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清水一半盐

    
    李烨带着孩子离开了，程佳沉默的回到自己的卧室，从枕头下面拿出高湛的睡衣，搂在怀里。
    这个家是她和高湛的家，健身房是高湛的地方，程佳无法接受别的男人踏进去，她总觉得高湛还在家里，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
    程佳想起高湛微笑的骑着自行车的样子，她搂着高湛的腰……
    程佳把鼻子埋在高湛的睡衣里，她想找寻高湛的味道，可是几乎什么也闻不见了。
    眼泪簌簌落下，除了流泪，程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她跑进洗漱间，打开高湛的刮胡刀，看见里面还没有清理的胡茬，含着眼泪笑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它们装在袋子里，明天她要去做一个项链，随时戴在身上，这样高湛就会永远在自己身边了……
    程佳手攥着袋子，泣不成声。
    “高湛，你为什么不来我的梦里，我好想你，你跟我说几句话也好！你去哪儿了？我再也没有你了！”
    程佳锤着胸口，无声的流泪。
    “高湛，时间过得太慢了，我们每个相处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你的音容笑貌就在我眼前，可是我却找不到你。”
    漫漫长夜、孤枕难眠……
    第二天，程佳看着镜子里面色憔悴的自己，默默站立了很久，她不洗脸了。
    先给高湛的秘书打电话，和他商量好了工作调动的事，然后通知下午开会。
    她上午要去美容院，她要把所有的痛苦吞在肚子里，然后容光焕发的面对一切。
    这次会议是程佳接手公司以来的第一次会议。
    程佳穿了一件翠绿色的裙子——高湛喜欢她把自己打扮的青春靓丽，她把头发高高束起，后面的马尾松松的编成辫子。
    她拿着高湛的水杯，里面泡着高湛平时最喜欢的金骏眉浓茶。
    程佳没有提高湛，她张不开口，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脆弱，怕别人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
    她宣布了几项决定：
    她继任公司董事长。
    任命李烨为集团公司总经理，兼任国际贸易公司和煤业公司总经理。因为李烨要常驻公司办公，所以程佳任命高湛的秘书为煤业公司常务副总，同时招聘了一个副矿长，协助现在的矿长工作，主要负责改扩建。
    集团新组建一个部门——审计监察部，直接向董事长汇报工作。
    鉴于工程部前段时间的工作表现，因为设备维修不作为，开除两个技术员，工程部部长扣一个月奖金，相关集装站要写情况说明，并提交整改意见。程佳要求，所有仪器要加装防护设备，人为损坏的要追究责任。
    她还处罚了监控室的工作人员。
    李烨本来可以在程佳的办公室办公，但是程佳要把现在她办公室对面的行政办公室挪过去，让李烨在她办公室对面办公，她要求周六周日两天收拾完。她还把其他所有部门的办公室进行调整，要求他们彻底清理本部门的东西。
    程佳全程面不改色，没有表情，她偶尔喝一大口浓茶，然后慢慢的咽进去。
    李烨看着程佳：岁月并没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她的眼神明亮中突然多了份犀利。程佳依然那么美丽，清纯中有丝妩媚，那黑黑大大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眼波流转间，给人一种通透的、睿智的舒服感。
    ——依旧让他心动，一如初见。
    程佳缓缓的说道：高湛把公司托付给我，也把大家留给了我，也把我托付给了你们，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都是他生前跟他奋斗多年的兄弟，也是我的家人。我程佳以后还要仰仗各位的支持，要好好的发展高湛的事业，让我们这个大家庭好好的走下去。
    现在，国家的政策日趋完善，我们面对的竞争也很激烈，与时俱进是时代给我们无法逃避的选择。
    无论是李总牵头的车辆、机械方面的智能管理，还是集装站运输系统的智能管理，还是今后根据实际需要的各项管理，都需要大家理解和支持，我们要生存，就要不断突破自我，不断创新。
    一个鸡蛋，从内打破叫新生，从外打破就是毁灭，我们公司的所有人都是息息相关的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要抱成团，拧成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高湛以前有针对性的进行了股权激励，我现在决定拿出集团每年净利润的30%进行分红奖励，而且不取消大家以前的分红。
    同时，只要在公司工作满30年，都会按比例分给股份，因为煤矿和国际贸易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股份，所以不算在内，只分配集团控股的部分。
    具体的实施细则，我会尽快发布，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就算是卫生员我也不会落下，我的律师也会全程参与。
    同时，集团要将一年两次的体检纳入制度，公司全额负责，还要将董事长以前提出的帮扶计划再扩大，我们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兄弟、姐妹……”
    会议全程，没有一个集装站的站长站起来大声嚷嚷，程佳喝水的时候，有几个人看见她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疤痕，瞬间呆愣。
    程佳最后提起高湛的时候，有几个站长竟然还眼含泪花——生死有命，谁能左右命运呢？它就是一双无形的手、无影无形，似乎从不存在，却无处不在！
    程佳微笑的结束会议，没有聚会、没有寒暄，大家都默默的点头告别。
    高湛的余威会保护程佳一段时间，可是谁有把握去考验人性？谁能安心的试探人心？这是个浮躁的世界，程佳不想说什么人心叵测，也不去关注有多少尔虞我诈，她只想做自己该做的事，坦然的活下去、寂寞的活下去，等到她足以让高湛满意的时候，他来接她……
    李烨把家搬到了程佳的隔壁，他只带了随身的行李，其他的程佳都帮他准备好了。
    李思程每天都会来程佳的家里玩，等着高淼放学。
    不久，李烨忽然和他爸爸妈妈说，要儿子留在鄂尔多斯。
    两位老人激烈反对，他们很快就追了过来：孙子是他们的命根，李烨要夺走他们的命！
    李烨妈妈来到儿子、孙子的家，有些吃惊，他以为李烨的家会冷冷清清，没想到家里所有的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冰箱里满满的，都是新鲜的水果、面包、牛奶，甚至家里还摆着鲜花……
    李烨妈妈打开儿子的衣柜，衣服整整齐齐，领带和衬衫都搭配好、熨烫整齐、挂在一起，袜子按薄厚、分季节的放在格子里。
    李烨的卧室铺着白色的床单，和乳白色的提花窗帘遥相呼应，很是温馨，床头上有加湿器，喷出薄薄的白雾，还有淡淡的馨香……
    她完全震惊了。
    李烨站在门口，看着妈妈。
    “妈妈，我在这里很好！我觉得特别的幸福！”
    他妈妈回头，诧异的看着他。
    “程佳住在隔壁，这些都是她吩咐准备和整理的，就连思程也整天在她家里……她女儿和他一般大……”
    李烨看着母亲，不知道怎样描述下去。
    “奶奶！”
    思程跑了过来。
    李烨妈妈高兴的抱着孙子，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奶奶，我给你介绍小妹妹！”
    思程拉过在旁边四处摆弄的高淼。
    “她是鱼儿！我的小妹妹！”
    李妈看着高淼，有些震惊。
    这个孩子太漂亮了，而且和程佳太像了，程佳的眼睛偶尔会流露出惶恐和不安，而这个孩子的大眼睛一片澄明。
    她高兴的蹲下来：“你怎么这么漂亮？你叫鱼儿？”
    高淼看着她，嘴巴撅着。
    “奶奶你好，我叫鱼儿！”
    李烨妈妈喜爱的不得了，她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就像一个小天使。
    高淼忽然转过头对李烨说：“叔叔，你这里有冰淇淋吗？”
    李烨连忙说：“有，有的，叔叔给你拿！”
    “不能，鱼儿，你妈妈不让你吃冰激凌，你已经吃了一个了，你会肚子疼的！”
    思程大声的说。
    “小哥哥，我妈妈不会看见的，我们不说不就好了！”
    “不行，你要肚子疼怎么办？”
    高淼瞪着眼睛，一脸委屈。
    “叔叔都同意了！”
    “不行！”
    “哇……”高淼大哭。
    李烨和妈妈刚要去哄，就听见思程说：“鱼儿，我们家有棉花糖，你吃不吃？”
    高淼干脆坐在地上：“我才不吃棉花糖，我要吃冰激凌！”
    思程和她一起坐在地上，拿了一袋棉花糖，慢慢的吃起来。
    高淼偷看他，等他给自己。
    没想到他都吃了几块了，还不给。高淼生气了，想站起来。
    “小哥哥背你怎么样？你帮我拿着糖！”
    思程说完，就把糖塞到高淼手里。
    高淼高兴了，她趴在思程的背上，甜甜的说：
    “好的！”
    然后把鼻涕、眼泪蹭到思程背上。
    李烨妈妈吃惊极了，思程有些洁癖，不仅从不会坐地上，而且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蹭鼻涕！
    “妈妈！不是我要留思程在鄂尔多斯的，是他自己哭闹着不离开！”
    李烨妈妈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烨。
    “她是造了什么孽？儿子半生都放不下程佳，孙子又开始痴迷程佳的女儿！他们和程佳到底是什么缘分？”
    晚上，程佳邀请他们过去吃饭。李成栋因为程佳拒绝过自己当初的请求，有些难堪，他借口去煤矿没有去。
    程佳热情的招待他们，高程一脸高冷，虽然彬彬有礼、实则拒人千里之外。高淼和思程两个人形影不离，思程甚至取代了保姆，他给高淼喂饭。
    程佳看到李烨妈妈盯着两个孩子，大声的说高淼：“鱼儿！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自己吃饭，在幼儿园你不都是自己吃吗？”
    高淼撅着嘴：“我喜欢小哥哥喂，那我也喂他！”
    他们两个互相喂着。
    李烨连忙说：“小孩子怎么开心就怎么吃吧，妈妈，你看思程这段时间都胖了！他很喜欢这里的饭菜！”
    李烨妈妈看着饭菜，微笑的说：“味道是不错，比家里的李嫂味道要正宗！”
    刘姐正往上端汤，接口道：
    “我们家的厨师是高总特意从南京的一个饭店挖过来的，程佳很喜欢吃那里的菜，为了让他过来，给专门买的房子，还给他爱人找的工作……”
    程佳心里一痛，高湛——她的高湛，没有人比高湛更疼爱她。
    她控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对刘姐说：“你给阿姨切西瓜吧！这里的西瓜很甜！”
    刘姐看着程佳，马上会意。
    李烨看着程佳，心沉了下去。
    爱情，不是嘴里的山盟海誓，也不是花前月下的天长地久，它是柴米油盐、一粥一饭。
    李烨内心五味杂陈，到这一刻，他真的是别无所求，有她的陪伴自己就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