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府并不大,而大房的院子,却离主院最近。
裴芥年幼的时候,季氏不愿意见到她,免了她的请安。故而小时候裴芥从未踏入过大房的地盘。
等她和顾遥怜交好后,来木香院的次数也终于频繁了起来。
木香院前庭种着喻义多子的石榴树,夜里更是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裴芥很喜欢来木香院,因为比起她和任姨奶奶住的棣棠斋,木香院不止更宽敞,也会让人觉得心里明亮。
只是今夜的裴芥,却没了往常的欣喜,她死死的缴着手里的手帕,脑海里一片凌乱。
“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守在廊下的小丫鬟见裴芥来了,神情未改,“我先去通传一声。”
季氏并不重视裴芥这个庶女,这些年可以说是轻看。木香院内向来不缺拜高踩低的下人们,他们待裴芥的态度,既冷漠又无礼。
她们不会对裴芥行礼,有时候还会训斥裴芥不懂规矩。
裴芥恨这些仗势欺人的下人,却又拿她们毫无办法。
等她站在季氏面前的时候,廊下站着的小丫鬟们居然时不时的故作忙碌,来看她的笑话。
“你说的都是真的?”季氏靠在绣着石榴花的大迎枕上,声音冷淡,“当真是因为顾遥怜要送孔昭回府,所以才会忘记你还在柳家?”
“我怎么敢欺瞒太太。”季氏不喜欢裴芥唤他母亲,所以这些年裴芥一直都称季氏为大太太,“您知道孔家人,向来是蛮横不讲理。若是二表姐不亲自去孔家道歉,这事怕是会闹大。”
而且顾遥怜即使亲自去了孔家,这事也闹的不小。
孔家那边让人传话,这事他们也愿意大事化小,但是他们要柳家给道歉礼。
也不知孔家到底提出了什么要求,气的柳承文当时就摔碎了一个瓷器,大骂孔家无耻。
裴芥远远的瞧过了,那瓷瓶放在市面上,少说也是几十两银子。
“孔家既然都传话过来了,顾遥怜怎么会没想起你还在柳家?”季氏嗤笑,“你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她会不知道?”
“芥姐儿你是知道我的,我操持大房的庶务多年,最不喜欢下人欺瞒我。若是有谁敢在我面前说假话,我一定把她丢去最下等的勾栏院里。”
季氏强势,说话永远这么直接。
裴芥在大房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太太,我说的都是真的,二表姐真的是忙糊涂了才忘记我。”
若是她告诉季氏,顾遥怜和她的关系不如从前,那么她在季氏的眼里,就是一颗废棋。
季氏之所以愿意见她,更没有把她随意配个管事和秀才,也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季氏对三房的人恨之入骨,想要通过她去探听三房的消息。
但,她也不敢说真话。
她之前陪顾遥怜去柳家的时候,柳湘曾私下找过她。
柳湘表面上说自己身为姨母,想关心下顾遥怜,可实际上却是要裴芥和她说顾遥怜的喜好和处事。
裴芥本就想讨好柳家人,所以柳湘压根没给她什么好处,她自己就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柳湘,更愿意配合柳湘留住顾遥怜。
好在柳湘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她赠了裴芥不少的东西。
譬如,她手腕上的碧玉镯子。
“贱婢——”季氏在内宅多年,怎么不知道裴芥说的话是真是假?
她抓起一侧的茶盏,朝着裴芥就砸了过去。
裴芥不敢躲。
茶盏实实的砸在了她的胸前,滚烫的茶水烫的她差点跳脚。
“真以为我糊涂了?不知好歹的东西,以为你在任老姨娘身边长大,我就拿捏不住你了?”季氏冷哼,“我就是现在把你丢出去,也无人会说我半句。”
裴芥吓的跪在了地上,“太太,我真的不敢。”
“这些年太太待我很好,若没有太太的照拂,我怕是早不在了。太太于我而言,不止是亲人,更是恩人。”
“我愿意为太太做一切的事情来报答您的恩情。太太您相信我,我只是收了柳家一点碎银子,把二表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便再也无其他了。”
说着,裴芥就哭出了声。
候在廊下的何嬷嬷终于走了进来,她看着地上的裴芥,劝了一句,“太太,您别生气。”
“你是最仁慈的,你会如此的不安,无非是担心三姑娘在外受欺负。”
何嬷嬷把裴芥拉起来,“三姑娘你这么晚回来,可把大太太急坏了。如今夜已经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何嬷嬷一边对季氏赔笑,一边吩咐小丫鬟送裴芥回去。
等裴芥一走,何嬷嬷才劝季氏,“太太你又忘了老奴之前和你说的话了,现下只有三姑娘能替大房监视三房的一切,若是你真的把她丢出去,那么咱们对三房的事情,难道还指望让绣枝来通传吗?”
“你是不知道,香微那个蠢丫头,每天都跟在绣枝的身后,就差如厕也和绣枝一起了。”
季氏皱眉,“嬷嬷你是知道的,我压根不愿意见她。我每次见到她,我都会想起她那个狐媚子生母,那小贱/人居然敢瞒着我,把避子药给倒了。”
即使强行有了身孕又如何?若生下是男婴,季氏必让她们母子皆亡。
若是女婴,留着也是无碍的。
“太太,你可别忘了,蒋家三太太这几日一直都去永青阁吃茶。表小姐和柳家的事虽被瞒的死死的,但是我们却让人透露过消息给蒋三太太。”
“可你瞧,蒋三太太不仅还和王若兰来往,而且比从前更频繁了。”
“老奴瞧着表小姐和蒋家的亲事,怕是不会作罢。”
季氏闻言,更是咬牙切齿,“沈曦这个蠢货简直是有眼无珠,她替生哥儿定下这门亲事,也不怕来日生哥儿恨她。”
何嬷嬷:“……”
蒋文生挺乐意的,对顾遥怜很是满意。
可这话,何嬷嬷哪里敢说?
她只能赔笑,“是啊,蒋三太太有眼无珠,所以咱们得帮她看清楚三房的人啊。”
“太太,你可不能不疼大小姐。咱们大小姐和蒋二公子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季氏叹了一口气,“兰姐儿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疼她?嬷嬷,你说该怎么办?”
“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办。”何嬷嬷见季氏终于愿意听进自己的话了,便道,“还是让三姑娘去三房走动,老奴相信三房一定会有破绽的。”
“太太,我先去看看三姑娘,明儿你记得赏点不要的衣裳和首饰给三姑娘,就当是给大小姐积福了。”
季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大房管用的伎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所以这些年来,裴芥反而是对何嬷嬷言听计从。
等宽慰好了季氏,何嬷嬷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她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提笔写了一封信函。
“九儿。”何嬷嬷对院子内的小丫头说,“和从前一样,你亲自把这封信送回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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