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边上的林荫小道上,三人撑伞而行。
正是林牧之三人。
春信已至,万物复苏,林间黄莺百灵齐鸣,路侧春草含露。另一侧的湖边,杨柳抚水,荡起了一阵阵的微波。
林牧之有些纳闷。
“胖子,说好游湖的,不应该去码头找条船吗?怎么就越走越偏了?该不是要找个无人之地,咱三扒光了下去游吧?”
刘掌柜一听林牧之的话就笑了,这林先生说话当真幽默。
黄贯也是心情愉悦。
“那哪能啊!咱们要去的地确实比较偏,但能找到那个地方的人是少,收费可不便宜,船家也是个老舟子了。虽是条小船,却也轻便,两个时辰之内,保管西湖所有景色一个不落,尽收眼底。码头上那些个商船,不是青楼画舫,就是帮着青楼画舫迎来送往的,上了那些船,也都是呆在舱内,那还不如在酒楼吃吃茶算了。”
这小胖子确实挺善解人意,自家娘子还没找到,那有空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寻花问柳的心情,所以将自己引来这里。
“不急着一日游完,别回的太完,待会早点回去,还要给小桔子做晚饭。”
胖子回道:
“没关系,待会让船家在靠近书院的岸边停船,我们从那里下去,只是辛苦刘叔,多走两步。”
刘掌柜连忙接话道:
“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闲聊了一会,三人来到渡口。
渡口就一条船,果如胖子所说,是条小船,栓在木板搭的廊桥上。船如弦月,两头翘起,中间搭了个乌篷,比较简洁。岸上有个凉棚,大概是供旅人等候或是歇脚用的。
无巧不成书,凉棚中有个女子,白伞、白衣、白鞋。只是这时女子站在凉棚里并未撑伞。相较于早上遇见,女子多了一件白色披肩。披肩长度刚好过膝,披肩的边上镶有貂绒,披肩之上还有兜帽。此时的女子已经带上了兜帽,有了披肩的遮挡,现在已经看不到那一绾青丝了。
胖子有些尴尬。
“老湿…要不…”
胖子想说什么,林牧之已经想到了。不等林牧之开口,天空中一声霹雳,倾刻间大雨滂沱。
“走吧,先去避雨。”
三人来到凉棚,其中一个柱子上挂了个牌子。“午时吃饭,三刻即回”。自三进棚,那女子并未因为来人而转身,只是雨势渐大,凉棚又无墙壁遮挡,她又站的靠外,所以女子在凉棚内亦是撑起了伞。
林牧之环顾四周,略微皱了皱眉头。
胖子甩了甩衣袖上的雨水。
“这鬼天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
凉棚内有个方桌,刘掌柜将食盒放在方桌上,笑呵呵地说道:
“这老天爷的事,还不是老天爷说的算?咱们这些个凡夫俗子,哪能管得上?”
刘掌柜不知道上午那一个小插曲。在他想来,这大雨倾盆,又在这同一个屋檐下偶遇,若是发生点什么,那岂不又是一个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
林牧之将伞放在桌下。
“刘叔,带东的西咱们拿出来吃了吧。雨势这么大,想那舟子一时半会也不会过来了。”
自己的少东家唯林先生马首是瞻,既然林先生发话了,刘掌柜也没有询问自己少东家的意见。便将带来的零食和糕点以及酒水一一陈放在了桌上。
三人落座,林牧之和黄贯一直视那女子如空气,刘掌柜却以为是二人脸皮薄,不敢上前搭话,谁还没年轻过不是?看来自己要依老买老一回了。
“这位姑娘,这种天气,船家一时三刻应该来不了了,不如一起吃点东西,坐下慢慢等吧?”
女子侧过身子,眼角带笑,却只是礼貌的微笑而已。
“谢过这位一长者,家中已用过午膳。”
说完话,女子便回正身姿,不再理会三人。
刘掌柜看了看两个年青人,给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意思明确,话头我给你们挑了,至于如何搭讪,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女子侧身之时林牧之上下打量了女子。
这女子脸上个复有面纱,亦是白色。就以侧过的半边脸来说,看不出年龄,但已经足够让林牧之惊为天人了。
要想俏,七分孝。古人为何有如此一言?孝,说的是孝服,皆为白色。一来女子身着白色显的干净整洁,二来白色也能衬的女子的皮肤。本就容貌出众的女子,又搭上了这身白衣,就更显的天上有,地上无了。
待到林牧之仔细打量之后才发现,这女子并非一身纯百,伞面上,披肩上,以及面纱和鞋面上都有一枝淡淡的梅花刺绣,只是离的远,瞧不真切,才以为是一身纯白。
早上遇见的时候,这女子出现在书院。林牧之以眼神寻问黄贯。意思是 “我们书院的?”
黄贯眼睛盯着林牧之,微微摇头以做回答。
林牧之再细细观察了女子上下,目光停在女子干净鞋面上那一枝小梅花上,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三人一直在凉棚内闲聊了一个多时辰,其间男人与女人再无言语,也无交集。
刘掌柜有些开始怀疑人生了,书上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放在这里,好像不合适嘞?咋滴个情况?
三人所聊内容,均以百姓家常八卦居多。胖子有几次都想开口和林牧之推敲图书馆的事宜,皆被林牧之以眼神制止了。
一个半时辰,雨势渐止。老舟子也姗姗来迟。一见凉棚中来了四人,赶忙上前赔不是。他也是没想到如此大的雨水天,还有人会来剩舟出游。
黄贯见舟子来后,就开始怂恿林牧之。
“小夫子,怎样?上船呗?无论是游玩还是回书院都很快,关键不用咱走回去。”
瞧了一眼那个女子,黄贯接着说道:
“没关系,就是钱多,她应该争不过咱。若她是想一起,咱也不拦着。”
林牧之思索片刻,说道:
“算了,去街上再买两本书吧,今日风景也赏差不多了。剩下的余着吧,反正来日方长。”
黄贯苦着脸。
“老湿,你不是睁眼说瞎话嘛,我们那有赏到什么景?”
林牧之微微一笑。
“怎么就没赏到?”
“独怜幽草涧边生,
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
野渡无人舟自横。 ”
“你说?算不算赏到了?”
黄贯对于文学一事,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所以只好看着刘掌柜。还不等刘掌柜开口,自始自终只与刘掌柜说过一句话的白衣女子开口说道:
“公子,好诗!”
林牧之不想与这女子有太多交集,学着刘掌柜,给了她一个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胖子催促着刘掌柜。
“刘叔,你快记下,你知道我这脑子,别的什么都还可以,唯独这背书一事,太为难我了。”
刘掌柜其实算是黄家的总帐房,平日里总要算帐,随身一直带着纸笔。再说这是陪着文人出游,难免有个写写画画,这笔纸更要带着。
“知道了,林先生稍等片刻。”
关于胖子要将诗文记下来,林牧之也并未多言,估计胖子又要拿出去嘚瑟,要记就记吧,反正不是什么长篇大论,用不了多长时间。
记完诗文,三人出了凉棚,林牧之准备再去集市。胖子小声说道:
“老湿,那么漂亮的女子,你就不想结交一下?就算只是朋友,那也是一件倍有面的事啊!”
林牧之回头扫了一眼白衣女子。
“胖子,色令智昏,你再这样贪食好色,迟早会让妖精抓走喽!”
黄贯不以为意。
“切!如果妖精都是这样!巴不得她早些来抓我!”
人俞老,俞成精。刘掌柜像是看出了什么。自三人入了凉棚到现在,林先生一直对那女子敬而远之,似乎有些隐情。
“林先生是发现了什么?”
黄贯听见刘掌柜这么一问,就向林牧之靠的更近了,等着林牧之的回答。
“小胖子,看看你的鞋。”
贯低头看了看了。
“怎么了?就是脏了点而已,还是很舒服的。”
脏就对了!那女子仿佛就是凭空出现的,来的时候林牧之观察过四周,竟然只有他们三人足迹。这女子一站就是一个半时辰,即无动作,亦不做声,像是一种禅定。普通人能做到这样三个小时一动不动?这种处处透着古怪的人,还是离远点好。
林牧之斜眼向后挑了一下。
“看看她的!”
对于林牧之敏锐的观察力,黄贯是切身体会过的。能观察多细致都不会让黄贯感到奇怪。又向后看了一眼,越看越心惊。
“刘…刘叔!这世上不会真有妖精吧?”
刘掌柜皱眉寻思一下答道:
“应该是江湖儿女,多有些巧技傍身。不过,还是离远些好,免的惹了一身是非。”
这时的女子已然登船,舟子打蒿而行。
女子掌伞,稳立船头,一袭白衣随风抚晃,要多仙气,有多仙气。微风带着面纱,真容时隐时现。
舟子起了号子,林牧之回首而望,白衣女子侧身,与林牧之四目相接。
一抹春风,巧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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