姀做了一次极度大胆的决定，她想利用徐燃体内暴走的血气填充到血气本源里，进而凝华结晶储存在内部。
    “好。”徐燃的声音格外低沉，他浑身战栗的挺立，开始调动距离血气本源最近的血气。
    徐燃先指挥好安稳的血气在体内游动，尽可能吸引躁动血气的注意，试图把他们带入到听从指挥的的血气光团里。
    一簇又一簇的血气光团慢慢渗入空荡荡的暗灰空间内，给空间内带来少许的光芒，虽说是很少，但好歹带来了希望。
    不过，暴动的血气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仅竭力阻止着常规血气的游说，还不间断向皮肤外层冲击着。
    两份截然不同的血气势力在体内展开了无休止的拉锯战，他们四处飘散时如云雾轻盈，汇聚在一起时像是清澈通透的红水珠。
    血气能够在体内肆意的变化着姿态，这是血族的种族天赋。暴走的血气集体化为锋芒毕露的长剑形态大军，而守卫的血气则是化为密不透风的盾甲大军，双方泾渭分明的默然停留在两侧。
    但是从双方凝聚形态的大小来看，就能发现守卫血气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获胜的希望微乎其微，可这是必须要做到的。
    因为体内游离不定的血气已经被送往了血气本源，省下的货色都是要一帮桀骜不驯的刺头，想要他们听话就必须打服他们。
    刚刚服下的药剂确实令血气有不少的提升，这还仅是服用不久的效果，随着时间的的变化，药效会越来越强，但副作用也会随之而来。
    徐燃不清晰副作用具体是什么，但眼下的状况大概不会更差了，因为发挥出的药效对暴走血气和守卫血气均会生效，原本不算悬殊的实力差距却正被逐渐拉大。
    徐燃正全力应对暴走的血气时，蓦然发觉暴走血气的状态再次发生异变，原本只是粘稠混沌的红色被染上一层轻微的灰，渐渐被混合成暗红色。
    短暂的交锋之后，暗红色血气诡异神秘，透露出阴冷的气息与常规血气的温热很是不同，它更为强大厚重，也更加暴躁难以控制。
    实力差距进一步拉大，别说是牵引血气进入血气本源，就是能阻拦暴走血气的逃逸都算是万幸了，已经步入到极端的困境之中。
    归根结底都是压抑太久，鲜血渴望反噬的结果，如果他之前能尽情释放血气，也不会陷入这样危险的困境里。
    但他的心口的暗伤可不允许他这么做，长时间的血气亏空本就拖累本身实力的进步，再释放血气甚至会加重伤势。
    此刻的徐燃是可以宣泄鲜血渴望的，但要配合覆灭这座城的效果会更好，它这不仅会让血气得到满足，精神层面更是畅快。
    可徐燃绝不会妥协，自身的意志才是最高指令，唯有他真正想做的事情才会去做，哪怕是体内的血气也不能肆意妄为。
    两股血气在体内厮杀的相当惨烈，徐燃能够感受到体内渐渐消失血气，还有消亡的力量。
    血气在经过损耗后就会失去活性，随之丧失作为能源的利用价值，沦为普通的可吸收物质，与基本所需的营养物质类似。
    “血气不够了，该怎么办？”徐然仅存的理智在快速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血源珠无法操控暴走的血气，可体内也没有多出的常规血气可供调度了，血气本源内的血气也少的可怜。
    如果两股血气维持现状拼杀到最后，暴走血气无疑会取得胜利，那时徐燃再也无法阻止它们的离开，而且自身也会亏损许多，甚至是实力有所下降。可即便是侥幸赢了，剩余的常规血气也几乎无几了。
    因此，无论结果是输还是赢，血气皆会亏损，徐燃却毫无所得，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现在看来，林清姀把事情想象的太过简单，血气本源内积蓄的血气都是经过净化洗礼的，与平常流通的血气品级完全不同。
    常规血气尚且不能达到凝华结晶层次，使用暴走血气怎么可能随意成功？
    林清姀终究还是还是低估了徐燃的伤势情况和暴走血气的顽固程度，更是高估了徐燃体内的正常血气的存储。
    站立在徐燃身侧的林清姀发觉徐燃周围附着的血气越来越稀薄，可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也愈发惨白，一丝正常的气色都难以看见了，像是在水里浸泡许久的白纸。
    “徐燃，你还好吗？”林清姀小心点问道，她刚想握住他的手给他一点力量，就被边缘的血气锋芒所灼伤了手指。
    徐燃没有回复她，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深陷泥潭。两股血气拼杀的战局异常焦灼，可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自己又无法抽身出来，要徐燃亲眼目睹自己的失败着实令他难以接受。
    既然暴走的血气想玩，那就陪你玩吧。
    徐燃面无表情的的脸忽然生动起来，“林清姀，你走吧，记得躲得远远的，之后还需要你帮我制药。”徐燃的声线像是荒漠里极深的夜色，没有风雨，却冷得让人颤抖。
    “徐燃，你怎么了？”林清姀不顾双手的烧伤死死拽住徐燃，她面色惊慌的看着徐燃。
    “徐燃！徐燃？”对于自己计划的失败，林清姀不是不能承受，但她绝不会看着自己失败的计划却以生命的代价告终。
    “轰隆！”徐燃周围剧烈的声响，紧紧挨住徐燃的林清姀立刻被他周身涌动的红光弹飞出去，像是被迸飞的碎块落在不远处。
    一道血气红光直冲天际，伫立在红光中央的徐燃像是从深渊里走出的恶魔，冷红色的血气铠衣闪烁着寂灭的流光。
    无数拳头大小血气的光团萦绕在他周围，脚下被撕裂的地表裂痕延伸到方圆百米处，血气余波荡漾出的涟漪横平一切肉眼可见之物。
    “久违了，血气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