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清水一半盐

    
    高程的事在学校引起了轰动，谁也没想到总是微笑的程佳会打破别人的头。
    程佳告诉高程，一定要做出类拔萃的孩子——像爸爸一样，爸爸就是从贫苦农村考上重点大学的。
    高程学习很认真，他的成绩直线上升。
    程佳经常去成陵附近看项目的进展。她每次都去高湛墓旁，一坐就是很久。
    她不停的说着话：高程的事、高淼的事……然后就是沉默。
    程佳特别特别的思念高湛，她觉得自己就像无根的浮萍，没有了归属。
    这天，她依旧在高湛墓前坐着，看着远处的草地，闻着草香。
    “高湛，你说过你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着我们，那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你到哪里守护我们了？
    这个地方这么舒服，你是不是忘了回家？过一段时间蒙古包修好了，我会带孩子来住，我们来陪你！”
    程佳看着附近的工地，陷入沉思：
    高湛会不会嫌吵？他应该不会，他一辈子都在努力，哪里艰苦、哪里热闹就去哪！他的江山都是自己挣下的，他不是一个甘于安逸的人……
    程佳惊觉，自己好久没去公司了，高湛让她好好守着公司，以后交给高程。
    她反复想着高湛对她的嘱托。
    高程最近在学校发生的事，让她明白：她必须勇敢的面对一切，不能继续消沉和逃避了。
    程佳站了起来，看着高湛的墓，内心清冷：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高湛了，再也没有人挡在她的前面、一心一意的为她和孩子们筹划了。她要振作，她要守护孩子——他和高湛的孩子——高湛的血脉！
    第二天，程佳就去公司上班了，她直接来到高湛的办公室，细心的给花草浇了水。
    高湛去世之后，他的律师就找到程佳：高湛把公司转给了程佳，所有的资产也都转给了她，她以前签署的文件就是关于这些的。
    程佳让财务把这几个月的报表给她，并让运销公司把这几个月的运营情况汇总给她……
    程佳一整天都在看报表：因为运销系统所有的程序都是固定的，所以整体运营还算稳定，但是维修费用高的离谱。同时，她发现煤矿虽然一切正常，但是所有的审批人都是李烨。
    程佳叫来小李，了解到集装站的司机很粗暴的使用那些设备，工程部为了保证运营稳定，坏了就换，厂家也乐见其成。
    设备拿回来后，修的很慢，慢慢的就都积压在库房。
    程佳去了行政办公室，想调一下设备合同，一进去，里面的人都诧异了一下。他们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站在办公室里。程佳环视四周：角落里有女人的头发，还有灰尘，垃圾桶里堆的满满的废纸、食品包装袋……
    “把集装站的设备合同调给我看一下！”
    她对文员说。
    文员手忙脚乱的四处翻找。
    “没归档吗？”她问道。
    “归了，前几天拿出来复印了，我还没来得及放回去！”
    程佳面色冷峻，没有说话。
    文员终于找到了，递给了她。
    办公室主任对程佳说：“程总，下次您打电话，我给你送过去！”
    程佳脸色铁青的转过头，刚想发火。
    转念想着：要是高湛会怎么办？他不会轻易发火的！
    程佳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主任看程佳走了，对文员说道：“还不快收拾，这段时间就老是拖拖拉拉的。”
    他回忆着程佳的视线，接着说道：“赶快打扫一下卫生！”
    随后，隔壁人事部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啊！程总，我知道了！我马上把考勤表拿给你！”
    ……
    程佳看着一团混乱的报告和报表，一筹莫展。她蜷缩在高湛曾经的办公椅上，心里默默的说着：
    “高湛，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程佳闭上了眼睛。
    很久，她才睁开眼睛，拿起电话打给人事经理。
    “王经理，你尽快找一个成熟的本地矿长，不管用什么办法！”
    然后拿起合同，和设备厂家的领导电话沟通设备维修和调换的事。
    程佳接着又调取了工程部的人事档案，重新拟订了招聘计划。
    一连几天，程佳都窝在办公室里。
    她听办公室的人说李烨的儿子来鄂尔多斯了，李烨让办公室的人给定旅游景点的票。
    她想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终给李烨打了电话。
    李烨看见程佳打来电话，很惊喜。
    “程佳，你找我？”
    “我听他们说你儿子过来了，想着让孩子去我家里吃顿饭，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方便？”
    李烨听后特别高兴，他每天带着儿子在外面吃，很不方便，儿子特别不习惯这里的饮食。
    他说：“我们什么时候都方便！”
    然后觉得有些不妥，接着说：
    “这孩子不太吃的惯外面的饭。”
    “那他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你们晚上就过来吧！”
    “南京菜就可以！”
    “好的，那就晚上见！”
    程佳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散去。
    她看着高湛摆在桌子上的水杯，久久的沉默。
    ——高湛，单纯的时代过去了！
    程佳拿起水杯，学着高湛喝茶的样子，带着无限眷恋的亲了一口杯沿……
    晚上，李烨带着他的儿子来到程佳的家里。
    程佳带着两个孩子和父母热情的接待他们。
    在李烨给儿子介绍完他们之后，程佳弯腰问道：
    “你好，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响亮的回答：“阿姨，您好！我叫李思程。”
    程佳一愣——“思程、思程……”
    她有些尴尬，李烨也有些不自在。
    高淼探出头来：“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进来呢？我们家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快进来一起吃呀？”
    李思程看着高淼，她梳着哪吒头，两个大眼睛就像大大的黑葡萄，一双粉嫩的小嘴撅着，嘴边还有西瓜的残渣和一粒西瓜籽，特别可爱。
    他心里想：好漂亮的小姑娘！
    高淼看见他没动，就走过来拉着他：“走吧！我都饿了！”
    李烨看着高淼脏兮兮的小嘴，情不自禁的弯腰，给她擦干净。
    高淼天真一笑。
    “谢谢李叔叔！”
    程佳的妈妈连忙说：“快进家里来吧！不要站着了！”
    大家来到餐厅落座。
    程佳柔声对高淼说：“你不能见谁都叫哥哥，思程比你小！”
    高淼惊讶的张着嘴，瞪着大眼睛：“啊？你比我小，那我管你叫小弟弟吧！”
    李思程一下子涨红了脸：“不行！我不要做你弟弟！我就当你哥哥！”
    众人哈哈笑着。
    高淼说：“我有哥哥了！你不能做我哥哥！”
    “那你叫我小哥哥！反正我不做你弟弟！”李思程的眼神坚定。
    高淼摇摇头：“真拿你们小朋友没办法！”
    李烨看着高淼摇头晃脑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高程看看李思程，看看高淼，看看李烨，没有作声，他安静的吃着饭。
    李烨见高程一直没有说话，对他说：
    “程程，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高程抬眸：“我叫高程，李叔叔，我最近学习还可以！”
    程佳听见高程的话，微笑的什么也没说。
    李烨笑笑，继续问：“那高程，你喜欢做什么游戏？”
    “我不喜欢游戏，我喜欢读书，妈妈告诉我，将来要做像爸爸一样出色的人。”
    他放下筷子，大声说道：
    “我吃完了，姥姥、姥爷、李叔叔，你们慢慢吃！我先上去写作业了！”
    说完他斜瞥了一眼和李思程笑成一片的妹妹，快速的跑上楼。
    程佳微笑：“李烨，不用惦记他，他很好！你尝尝这个笋，刚空运过来的，你看怎么样？”
    李烨点头微笑。
    程佳又问道：“你来鄂尔多斯，是又买了房子吗？”
    李烨回答：“没有！我平时住在煤矿办公室。现在思程过来了，就住在酒店！”
    程佳眼睛转了转，“我们当初买这栋别墅的时候，买的是独栋，但是面积太大，我们家人又少，旁边就有三分之一没有住，虽然和我们家不走一个门，那部分走的后门，但是停车也很方便的，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住那里！”
    李烨眼睛一亮：“我们不会嫌弃，就怕打扰你们！”
    程佳笑着说：“虽然是一个房子，装修的时候就隔开了，打算做点别的，没有什么打扰的，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让管家给你们收拾出来！”
    李烨微笑的点头，“那就太好了，思程奶奶也忙完画展要过来，我还正愁怎么安排呢！这样我就不用再准备了！”
    吃完饭，大家开始吃水果。程佳爸爸妈妈和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李烨和程佳两个人坐在餐桌上，程佳给他拿了块纸巾。
    “李烨，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
    李烨接过纸巾：“你说，程佳。”
    “我这几天去公司上班了，我也不想和你拐弯抹角，状况有点乱！运销那面倒运的量也不对，损耗也偏大，还有维修什么的成本都增大了不少。我……”
    程佳面露难色，继续说：“集装站的人我挺难应付，那些司机我也管理不方便，我连一只狗也打不过！”
    她自嘲的笑笑，看着李烨。
    李烨瞬间想起程佳被狗咬的事，想到她当时惊恐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忍。他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管理公司，我除了正常年薪，还额外有5%的分红，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条件你可以提！”
    “没问题！程佳，不给我分红也可以的！”
    李烨眼神很真挚。
    程佳没有意外，她继续说：“我很抱歉，一直麻烦你！”
    “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外人！”
    程佳微笑，“那就说好了！我明天就拟文，聘任你为集团总经理。”
    李烨点点头。
    他们吃完水果，往院子里走着，李烨看见健身房，来了兴趣。
    “你们这里还能健身？来鄂尔多斯我还没锻炼过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去。
    程佳连忙大声叫道：“李烨！”
    李烨诧异的回头。
    “刚吃完饭就锻炼对肠胃不好！”
    李烨听见程佳在关心他，很高兴。他笑呵呵的走了回来：
    “你说得对，程佳！”
    院子里传来自行车铃声，程佳脸色刷的惨白，她快步走了出去，看见李思程在不停的按着自行车铃。
    她颤抖的大声喊道：“刘姐！”
    刘姐从厨房跑了出来。
    程佳说：“那自行车不要摆在这里，推回健身房去！都坏了还摆在院子里，孩子们要是骑上去摔倒了怎么办？”
    刘姐看着不停按自行车的李思程，快速跑了过来：“宝宝，这个车坏了，阿姨拿去修修，你看那边花坛里有只蚯蚓，在水坑里洗澡呢！”
    李思程听见蚯蚓，马上过去了。
    刘姐看向程佳：她虽然笑着，可那笑明显僵硬，还隐隐发着抖……
    那是高湛的自行车，他以前每天骑着它陪程佳跑步，本来在车库里，翻修院子才推了出来。
    程佳看着刘姐——眼里满是哀伤，只一瞬间又变成了微笑。
    “李烨，要不我带你看看你们的房子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