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多重奏

    
    这天上午，明镜的婚介所刚开门营业，赵大妈就又来了。但这次赵大妈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愁容，而是带着喜色。
    明镜请大妈坐下，然后递上一杯水。
    大妈这次象不认识明镜似的，从头到脚的打量：“我儿子在网上得到一笔钱，是你打给他的？”
    明镜这次实话实说：“为了帮你儿子找对象，我在微信上跟他聊过几次，发现他谈对象不成功的原因主要是他太老实，加上他的条件又不是太好。上次跟他聊天，他说他的汽修店需要增加设备，他自己的钱不够，准备借高利贷。我觉得他是个老实人，又能踏实的做事，怕他掉入高利贷的陷阱，就把钱借给他了。我希望他能把汽修店做大，多挣些钱，这样再找老婆就容易了。对了，他还不知道我就是这个婚介所的媒姐，您没告诉她吧？”
    “没有、没有，我没告诉他。我说呢，没见过面的网友不可能把钱借给他，我一猜就是你，你真是我们家的大贵人！”赵大妈拍拍明镜的手。
    “大妈您不用这么客气，钱并不多，再说你儿子有钱了，还会还我的。”明镜嘴上说的轻松。
    “我儿子是个懂感恩的人，以后一定会把钱还你。不过他好像对你特别喜欢，他说他要找对象一定找你这样的！”大妈盯着明镜看。
    “你儿子只要好好做事，以后会找到好媳妇的。”明镜脸有点红。
    “他媒姐，我儿子说你自己就是单身，你对我儿子有好感吗？”大妈的眼神充满期待。
    “你儿子是少见的好男人，只是我配不上他！”明镜摇摇头咬了咬嘴唇。
    “为什么？看上去你比他的年龄大不了多少啊！”大妈不理解。
    “在网上我对你儿子说过，我有过五次婚姻，还生过两个孩子，经历太复杂。你儿子适合找没结过婚的。”明镜想断了大妈的念头。
    “你说的是真的？”大妈的眼神里有疑惑也有失望。
    “真的！你和你儿子就不用打我的主意了，还是别让他知道我是媒姐，我以后还会帮他找对象。”明镜说这话时自己的心里竟有些酸楚。
    “可我儿子他……”大妈还想说什么。
    “大妈，又来客户了，你先回去吧！”明镜打断她的话。
    大妈只好悻悻而去。
    所有单身的人无论男女，夜晚都是寂寞的，寂寞的时候都想跟人说说话。
    这次要求加好友的是陕西汉中的一位，网名叫芈汉。别问，一定也是个单身！
    芈汉：晚上好，很高兴认识你！
    明镜：你也好！听说汉中是个好地方。
    芈汉：还行吧。你是太原的？
    明镜：目前漂泊到的了太原，在这做事。
    芈汉：目前？
    明镜：我象沙漠里胡杨树的种子。
    芈汉：随风飘？飘到一个有生命水源的地方就能生根生长？
    明镜：谁知道还有没有大风把我吹到一个水天洁净的地方。
    芈汉：水天洁净的地方很多，人心洁净的地方少啊！
    明镜：命多舛，侬心寒，无星夜里孤枕泪沾！
    芈汉：堪比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泣泣？
    明镜：是凄凄惨惨戚戚！
    芈汉：别管怎么说，离人愁啊！
    明镜：你离婚多久了？
    芈汉：离婚至今十三天了！
    明镜：才离啊？那你想再找个什么样的老婆？
    芈汉：最好是守本分，比较传统的。
    明镜：这个时代，太保守传统的年轻女性不多了，有也是那种生理上比较冷淡的。
    芈汉：我适合找那种生理上冷淡的女性做老婆。
    明镜：哦，真的？难道你……？
    芈汉：我们只是网上沟通，我不怕对你泄露隐私。
    明镜：我们第一次聊天，先不说这些。对了，你才离婚，对前妻还留恋吗？
    芈汉：是啊，我的潜意识里好像还没离一样，好象她还在家里。
    明镜：哦！
    芈汉：今天下班一进门，我照旧叫了一声：“倩倩，我回来！”
    屋里一片寂静，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她离开家了，她不再属于我了，她不再嘱咐我把外套挂衣架上了！
    明镜：说明你心里还有她。
    芈汉：我跟她在一起生活六年，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
    明镜：也是哈，男女分手时一般总会说“把我忘了吧！”或者说：“我会忘了你！”但实际上不会轻易忘了对方的，特别是在没有投入新的生活以前。
    芈汉：倩倩是我的初恋，也是我曾经的老婆，我更不会轻易忘了。
    明镜：你跟他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呢？你把话都说出来或许你的心情就会好一些。
    芈汉：我在西安交大取得硕士学历后，在老家汉中的一家科技公司工作。
    明镜：你的学历挺高啊！
    芈汉：现在硕士算不了什么，再说又是理科，只是专业内的知识还可以。
    明镜：听你的谈吐倒不是咬文嚼字的那种。
    芈汉：我在这家科技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开始喜欢当时的同事倩倩了。
    明镜：办公室恋情啊？
    芈汉：她受总经理的委派给我安排办公室并介绍公司的情况，完了我说：“我新来乍到，以后你多关照。”
    她莞尔一笑：“你是公司高薪招聘的人才，以后还要你多关照我呢！”
    正是她这莞尔一笑，令我心砰砰直跳。
    明镜：你没见过女人呀，呵呵！
    芈汉：她穿职业短裙的身材好窈窕，镶嵌弯月大眼的脸好白，这一笑好迷人！
    我以前上学期间，专心于学术，从没关注过身边有些生涩的女生。
    明镜：看来那时你还是个雏，只知道学习钻研了。
    芈汉：我虽然喜欢倩倩，但我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去追她，甚至不敢和她对视，而她总是对我热情中带着尊敬，她似乎不知道我心里喜欢她。
    明镜：你这是暗恋。
    芈汉：因为太喜欢她，我总是偷偷的用手机拍她的背影，然后回家放大了看，半年多的时间，我偷拍了一千多张！
    明镜：你这是一种意念满足，挺可怜的！她知道你拍她吗？
    芈汉：知道吧，只是装不知道。
    明镜：嗯，不戳破为好！
    芈汉：我无数次的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勇敢一点，勇敢的追求她，但我一到关键时刻就退却了。
    明镜：你脸皮太薄，胆子太小，追女孩就得脸皮厚才行。
    芈汉：有一次下班晚了，我鼓起勇气：“倩倩，请你去吃肯德基好吗？”
    她很高兴：“好啊，谢谢芈工！”
    明镜：你真姓芈啊？工程师是吧
    芈汉：第一次请她吃饭，我格外紧张，脸上直发热，直出汗，她大方的用纸巾给我擦擦汗。
    “芈工，看把你热的！”她象是在关心一个小孩。
    她给我擦汗的这一刻，我的呼吸差点停了，心脏差点随汤匙从嘴里掉出来。
    明镜：有那么激动吗？太夸张了吧？
    芈汉：她给我擦完汗，看到我的神情，她又莞尔一笑，我的魂好像一下飘了起来。我赶紧闭闭眼睛，摘下眼镜，撕块纸巾装作擦眼镜。
    饭后我原本想开车带她去公园散步，但我紧张的差点把车撞到电线杆子上，她对我说：“芈工，你工作累一天了，车我来开吧。”
    结果她开着我的车直接把我送回了家！
    明镜：你没喝酒吧，怎么跟醉了一样？
    芈汉：我想我那时是心醉了吧。
    明镜：你傻傻的有点可爱！
    芈汉：那年国庆节放假前，我盘算着想邀请倩倩一起去自驾游，但是……
    明镜：怎样？
    芈汉：她却把一张结婚请柬放到了我的桌子上：“芈工，我十一结婚，请您去喝喜酒！”
    明镜：天，原来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
    芈汉：我愣愣的问：“跟谁？”
    她又莞尔一笑：“我爱人是个包工头，跟他父亲一起干工程。”
    她这次的莞尔一笑带着几分歉意，但却深深的刺伤了我的心。
    明镜：以前你不知道她有对象吗？
    芈汉：别看我是硕士，但我真的很傻！
    明镜：你参加她的婚礼了吗？
    芈汉：在她的婚礼上我喝多了，总经理亲自开车送我回来的。
    明镜：好失落是吧？
    芈汉：整个假期黄金周我都呆在家里惆怅。
    明镜：其实都怪你脸皮薄！
    芈汉：假期结束又上班以后，我故作镇定，尽量不让倩倩看出我的心思，但在她面前我还是感觉好尴尬，她似乎也有点尴尬，总之都很别扭。
    明镜：必然的。
    芈汉：可没过多久，我发现她越来越瘦了，神情也开始有了忧伤。
    我关切的问她：“婚后幸福吗？”
    她只苦笑了一下。
    明镜：看来她过的不好。
    芈汉：她人虽然瘦了，但开始穿肥大的衣服，而肥大的衣服也掩饰不住她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来。
    明镜：那是怀孕了。
    芈汉：第二年夏天，她请产假，好久没来上班，我听说她生了个女儿。
    当她再来上班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脸色已有些苍白，而苍白的脸上竟隐约有暗红的指印。
    我又问她：“脸怎么了？”
    她苦笑：“没事！”
    明镜：难道她丈夫对她有家暴？
    芈汉：她不说。
    以前的夏天，她总是喜欢穿职业短裙，但今年夏天她只穿过一次，而且腿上还套着丝袜。而就这一次，我看到她的丝袜没能掩饰住她膝盖上的跪痕！
    明镜：哼，你看的够仔细的！
    芈汉：看看女性的膝盖不过分吧？
    明镜：呵呵，这不过分。她是不是在家受虐待，还要给老公下跪啊？
    芈汉：虽然她已是别人的老婆，但看到她这样，我还是很心疼。
    明镜：你还是“贼心不死！”
    芈汉：一次公司派我去西安出差，我要求让倩倩一起去。为了能和倩倩有更多的二人时间，回来的时候我开车没走高速，而是跑的国道。
    明镜：别有用心！
    芈汉：跑到一个枣林附近，我把车停了下来。
    “在这里休息会吧，开车时间长了有些头晕。”我找了个借口。
    “天不早了，再停车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不行我替你开吧！”她好像不乐意停下。
    “你看这枣林多美！”我换了个理由。
    “好吧，下来走走也好。”她笑了笑。
    在一棵大枣树下，我看到树上还有几颗没摘的大枣，便问她：“你看这大枣多红啊，你想吃吗？”
    她皱着眉头一看：“真的好大好红，一定很甜！”
    我赶紧献殷勤：“我给你打下来！”
    她拉住我的衣袖：“别呀，让农民看到会骂你的。”
    我说：“没关系，这是农民采过的枣园，那枣是他们采剩下的。”说这话的同时我趁机拍拍她的手背，这是我第一次触碰她的皮肤！
    明镜：你真可爱！
    芈汉：怎么把枣弄下来呢？我先是用力摇曳枣树的树干，但那些大枣在枝头摇头晃脑就是不肯下来，象是嘲笑我的无能。我又捡土块往上扔，但土块总是与大枣擦肩而过，弄得我一头汗水也没把枣打下来。
    这时候倩倩不知从哪捡来一根长树枝递给我：“你试试用她能打下来吗？”
    我接过长树枝，这才把几颗大枣从树上打下来！
    她捡起几颗掉到地上的大枣，挑了颗大的用衣襟擦了擦递给我：“谢谢你，你先吃！”
    我趁机用双手合住她的手：“主要是你的功劳，你先吃！”
    明镜：“你现在怎么胆子大起来了？早干嘛去了？”
    芈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的脸皮厚了。
    明镜：人家没老公的时候你这样还行，现在人家有老公了就不好了吧！
    芈汉：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她的小手虽然没有她婚前的时候那么白嫩，可毕竟是我日思夜想才握到的。
    明镜：就这么点心愿还需要这么思虑，真没出息！
    芈汉：她想把手抽回去，但我却握紧了，她抬头直视着我，表情严肃起来。
    她说：“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但是……，我已为人妻了，不可以这样！”
    话被她戳开了，我松开了她的手：“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有些失态，不过我确实一直喜欢你！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她转身背对着我：“你偷拍了我多少后面的照片了？”
    我很吃惊：“原来你早就知道啊？”
    她捂着嘴笑了一下：“从你来公司第一天上班就偷拍我，为什么只拍后面，而不敢正面拍呢？”
    我估计我的脸红到了耳根子：“我……我……我怕你知道！”
    她猛地把身子转过来：“我很可怕吗？我每天对你没有笑容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倩倩，我……”
    她倒是很从容：“我的背影好看吗？”
    我使劲点点头：“好看！”
    她歪着脸有些俏皮：“我的正面好看吗？”
    当着她的面，我的眼睛不敢从她脸上往下看，但还是连声夸赞：“好看！好看！”
    她又笑了：“那你以后照我正面吧，也照一千多张，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照，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我不反对！”
    她这一说，我倒有了顾虑：“要是你老公知道了呢？你不怕吗？”
    她咬咬嘴唇半天没说话，我又问：“你老公对你是不是有家暴？”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我们走吧，我女儿还等我早点回去呢！”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
    明镜：你们既然把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芈汉：可我的心里却对她更期待了。
    明镜：按说你这个条件可以找个漂亮姑娘啊，何必老是挂着有夫之妇呢？
    芈汉：我父母给我介绍过多个学历又高，条件又好的女孩，可我都不感兴趣，也不去见面。我公司的总经理看出我喜欢倩倩了，他劝我别在这棵树上吊死，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明镜：对啊。
    芈汉：后来总经理给我介绍了一位叫姜岚的姑娘，她大学毕业，在机关事业单位上班。跟她第一次见面，她给我的印象是，长的很标致，仪表很端庄，但缺少一些女性的柔美，谈吐也过于程式化，总之感觉她不好不坏，不过跟她在一起我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明镜：可能人家是事业型的女人。
    芈汉：总经理对姜岚的评价很高，并极力促成我跟她成家，我父母知道了也支持我娶姜岚，这让我犹豫了。
    明镜：你们挺般配啊！
    芈汉：可我心里……
    明镜：还惦记着人妻倩倩？唉――傻瓜！
    芈汉：那天倩倩到我办公室里送一份材料，我又拿出手机想拍她，可她这次用手挡住了我的手机镜头。
    “我听说了，你现在有对象了，她条件比我好，再说我有自己的家庭。以后别再拍我了，也不要再挂着我了，万一让你对象看到你手机里有这么多我的照片，多不好啊！”她的话里有失落也有醋意。
    “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呢？”我说真话。
    “别再为难我，也别难为你自己。你年龄比我大，也该成家了。”她这话很恳切。
    “你老公还打你吗？”我鼻子有些发酸。
    “谁说他打我了？再说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对了，我想告诉你，明天我就不在这里上班了。”她把材料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你说什么？不上班了？那我还能见到你吗？”我感到突然而又失落。
    “我老公让我做全职太太。”她想装笑但是没笑出来。
    “那我以后还能联系你吗？”我关心的是以后。
    “不要联系我，最好把我忘了！”她说完一转身低着头就出去了！
    我猜她转身后流泪了，反正我是落泪了！
    明镜：看来她对你也是有感情的。
    芈汉：倩倩离开公司后，我上班的时候缺少了以往养眼的倩影，更看不到了那迷人的莞尔一笑，这让我总是有点魂不守舍。我不得不时常翻看手机上她的照片。
    明镜：你痴心的太愚了！
    芈汉：和那位机关事业单位的姜岚交往我也毫无兴趣，可姜岚却经常找我约会，有时候她会带我参加她同事的宴请，她总是对人介绍说我是她对象，总要先告诉人家说我是硕士。
    明镜：她这样说有面子。
    芈汉：可她越是这样我对她越是反感，只是表面上不好说什么而已。
    明镜：她催你结婚了吗？
    芈汉：她催过多次，可我都告诉她再处处看。
    明镜：又见到倩倩了吧？
    芈汉：倩倩辞去工作半年后，那天早上我刚进办公楼，听同事说在医院看到了倩倩，说倩倩受伤了！
    明镜：哦！
    芈汉：我马上赶到医院，在治疗室里我看到我再熟悉不过的那个背影趴在床上，而她的后背上是一缕缕的血印！
    明镜：你很心疼吧？
    芈汉：大夫用药棉沾着酒精在给她消毒治伤，她妈妈在一旁边擦眼泪边唠叨：“闺女啊，早就劝你跟她离婚，可你就是不听，瞧他把你打什么样了！”
    她爸爸在门外怒气冲冲的转圈圈。
    我刚看了两眼，便被护士轰了出来。
    当她后背包扎好，被她父母搀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我。
    “你怎么来了？”她有气无力的问我，接着她的眼泪跟着涌出了眼眶。
    “我听说你……”我的眼泪也涌上了眼眶：“来看看你！”
    她的父母吃惊的看着我，不清楚我是谁。
    “这是我原先的同事芈工，”她小声给父母介绍。
    很显然，她父母看出了我跟倩倩的关系不一般。
    “倩倩，你们是怎么来的？我送你们回去吧！”我想找理由多陪陪她。
    “谢谢芈工了！”她妈很乐意。
    把她们送到倩倩娘家后，倩倩应我的请求，把她新的手机号给了我，我跟倩倩又建立了联系。
    明镜：她跟她老公呢？
    芈汉：之后不到一个月，她离婚了！
    明镜：她总算摆脱家暴了。可她已经是离婚过的女人了，还生过孩子，以你的条件，怎么还能找她呢？
    芈汉：之后我和她发生的事情等会再说，我们都喝点水。
    明镜：好吧，我等着听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