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舸小船在画舫面前就如一叶扁舟,画舫船身压出的波涛打来都能让走舸随时倾覆。
苏胤定睛细看,画舫船上还真有不少熟悉面孔,冤家路窄的李平幽李大公子不说,其余几个都是那天半夜差点把苏胤捆了喂鱼的好‘兄弟’。
黄延之还正小心的驾驶船只,没注意到正对的画舫船只,苏胤干咳一声,冲着他指了指笑声爽朗的李平幽,黄延之浑身一颤,前一刻还挂着轻笑闲舒的神情立马僵硬的说不出话,哐当一声船桨也脱手落下。
李大公子对于他就是梦魇般的存在。
不用苏胤多说,黄延之立马捡起船桨,慌慌张张的往后面卖力摇桨。这一摇倒好,脸色铁青的江朔北立马趴在湖面上呕的一声来了一出龙吐水。
苏胤实在不想去看那画面,他撇过头拍了拍江朔北的后背问道:“没事吧?”
吐完之后的江朔北脸色也舒缓了许多,摆了摆手示意无恙,看他这副样子也知道实在没力气说话。苏胤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别逃了,李平幽的船都已经到跟前了。”
湖面上数帆并齐,掀起浪涛层层,苏胤脚下的走舸显得弱小无助,黄延之认命一般挑眉看去,李平幽的画舫果真已经到了他们的走舸面前,李大公子眼力在差也能认得出谁是谁。
画舫船上的笑声戛然而止,前两日扑了个空的李平幽慢慢放下手中端起的酒樽,神色看似平静,内心却燃起怒火。
今日李平幽租下这艘画舫船只邀友相聚,他却只坐旁席,真正的主角则是今日的贵客,飞扬跋扈如他在此人面前也是温驯如绵羊,一口一个哥叫的好不亲切。
苏胤双手互揣在兜里立在船头,李大公子船上除了他那柄青璃剑显眼外,就还有在重重锦衣之中穿着一身土黄色坎肩的雄武汉子,虽如士子束发髻冠,可言行举止比周围其他人要大刀阔斧的多。
看到李平幽神情逐渐凝重,这汉子一把搂过李平幽,身材也算高大的李平幽在这汉子动作下毫无抗拒余地。
汉子笑道:“怎么,前面小船上的那个布衣小子惹了你?”
李平幽森然一笑道:“何止惹过,整个太学府背后骂我的人很多,可敢当着我面骂我爹的只有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坎肩汉子惊异的打量起苏胤,看着苏胤一身素朴至极布衣,连个装样子的玉佩都没有,眼神轻蔑了几分道:“平幽,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依你的性子不该当场捏死?”
李平幽有苦说不出,只得哈哈干笑两声,身边这汉子身份比他只高不低,而且和让自己成为苦主的江朔北极有‘缘分’。虽说李大公子爱看热闹更爱凑热闹,可心里的算盘打的也精细清晰,知道哪些杆子可以挑,知道哪些火拱不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先人结怨,殃及三代。
普天之下和鹰扬将军江横最不共戴天的肯定是被他捣了老窝砍了无数脑袋的匈奴王庭,可若在大宁境内说谁与鹰扬将军江横最势不两立,李大公子身边的这位义兄就能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了。
毕竟,当年奉天皇帝的抉择人选,李大公子义兄的父亲和如今的鹰扬将军江横同在其中。
假设历史车轮倒转一次,如今的鹰扬府小将军就可能是他了。
李平幽望着走舸,除了恨不得扒了皮的苏胤外,还有那个让他欺负了三年的软蛋黄延之。
奇怪,这两个穷小子哪来的银子学世家子弟游湖赏景,附庸风雅?
李平幽心一沉,果不其然,躺坐在走舸里的江朔北也露出了脑袋往这望来,李大公子感觉搂着自己肩膀的手劲猛然加大,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不敢挣脱。
他低着头用余光瞟去,他义兄目光炙热,如饿狼遇食,嘴角高高咧起,狰狞发笑。
坏了!
李大公子刚想开口,他肩膀搭着的手就抬起往前一指,只听义兄咬牙切齿喊道:“撞了!”
画舫上其余的公子千金还不知发生了何事,面面相觑俱是茫然。
“平幽,日子选的不错,我想找江朔北挺久的了,只是一直军务繁忙脱不开身,今天在柳心湖上碰到,那就没有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等等那个布衣小子随便你怎么处置,江朔北就交给我,本都尉很想知道鹰扬府的小将军骨头究竟有多硬!”
李平幽脸色铁青,咬着牙关脑子如走马灯花快速思索着,他不敢拒绝,更不敢应允。
义兄与鹰扬府的仇怨与他何干?
得罪控弦十万铁骑的鹰扬府很好玩么?
真要把江朔北搞死搞残的话,纵使他李家根基在深厚,大宁武勋第一的鹰扬将军能轻易放过他李家?
捅出这等天大窟窿后先不说他父亲如何作态,明日朝野上下就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可不是几个纨绔公子意气相争的小事,而是他汝南李氏和鹰扬军府百年荣辱的仇怨。
李平幽浑身发抖,他不敢在去想后果。
义兄见李平幽站定发呆,知道他内心正在挣扎,眼眸深处的轻视之态一瞬消逝,温柔的抓起李平幽的手,替他按在了青璃剑的剑柄上,循循善诱道:“平幽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为兄扛着。你放心,为兄有分寸,只让江朔北颜面扫地,不至于要他命。为兄又不是傻子,真要把鹰扬府得罪死了,别说你我二人,咱俩的父亲明日在朝堂上也得抬不起头。”
见李平幽仍不敢下定决心,他侧到李平幽的耳边,轻声细语的抛出个惊天内幕:“知道颍川荀先生此次回长安是为什么么?为兄这里才收的风,朝廷要对鹰扬府下手啦!北境久无战事,鹰扬府十万铁骑这些年可是把幽冀青三州的血给吸干了,朝廷早就等不及,只是没有契机罢了,养虎尚且为患,更何况是在千里之外养十万铁甲雄士?当今天子年幼德威尚浅,鹰扬府正是眼中钉肉中刺。你我兄弟二人此时在太学府让江朔北丢尽鹰扬府的脸,想想看、等到鹰扬府江河日下后谁说起你李平幽不得翘起大拇指?伯父在朝堂上众文武不得也夸一句教子有方?”
李平幽五指牢牢握住青璃剑柄,目光不在畏缩,对视义兄眼眸里的真诚和善沉声道:“一切皆由义兄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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