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距离杭州不过四百里,按照一个正常人的脚程,急行两三天就可以到达。
只是书院的弟子们娇生惯养,早上还有没吃饭的,这会跟本急行不起来,加上这林狗日的似乎并没有急行的意思,估计这趟旅程不会太快到达目的地。
行了一个时辰,林牧之从车上坐起身体。看着后面跟着的众人,多数已经气喘吁吁了。
“嘿嘿,要我说啊!你们就是一群干啥,啥不行,吃啥都没剩的主,一个时辰了,才走三十多里,累成这副狗样!当初在寿春城一个个可是走的比这快,也没见你们这副熊样啊?!”
听见林狗日的话,众人没有应声。两种赶路的心态不一样,当初在寿春城那次是出城打仗,走的慢了会死人的,以你林狗日的做派,和那种气氛压力下,感觉到累才奇怪了。
现在可到好!没吃的,没危险,又要看着你们坐车,不累才怪!这可不就是典型的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么?!
众人还是不答话,林狗日的又开始自讨没趣了。
“哟!说两句还不高兴!你们除了有个好爹,屁都不是一个!哦~,也就还识字而已!虽然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过放在你们身上,撑死了也就百无一用是书生。”
总归人群中还是会有那些个忍不住的。
“你说我们靠的是爹,那胖子呢?林狗日的,你倒是好好给我们解释解释啊!他也是书院弟子,文采比的过我们那一个?”
扭头看了一眼驾车的胖子,转回头来用手指蒯了蒯鼻孔边上。
“你们什么时候认为胖子是个读书人了?胖子,你听到没?你今天终于如愿以偿的做了读书人了!至少你眼里的读书人是这么认为的!开不开森?”
胖子也回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同窗,挠了挠头。
“小夫子,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是在骂我呢?”
林狗日的哈哈大笑。
“哈哈…胖子,我可告诉你,现在在这里的人,只有坐在车上的人才是文武双全!后面的全是弟弟!”
这么一说,后面跟着的人更加义愤填膺。
“你放屁!比不过你,咱们认!老沈平日里不说话,咱们也不知道他文采如何,比不比得过另当别论。可死胖子屁来的文武双全?”
胖子文采不行,这一点老湿得认!
“胖子是没有文采,但也是对你们而言。可我又没认为他是个文人,相对于普通人而言,能识字已经算是文采飞扬了!”
虽然知道讲道理,讲不过林狗日的。但有些事情总是不吐不快。
“就算如你所说,胖子也有文采,那武功又是从何来的?寿春城那日出城打仗,胖子根本就没去!若论兵法,我们不如你,也不如老沈,凭什么还不如一个都没出城的胖子?”
老湿没有回答这位学生的问题,而是布置了今天的课堂作业。
“为什么不如一个胖子?这就是你们该想的问题了。如果你们想到了,那么今日就可以乘车。哎呀,车上的风景还是蛮好滴嘛!”
本来老湿以为他们会想很久,不曾想到萧成业哧溜一下就窜到了车上。
“小夫子,我知道,我知道,嘿嘿…”
林口日的斜眼打量着他。
“你可要坐稳了!回答错误,老湿可是会踹你下去的。”
萧成业嬉皮笑脸地回说道:
“小夫子,这个我真知道。出城归来那天,您在客栈休息,下午的时候我和武家兄弟又去了军营。我们跟营中的兄弟聊了天,他们最感激的人就是小夫子您,然后就是黄大胖子,和沈大闷葫芦。当时我们就有点糊涂,您肯定是他们心中最感激的人,可为什么胖子都排到老沈前面去了?”
正了正神色萧成业接着说道:
“士兵们打仗保家卫国,能有一个减少士兵牺牲的将军,那就是一个好将军,可是再好的将军也不能避免伤亡。当日胖子虽然没有出城,但是却给了双倍的抚恤金,解决了所有士兵的后顾之忧,才可以让所有士兵更加的奋勇当先。很现实,同样也很真实!”
话题有些沉重,林狗日的笑了笑。
“当时没让那些兵油子夸夸你?”
萧成业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倒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些士兵大哥说了,除了我和武家两位兄弟以外,一个两个都吓得尿了裤子,有啥可夸的?是夸我们都尿了裤子吗?原本以为我们做了很了不起的一件事,然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一群人每天都做着,我们认为很了不起的事。”
更加的沉重了,把天都给聊死了。林狗日的没好气的轻轻踹了萧成业一下。
“去去去,滚前面去,一点都不会聊天,算你答对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林狗日的时间一长,脸皮就会越来越厚。
“小夫子,能不能让武家兄弟也上来?毕竟大郎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
这还没进书院,就开始攀关系了。林狗日的语重心长的说道:
“武植,老湿的救命恩人没错,正因为如此,在他没有答对问题之前,更不应该让他上车。若非我是你们夫子,那武恩人一定是要请到车上的。可既然我是你们的老师,为了报武恩人的救命之情,是不是应该更加的不能徇私舞弊,更加的严厉教导,这样才算是报恩吧!”
听到小夫子这么说,萧成业也没再说话,从车尾爬到了车头,和胖子坐在车辕上勾肩搭背。
武植和武柏两位兄弟,虽然寿春城城外那夜作战勇敢,但是两兄弟的性格却相对来说比较内向,谨小慎微。平日里也很少说话,花钱也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大手大脚,所以两个人也是吃过早饭的。
“小夫子,你说的对,严师方能出高徒,不用管我二人,小夫子尽管放手施为。”
看着这两位兄弟犹有余力,林狗日的倒也没打算停下来,吃过了早饭,又比其他人体格壮硕,再走个把时辰应该问题不大。
“成业啊!书院里的夫子可以开除弟子吗?”
萧成业不明白小夫子话里的意思,但依然回答道:
“那是当然可以的,不服从管教,不尊重师长,夫子是可以劝退这些人的。”
听到了这个回答,林狗日的得意非常。
“胖子,加快点速度,这么个走法,猴年马月才能走到杭州?!后面的人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可以借钱,但不可以赊账。直到到了杭州为之前,不会再有一纹用度的钱发给你们!至于你们如何赶到杭州?那就看你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只要掉了队,一律开除书院!”
群情激愤,没有钱,怎么走到杭州?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走不到杭州就已经成死人了。
“林狗日的,你这样不觉得太蛮横无理了?”
林狗子的回答让车下所有的书院弟子感到绝望。
“诶~,这位同学,请注意你的措辞。不听老湿的话,擅自离队,那叫不服管教;竟敢叫夫子狗日的,那叫目无师长!夫子是有权利劝退的!不过林狗日这个绰号叫就叫了,反正老湿不在乎。如果不服管教掉了队,二罪并罚,开除书院。小白啊!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走着看呗!
“小夫子说的是对的!小夫子做的也是对的!白然自当尊从。”
一下子,小夫子动了真格,但还是有人气愤难平。
“林狗日的,你这样做不太公平,胖子和老沈不用答题都能一直坐车?而且他们二人也没有用钱限制,凭什么?”
摇了摇头,林牧之说道:
“唉~,朽木不可雕也!我都已经说了,胖子不是读书人,这是它可以坐车的原因。老沈可以坐车,那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他现在是在发呆,可他思考的问题却是所有人从来都没有思考过的,所以他要呆在车上,要给他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像你们这样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时至今日,你们这群自诩为读书的人,究竟为天下做了多少贡献?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寿春城的那一日,若不是我逼着你们去,多少人会出城迎敌?”
众人哑口无言,林牧子接着说道:
“读书为的是什么?是在看到漂亮女子时说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为了以后的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还是为了今后可以享誉天下,名垂青史?或者这些都是你们想要的!”
顿了顿,清了清嗓子。
“人生而有涯,但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真的是对的吗?是好的吗?”
沈括似乎回过神来,复述了一遍林-牧之所说的话:
“人生而有涯,但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林牧之没有去看沈括,他总是这样灵光乍现的说上一句,林狗日的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现在的沈括没有在入神,而是侧耳聆听着小夫子的话。
“本来今天老湿还有很多问题的,现在没有了。让你们这帮瘪犊子给闹腾的。老湿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不用你们回答,扪心自问即可。”
再次躺在车上,头枕住了双手,草长莺飞,白云朵朵。享受着树下穿过的微风,林狗日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读书?为什么读书?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想不明白,一辈子也只是白读书而已。想明白了,就往前走一步,一点点的距离也好过原地踏步。过个三二十年,再回头,只要发现自己不是还停在起点,那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破万卷的书,行万里的路,不如先弄明白,为何读书?要走什么样的路?”
小夫子的教学有些另辟蹊径。他坐着车,别人走着路。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在他的课堂上睡着了。
林狗日的也不会相信,有人能走的路,还会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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