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飞说这话的时候,侧脸俊美飘逸的轮廓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清淡的笑,失落的,冷冷的,似自嘲又是心酸。
凌玉看得心猛地一恸,皱了眉,捂了心口,那边一颗心跳得毫无规律,莫名的酸楚蔓延在心房,竟不知该说什么。
“展大哥是伤心了是吧?……”她低了头,轻声地问。她不是傻子,展飞与自己母亲的似友非友关系,曾听得德轩叔叔隐晦地提到过,只是这是母妃手中的宫外重要的情报渠道,若不是真的真心信任,想来母妃也不会将这等宫外最重要的眼线交给他去打理。
可是,真的只是因为知己信任吗……一个男人,明亮不羁如展飞之流,若不是有别的特殊的感情因素在,他怎么可能任人差遣?
凌玉低着头,心中思绪万千,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却偏偏忍不住,嘴巴也管不住竟冲口说了出去……
展飞一怔,看了她一眼。很少见这般磊落爽利的女孩子,想什么便说什么。
窗外春日明媚的天光打在她的脸上,优美的下颌,明丽妩媚的容颜,乍一看,似极了那个人。
可是再像,也总归不是那个人。他自嘲地抿嘴一笑,故作轻松岔开话头道:“快些吃,吃完了好好想想要去哪。总不能没有目的地乱走一通。”
凌玉一愣,有些气馁地嘟了嘴,慢慢地吃。究竟要去哪,她也不知道,一时茫然堵满了心头,竟不知如何回答。
“总归不会拖累你就是了。”她想了半天,只得了这一句没底气的话。
展飞轻笑一声,不接她的话,她到底还是个孩子脾气,欧阳箬说得对,只要她玩得腻了,玩得厌了,也许就会回到了楚京。
她当日飞鸽传书,自己仗剑入宫,却见她泪落雨下,无一丝母仪天下的威严,来来回回只拉了他的长袖,绝美的面上涕泪横流,只说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从未见过她柔弱无助到这般的样子,以往所见,她心思缜密,深谋远虑,杀伐决断不输于男子,可这一刻,她只是一位单纯的母亲,为一位任性的孩子担忧的母亲。
于是他一时冲动,竟然应承下来。过后才想起,自己竟然连她的女儿都未曾好好地看过一眼。
也许只不过是一位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帝姬……可如今所见,竟然只不过是一位未曾长大,别扭的孩子。
……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竟无言。过了半天,楼下突然人声鼎沸,似有争执传来。凌玉天生爱凑热闹,侧耳听了半天,只听得底下有人粗着嗓子,极力争辩。
“谁说华地便不如楚地了?且不说丝织绣工精绝天下,便是那诗书大儒也是遍地皆是。按我说,却是你们楚地不如我们华地……”那人说得倒是在理,只是嗓门粗,倒听不出几分华地软糯的口音。
“哼哼,可你们国家虽好,但是个个贪生怕死,要不然怎么会被我们当今圣上当年就给打了下来呢……”有人高声起哄笑道。
那人似怒极,凌玉心中暗叫糟糕,听这人说话也是有几分血气的,而此地又是楚地境内,楚人居多,万一一语不合,那打起来他可不是吃亏?
凌玉早些年也曾流浪过,自然是知道楚地人与华地人因为地域的关系,存在着强烈的排斥感,楚地人看不起华地人,华地人也看不惯楚地人。又因得源江一水之隔,倒是生生隔断了两边。
“展大哥……”她低声地对靠在门边的展飞唤了一声。
展飞皱了剑眉,侧耳听着底下激烈的争论,也还好,未曾有火气冒头,只是那人嗓门大,听起来似拼了命要与人争吵一般。
……
“哼,且不说别的,现在圣上最宠的还不是我们华地来的贤妃,圣上从未看低过华国,不然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将三皇子立为太子……”那人话题一扯竟扯出了楚宫中的贤妃欧阳箬。
凌玉一听,不知不觉地靠在了门边听,展飞的剑眉又不可察地皱了皱。这时候提这个恐怕不好……
果然,有人就暧昧地笑几声,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女人”“魅主”之类的,又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贪生怕死”“荣华富贵”,虽不敢明说,但这讽刺意味深重。
底下的嗡嗡议论声听得凌玉心头火气,以前也不是没听过,可如今这人人口中“贪生怕死”“欺君魅主”的华地来的贤妃娘娘可是她的生母!
别人她可不知道,母妃一路艰辛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再说,华帝懦弱无能,难道也国灭宫倾也要将这罪责怪上如母妃一般的女人身上吗?
如今母妃又得盛宠,还尊荣之极,这难道有什么错!
“展大哥!我要下去教训他们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凌玉愤愤按剑而起,一张俏脸早就憋得通红。
展飞正要拉她。忽然底下那人忽然怒喝一声:“贤妃温柔贤淑,德才兼备,我说做你们楚国的皇妃可是糟蹋了,生生便宜了你们这野蛮的番邦……”
他还未说完,就“哎呦”一声,似被人打了,底下乒乒乓乓顿时闹成一团。凌玉再也忍不住,拉起雅间的门,仗剑冲了出去。
展飞一叹,只得撩袍跟着疾步走了出去。心头闪过一丝无奈,这个凌玉脾气怎么这般火爆,跟欧阳箬的性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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