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轻扬的一粒灰尘

第八十七章 投身本职

    
    时间来到六月份,带领仪器排参加了团部组织的机场驻训,只有漳州片的六个连队参加,福州的那个营,如老部队时一样,独自在当地机场组织驻训。
    六个仪器排长,各有不同,有些是曾经的同学,有些比我们早一年毕业,是本科生还是部队生,从军衔上一眼就能看出,各有特色,各有所长。
    团部带队领导是参谋长,厦门大学物招的数学专业高材生,射击学弹道学功底相当深厚,集体研讨会上,我们说的多是操作经验,他讲得全是高深理论,解剖得特别透彻,令所有人信服,无论干部战士,看他的眼光,都带着些高不可攀的敬仰。
    驻训期间,参谋长和我们住在一起,很少离开,两个营也安排了作战参谋带队,同吃同住。
    每到晚上,总想去参谋长房间坐坐,职务相差太大,水平相差太远,有一种强烈自卑,怯场再次出现,怕被拒之门外,怕被嘲笑,最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三连的仪器排长,早我们一年毕业,和我一样也是仪器班战士成长,操作经验同样丰富,四连的仪器排长,是同期毕业的本科生,或许受参谋长影响,理论方面钻研得也很深。
    除了训练还有授课,战士手中有两本书,一本是兵器理论,一种是操作理论,内容与我当兵时一模一样。训练由我们组织,授课也由我们担任。
    集体驻训,竞争意识相当浓厚,排长之间比能力比水平,战士之间比成绩比名次,连与连之间,营与营之间,则围绕荣誉而争,为一点成绩,为一个名次,常争得不可开交。
    驻训时间只有一个月,训练授课,安排得非常紧凑,临近结束,理论操作,各种考核紧张进行。
    本排战士表现不错,理论成绩出来,都在前列,我看得高兴,营部带队的参谋看得也高兴。
    问题出在操作考核上,各个连队考完计算成绩,其中以我和三连的老排长,对如何计算,知道得更清楚些,成绩面前,一看就知道,哪种方法能得高分,哪种方法会使分数减少。
    此时他用到了如我此前老部队的方法,忽略系统误差,扩大偶尔误差,结果不出意料,他排里的仪器班,取得高分,这样的算法,其实我排里成绩也不错。
    但部队时的遗憾,这时使我少了些理智,参谋长就坐在一旁,我对这样的计算方法提出质疑,认为存在弊端,可能使测手训练形成痼癖动作。
    参谋长被说服,营部带队参谋见到手的成绩可能要飞,坚决反对,还对我进行训斥,到底是厦门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参谋长坚持科学训练,定下按照我说的方法计算。
    结果这一算,三连分数大幅减少,与名次无缘,我们连队因此排名在前,全营总成绩却受影响,气愤不过的营部参谋,立刻向营长报告,遭到营长训斥。
    营长是战士提干,老兵气场特别强大,电话里就将我狠骂一顿,后来到连队检查,还当面训斥,吊兵一个,不知道在他口中出现多少次。
    参谋长虽然采用了我提出的计算方法,但是因此使营部成绩受损,不顾集体荣誉,可能在他心里也留下了不好印象。
    满腔热血,也要注意如何挥洒,得失往往就在一言一行之间,进步也可能就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之中,还是第一印象,还是没有留好。
    驻训结束,不久就奔赴靶场,实弹打靶的地方和老部队一样,都是到上海的那个靶场。时间也重合在了一起,老部队的旅和现在的团,一起开设阵地,一起实弹射击。
    干部身份,指挥训练,检查成绩,没有走动,也没有联系,曾经的老领导,院校的同窗,不是同乡,感情淡化,很难提起走访兴致。
    不再是战士,不亲身经历操作过程,也没有了那份激情和喜悦,只知道成绩不错,击落了一个拖靶。
    路途遥远,不再是单纯的摩托化行军,兵器拉到漳州火车站后,装上列车,铁路输送而至,又铁路输送而回。
    年底干部有一个立功名额,连长刚上任,指导员推辞,只有我和同期毕业的同学,两个是合适人选,在指导员坚持下,给我报请了三等功,成为我干部期间唯一的一次立功。
    虽然荣立了三等功,但是与这位同学的差距感越来越明显,不单是因为他出色的写作能力,这样的强项已经引起团领导注意,二连的那位更绝,营部再请他写总结,直接对来人说,我口述你记录。
    有一次他们俩正在琢磨着一篇文稿,带着虚心讨教,本连队那位同学听了听我说的问题,似乎有些嘲弄,他笑着说道,他们现在看重的立意和框架,遣词造句不再费心分神。
    原来自己还停留在遣词造句阶段,更高层次的是文章的立意和框架,三年军校,刻意弥补,实际上闭门造车,自我感觉良好,实质上并没有进步。
    这让自己相当难堪,因此也更愿意和他们接近,课堂上听讲,图书馆所学,不如现实,看得到差距,认得清不足,天下文章一大抄,此后只要是团部下发文件,连营团的各种总结,都认真阅读,就想从中找清门道,提高写作能力和表达能力。
    弋阳的那位警校毕业的表弟,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每天清晨早起,必大声背诵或者朗读,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表达能力,此时我深有感触。
    连队集中住宿,类似表弟的做法显得太过招摇,不能大声背诵和朗读,就在心里默诵,每天睡前找好一篇文章,或者想好一个题目,在心底朗诵着或者构思着,进入梦乡。
    部队军事变革开始崭露头角,首先年初的工资调整开始,无论战士还是干部,待遇都极大提高,然后是营房建设,按照数字顺序,一个连队接着一个连队改建。
    投入大速度快,不久一座座崭新的营房矗立,有的连队是两层,有的连队是三层,依造地势,根据原有布局,各有不同,汽车连被安排和营部在一起,更利于战备。
    连队文化生活极大改善,电视录像供放,俱乐部的台球摆放,蓝球场重新建设,只有足球场没变,依然是阵地中央狭小场地,简陋的两个球门,吸引连队足球爱好者,驰骋期间。
    我的这位同期毕业同学,似乎全能,文艺细胞天生,连队组织晚会,一首《太平洋》唱得激情四射,我被大家赶上台,唱了首儿歌打发过去。
    足球场上他的身影最活跃,一次分在两组,对抗中与他相遇,两个小腿相碰,感觉如同碰到石头,疼痛钻心,而他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只有蓝球或许带球技术比他出色一些,但他比我高大,有天生优势,排里战士说防不住我,对于他而言,却是挡不住。
    不得不说,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比如身体素质,比如智商情商,对于我而言,这位同期毕业的排长,似乎处处压制,尽管我有战士经历,熟悉部队生活,了解如何与老兵相处,但是很明显,战士们更愿意与他亲近。
    差距就在这样的比较中,日渐加大,或许自己也有些长处,得到这位同学的认可,当然也有连队只有我们两个排长原因,两个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连队位置偏僻,生活单调,无人可以排遣寂寞,只有我们之间,似乎才能畅谈沟通,两三百米外的村庄,成了我们俩常去的地方,常常在连队熄灯之后,悄悄的溜出去,在村庄小店,要上点啤酒,要上点零售当作下酒菜,能吃到半夜才回。
    连长总能发现,两个都是业务骨干,发现之后,常有一声“又去喝酒了”,然后没事般离开。
    两个自觉,这次我请,下次他付账,些许工资,基本上都花在喝酒上,年底新兵入伍,再次到新兵连担任排长,与其他连队同学相聚,其中那位特别能写者,说自己存了有近两万,被他震惊到,平时喝酒不觉,我们的存款只有小几千。
    这次的新兵连,与往年有太多不一样,首先是地点改变,营部改建,汽车连搬到营部,老汽车连作废,新兵连也设在这里,之前的老营房被合理利用,成为新兵连宿舍。
    这一年新分配的排长特别多,比如我所在的仪器排,同时分来两位学员,彰显了台海一线的重要,和当前的紧张形势,这些排长都被安排担任新兵连的班长,人数不够,个别由新兵班长由老兵担任。
    士官制度改革顺利完成,尽管有许多战士不愿意留队,上级命令一下,党员和班长必须服从,加上一些贫困地区入伍的战士,自愿留队,各个连队的士官名额,都全部完成。
    作出贡献最大的应该是九八年兵,本来最后一年就可以退役,因为士官制度改革,还要再留两年,九七年兵面临退伍,一期三年,加上两年义务兵,留任一年即可回家,一年的时间,离队津贴从不到两千元变成近两万元。
    我再次被安排到新兵连担任排长,其他连队有些变化,比如二连,第一年去担任排长的那名部队生,换成了同期毕业的本科生,也就是那名特别能写的同学。
    漳州这几年进入经济发展快车道,几乎一天一个样,老百姓有钱,手机已经进入普通家庭,我们也都购买了手机,没人好联系,其实只是当作了跟随潮流。
    电话费却不便宜,即使不打电话,每个月也要交五十元座机费,老家相对落后,手机还属于高端消耗品,家里一般都是固定电话,训练之时,衣服摩擦,稍不注意,手机就会拔出去,里面只有家里固定电话,因此常常响起,父亲接到,喂喂几声,不见回音,就听一段我们训练场上的交谈。
    新兵连期间,这位特别能写作的同学,表现出特有的睿智,高瞻远瞩,对几位同学一一作出评判,部队生的评价不高,说我最多能当连长,另外一个部队生则只能当营部参谋,而他自己能到正营。
    不知道他依据的是什么,或许写作出色,得到营团首长肯定,有了些飘飘然,也或许是对部队年轻化、素质化要求,有深刻理解。
    后来事实证明,他的评判出奇的准,我在正连位置转业,甚至比他的评判还要差上一些,只当了一年不到的代理连长,另一个部队生营部参谋位置上转业,而他确实混到了正营。
    尽管我们当时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但是当时军队推崇年轻化高学历已成定局,部队生在这方面存在天然缺陷,年龄大学历低,无法弥补。
    新兵连结束,首次请了探亲假,得到批准,别着手机回家,着实炫耀了一阵,属于高消费,老家还没有普及,连学校那些善追新潮的年轻教师,都没有哪个购买。
    家里和亲戚朋友开始为我张罗婚事,介绍了不少对象,鹰潭的堂兄最积极,在我路过之时,带到他的一位同事家中,开火车的司机,年纪不小,女正当婚龄,准备了一桌子的丰盛大餐。
    与这位正当婚龄的少女,单独接触,得知她也在铁路上班,心高气傲,接触之后,觉得文化程度太低,没有共同语言,感情扼杀萌芽状态。
    其实不止这个原因,还是因为受到刺激,分在一个连队的那位同年毕业本科生,常能见连队主官,甚至是营团干部,为他介绍对象,却没有一个给我介绍。
    给他介绍的对象都不俗,教师和单位工作人员,这是最普通的,有一次听说介绍的是厦门的一位电视节目主持人,还有一次听说介绍的是南空后勤处一位处长的女儿。
    差距感此时,再次扩大,这是真正无法弥补的差距,从中可以看出领导的关心和看重,似乎昭示着,与他相比,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这一年没有打靶任务,但是驻训依然如期开展,这一次地点在四连,带队训练的是调任作战训练股长的老连长,少了些老面孔,多了些新面孔,乏善可陈。
    参谋长没有出现,到了国防大学参加培训,一位副团职干部能有此殊荣,一时传为佳话,被所有人津津乐道。
    正是季节,芒果荔枝桂园成熟,高挂枝头,返回连队时,军用卡车拉着兵器,天气炎热,车厢顶篷布被取下,根根支撑篷布的钢管,弯曲成半圆,插在车顶,正好当作扶手。
    作为带队排长,我也站在车厢,令人感动的一幕出现,纪律约束,作风养成,卡车穿行,两侧果树夹道,枝条都能伸入车厢,熟透了的果实点缀一路,伸手可及,无论新兵老兵,规规矩矩站立,没一个伸手。
    有时果实拂面而过,弯了弯身侧让,部队讲军民鱼水情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被谱成曲成为众多军队歌曲中的一首,“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哪怕进入新世纪,依然牢记,严格遵守,这样的心情,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曲从车厢飘起。
    没有打靶任务,团部因此决定组织一次阅兵,成为评判一年训练成绩的重头戏,营连都非常重视。
    营部特别组织集体训练,一段时间常聚在机场附近机窝,特别建造掩体用来掩藏战备飞机,前面有宽阔水泥场地和水泥通道,用来保证战斗机顺利转体和通行。
    依照惯例,阅兵时间都定在国庆,天气火热,水泥地面温度更高,与战士一样的要求,而且是第一排面,感觉训练特别艰苦,每次上场都在盼着早点结束。
    严厉训斥过我的营长,闹出过一个笑话,为检验训练成果,也是排练需要,他代替团首长,模拟阅兵过程,喊着“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一个个连队走过,方队怒吼,相应回答“首长好”“为人民服务”。
    有一次不知道是因为特别紧张,还是因为特别放松,走到我们连队面前时,喊了声“为人民服务”,一时寂静,方队不知道如何回答,场面窘迫,营长显得特别尴尬,很长一段时间,成为紧张训练之余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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