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墟

    
    天色越来越晚，西边的残阳散尽了最后的光芒。似有似无的余晖很是稀薄，它放弃挣扎安详的躺好，天幕便像是被蒙上一层精致的灰。
    城内的居民与旅客基本都逃离到城外了，只留下一座寂寥的空城，失去烟火气息的城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城外不远处扬起的火光格外醒目，胆子比较大的几个家伙相对靠得近些，仰望着通天的光柱啧啧感叹这血气的凶煞程度。
    火光可以赐予他们热和光，却唯独没有勇气。血气阶位比较低的人群只能撤出去很远，安顿好亲人后才开始遥望城内的景象。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气息，真是无法想象释放出这股威势的血族究竟有多强横，就是有些心痛自己辛辛苦苦在城内打拼的基业了。
    其实城内建筑的破坏程度不算严重，最多也就是一小半城区的范围。徐燃已然尽力收敛血气，他正尽力将血液里的活性转换为血气，统一调度血气来冲击血气本源，自然没有多余的血气去波及周围的屋舍与店铺。
    徐燃控制一缕血气在体内游荡，从心脏出开始出发，路过常规血气的阵地后，再竭力穿行暴走血气霸占的区域，尽量把全身血气流通的地方全部贯通一遍。
    “不行，还是不够。”按照当前的进度继续走下去，即使转化出所有的血气，徐燃估计也仅仅是达到冲击第七枚血源珠所需血气的一半多一点，最后可能连六成都相当勉强，这可不是徐燃所期待的结果。
    血气用量是徐燃根据以往点亮血源珠时的经验来判断的，虽说激活血源珠理应消耗位于心脏本源内积蓄的血气，但这是徐燃在衡量过本源内外两种血气的品质后换算得出的结论。
    每次点亮的血源珠所消耗的血气都是前一枚的数倍，而且这次还是由中位血族突破到上位血族，这次激活需要的血气更是难以估量。
    既然现在已经被逼到两难的境地，那就只有倾其所有血液一拼到底了。
    “燃烧吧，把我的身体都燃烧掉！”徐燃再次全力汲取血气，周身流动的血气像是在夜色燃烧的火炬，身躯撑起的光柱也骤然闪耀出更加璀璨的红光。
    林清姀还没有离开这里，她的内心远比她撑起的血气光盾更为坚韧。
    她看着徐燃像是陷入疯魔一般，他心口不断旋转的漩涡还在逐步放大，再过不久就足以吞噬掉他的上半身。等到那个时候，她就再也无法阻止徐燃，更无法拯救他。
    “徐燃！你听我说，你现在尝试控制血气远离潮汐漩涡，不然你再继续运转血气潮汐血液会被抽干的！”
    林清姀冲着徐燃大声喊道，她也不清楚徐燃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希望他保留住更多的血气别被漩涡润吞掉。
    在她喊话许久后徐燃都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睁开眼看她一下，他依旧沉浸在血气弥漫的世界里。
    林清姀想过去拉住徐燃，引起他的注意，可眼前屹立的血气光柱像是一座大山般横在她的眼前，光柱内游动的血气速度极快，远比领域内的血气更为凶险。
    林清姀用手指慢慢探向光柱，指尖刚刚碰到光柱就想起滋滋啦啦的轻微声响，灼烧的痛感立即从手指直达心底。
    利用皮肤表层渗透出去的血气严实的包裹住手臂，林清姀再次朝着光柱伸出手臂。
    有了血气涂层的保护，林清姀顿时感觉确实好了不少，但筑起的护臂表层很快就被侵蚀的坑坑洼洼，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作用。
    林清姀侧着身子然后伸直了手臂，企图用手指勾住徐燃的衣角，她转换角度不断的摆动手指，甚至是踮起了脚尖也碰不到一寸衣角。
    好气呀，林清姀鼓起腮帮怒视着光柱屏障，她都想吐出脏话啦，可她的名字里有“姀”字。
    林清姀再次凝聚血气包裹住半边身子，向前倾着身子终于触碰到了徐燃的衣角。可守卫身躯的血气比刚才消融更快，体积变大却稀薄起来的血气涂层更无法抵抗光柱的侵蚀。
    “徐燃！”林清姀用力的拍了下徐燃的肩头，仅仅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被打扰到的徐燃缓缓睁开了双眼，一道猩红的双眸于暮色里闪烁，与光柱内的血气一般峥嵘可怖。
    “又是你，活着可比死掉有用，所以你就恃宠而骄？”徐燃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清姀，有意无意的收拢着面向于她的光柱余威。
    遽然而过的红光一闪而逝，擦过林清姀的几根发丝，发丝尚未飘落在肩头，就有一声震耳欲聋的的巨响声响彻黑夜，那是她身后的一栋小楼被彻底炸成碎片。
    “我亲爱的小医生，你能乖乖站好别动吗？”徐燃摸了摸林清姀的脸蛋后，温情的嘱咐道。
    徐燃手心里垂落的几滴血气的沿着她的脖颈与胸口的纹路向下流淌，让她本就褴褛的衣衫又被抹除了不少，仅剩的几条细长布料勉强可以遮住敏感部位的肌体。
    林清姀的脑袋像是宕机的器械，她一时间呆住了，忘记说话还是应该做点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燃已然再次回到潮汐的状态。
    此时的林清姀突然觉得很委屈，她尽心尽力想要完成好友的嘱托，可眼前的家伙根本不理她，甚至还用血气威胁她。
    眼角冒出的点点水光催促着她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疯子。
    “不，我就不走！”林清姀像是被惹哭的小女孩，用手背轻轻抹过眼角，正视着徐燃。
    徐燃没理睬她，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刻，血气汲取到即将达瓶颈，随时准备调动血气大军。
    明明体内的血液已经剩余无几，但徐燃觉得浑身上下都有力量在涌现，那种亢奋的精神状态根本不像是一名生命将要燃烧殆尽的血族。
    当血管内再无新生血气的出现，徐燃便拼尽全力提升潮汐的运转速度，此时无数的血气涌向血气漩涡，漩涡的体积立即增大了不少，将徐燃的上半身全部笼罩进去。
    不管汲取的血气够不够点亮第七枚血源珠，徐燃都要继续这么做，哪怕是激活失败，也不会比当初比德钦城战后的伤势更惨烈。何况身旁还有个傻乎乎的小医生，至少不会死掉。
    徐燃身躯外围的光柱一点一点的收缩着，他胸膛出的漩涡可比天幕里悬挂的两弯清月耀眼许多。四肢里的血气不断窜出流向漩涡，像是一股股水流逆流而上。
    血气本源处于的灰色空间正被漩涡内流进的血气填充，原本昏暗的壁垒正被映照的通红鲜活，萦绕心脏转动的前六枚血源珠愈发欢快。
    当血气本源被填满的时候，徐燃开始蓄力冲击第七枚血源珠上的丝状物。
    临近血源珠的血气紧紧的裹住珠子，在珠子外层形成薄薄的光壁后，与血源珠相反的自转方向不停运转，通过摩擦把珠子表面的丝状物除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层又一层的血气壁垒被珠子磨损殆尽，剩余的血气越来越少，可珠子上的丝状物却没有除去多少，点亮血源珠的希望愈发渺茫。
    如此尽力后只看到这样的的结果，徐燃可不甘心，可尽管再次用力运转血气潮汐，也无法诞生出新的血气了，血管已经干涸了许久了。
    如果不是血色光柱模糊了林清姀的视线，她一定能发现徐燃近乎白纸一般的脸色，他手背上露出的血管早已呈现出隐约透红的莹白色。
    林清姀能看到的是徐燃胸口上逐渐蜷缩的潮汐漩涡，随之而来便是他逐步萎靡的气势。
    无论是徐燃是想通过血气治愈伤势，还是在心脏内凝华结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林清姀都清楚徐燃失败了。因为只要徐燃成功了，他身上外溢的气息绝不会萎靡不振。
    林清姀心里的焦急溢于言表，可惜她的实力低微，在徐燃面前完全不够看。就算能拿出一两瓶的补给血剂现在恐怕也无济于事。
    “徐燃！你还好吗？”林清姀决定给予徐燃口头上的鼓励，话语和情感带来的力量或许能带来奇迹，她就曾见证过这样的奇迹。
    “好？当然不好！”徐燃的面容开始狰狞起来，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失败，蒙受着巨大的损失却一无所得，甚至是再现以往重伤的状态。
    徐燃周身的血光敛近的光芒与气息，撑起的光柱也渐变成线，直至消匿于夜色里。
    失去了血光的加持，他的面容与头发褪去了颜色，像是未曾绘色的瓷器般纯粹无瑕，却毫无生气。
    林清姀此时完全看清了徐燃的样子，她急忙搀住了徐燃，生怕虚弱的他站不稳。
    “徐燃，你怎么样了？我这就带你去药理室治疗。”林清姀撑起他的手臂，迈步带他离开。
    “治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燃甩开了林清姀的扶持，当他略微呆滞的视线移到她脸上时，恍然闪过精光。
    “对，我怎么忘记你了呢？还有一部分血气留着呢！我还没有输，退而求其次也行！”
    徐燃紧紧抓住林清姀的手腕，又把她死死按在怀里，嘴里吐出的气息已不在温热，反而像是荒漠夜间里途径的凉风。
    “放手啊！”林清姀用力的挣扎，她的手腕被徐燃捏的很痛，“你到底想干什么吗？”
    林清姀的脑瓜不断转动，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徐燃刚好张开嘴的姿态，那两颗前所未闻的修长骨齿于月辉下闪闪发光。
    林清姀亲眼目睹了远超常识的一幕，她处于震惊的状态里，说不出话并且手脚僵硬。
    徐燃轻轻呼出的微凉气息舔着林清姀的脖颈，他细心的用手除去她脖子上沾染的灰尘。
    等灰屑清理干净后，徐燃轻柔的咬破她的肌肤，陌生的血液香味荡漾在口腔里，那是不同于陈熹清香的一股味道，说不清楚，但格外的美妙。
    “啊.......嗯........徐燃.......你.....”徐燃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专心的吸食着血液，那种身体重回温暖与力量复苏的感受实在是很舒服。
    林清姀身躯无力的瘫倒在徐燃怀里，她身体里那种窸窣的酥麻感令她无法抗拒，她那泛起红晕的脸蛋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