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花朝宴。
此次花朝宴是由温贵妃筹备,宴上表现得空前精心。御花园花枝上挂满赏红,亭中垂挂绘着各色花朵的铁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最令人称奇的是园中“十二花神”,是由十二位宫人装扮成花神模样,每人身着一种花神绣衣,手执提篮,篮中放着各司主管之花。立于御花园中大鼓上,俨如仙女下凡尘。
她们时而起舞时而站立,衣袂飘飘,花瓣拂袖,在花丛间显得格外好看。诸人在席间交谈讨论,异常热闹。
“温贵妃此举可真是令人刮目相待呢。”惠妃低声朝荣妃道。
荣妃朝惠妃边敬酒边笑道:“原以为她只会骄横,没想到竟有几分心思。如今她深得陛下宠爱。便是皇贵妃,都不及了呢。”
随她目光望去,玄烨与一侧温贵妃相谈甚欢,甚少与清瑜交谈,一侧的清瑜倒颇为平静,也不恼怒,只顾赏着院中十二花神舞姿。
自从那日争执以后,太后便将玄烨唤去,言外之意不外是清瑜疏忽多言之类,玄烨本就不喜欢雅尔檀,听她所言只觉都是自己之过,本平缓的心情又被点燃,顾不得她的颜面,只继续委屈了清瑜去。
起初清瑜心里对他颇有期待,认为不过是小事一桩,时间久了她才晓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因为玄烨待她的不同,让她渐渐忘却他是九五之尊。是那个杀伐果决,年少亲政,除鳌拜,平三藩的君王。皇权从来便不容置喙,今夕为臣,明日为囚。哪怕她身为皇贵妃,亦不能。
可笑她竟一直没有看透,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却裂出了条条缝隙,每一条撑开后,都有脓疮爆出,随着时间流逝,越长越大,破裂之后,留下深深的痕迹。
“再有几月,襄杪也该满周岁了。”
温贵妃微微一愣,似乎被玄烨突如其来的话语所惊到:“妾身本想着与陛下说呢,不料陛下先提到了。”继而又道,“襄杪生辰那日,也正是七阿哥的生辰。”
玄烨点点头似乎不经意见看了成贵人一眼,食过面前清粥,又似想到什么与温贵妃道:“到时候便在重华宫办吧。”
温贵妃应声含笑。清时特意起身朝她敬酒道:“妾身先在此恭祝公主周岁,长乐安宁。”
温贵妃得意作笑回应,却在她举盏之时,清时突然扶住额头,一个踉跄倒在宴中,众人惊吓不已。玄烨立刻吩咐太医前来。
经过宋琰之诊治后,清时缓慢清醒过来,宋琰之一瞬间对上清时双眸,而后转身朝玄烨道:“瑞嫔娘娘这是中毒之兆。”
玄烨颇为诧异道:“中毒,什么毒?”
宋琰之佯作沉思:“娘娘似乎中了罂粟花毒症状。”
“罂粟不是药么,怎么会中毒?”温贵妃低声道。
“药可治人,亦可害人。前朝李时珍在路上遇一妇人腹痛不止,几乎毙命。便用枣子混入少量砒 霜救活了这妇人。而又有一女子,因桂枝分量用错,导致毙命。”宋琰之叹口气道,“若是用药恰当,自然不会出问题,这显然是用量过多,导致娘娘晕厥中毒。”
“清时身子康宁,怎么会用到罂粟?”清瑜有些着急。
众人也摸不着头脑,宋琰之正欲开口,荣妃似乎发现了什么,回身见香炉中香气氤氲,狐疑道:“这香闻着有些奇怪。”
玄烨示意内侍将香炉中香熄灭,而后用绸缎取出香灰递至宋琰之面前,宋琰之假意闻了一番,蹙眉道:“不知是谁竟如此狠心,将罂粟混合在沉水香中,若再晚几日发现,只怕……”
玄烨向来不喜后宫争斗,面色逐渐阴沉,宋琰之见状继续道:“这香中似乎还有一味药,似乎是…当门子……”
当门子三字直戳玄烨内心,他最不惯这种龌龊手段,清瑜心头泠然,难怪清时一直没有孩子,想着想着不由得眼圈泛了红,她拉住清时手道:“都是我疏忽了。”
清时摇头苦笑。
温贵妃眼珠一转开口道:“这事儿想来必是亲近之人干的,只要将瑞嫔宫里人都抓起来放入慎刑司责打一顿,定能找到幕后凶手。”说罢,又看向玉训一干宫人凌厉道,“本宫听闻,慎刑司有一种刑罚名唤梨花带雨,便是将人十指指甲生生拽下来,指甲肉上再印上梨花烙印,受刑者哭态,看着似梨花带雨,好看极了。”
宫人们被吓得不轻,生怕趟这浑水,白白受了这刑。一侧的宫人先是看了看温贵妃,又望望玄烨,一咬牙站出来道:“奴才…奴才有一事相秉。”见玄烨面色无异,她开口道,“奴才某日路过玉训姑姑房间,看到她正在往沉水香中添加东西,奴才当时以为是一些寻常药粉,今日才晓得那是对瑞嫔娘娘有害的玩意儿。”
清瑜追问道:“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玉训姑姑往昔对我们十分照顾,对娘娘亦表现得十分忠心,若非今日娘娘出事,奴才断然不会想到这件事。”
本以为玉训会辩驳两句,却不待玄烨开口,她先跪下,而后用着异常平静的语气道:“正是奴才所为。”
温贵妃又问道:“那本宫问你,受谁指使?”
玉训无意间望向卫蘅,卫蘅心头一泠。
“奴才所作所为皆是受卫贵人唆使,卫贵人与瑞嫔娘娘不和已久,她买通奴才,让奴才将当门子下入沉水香中。合心苑中还有许多当门子,娘娘大可以去搜。”
卫衡错愕的看着玉训,吓得跌坐在地,向玄烨哭诉道:“不是妾身,不是妾身干的,妾身没有唆使她。”
玄烨泠泠看向卫蘅,卫蘅从她眼里看到了怀疑,心顿如寒霜。
“妾身倒觉得,此事像是有人陷害卫贵人,卫贵人一向胆小,怎敢如此?”清瑜如是说道,又转头厉声朝玉训道,“你说,是谁指使你这般说的?”
“奴才确实是受卫贵人所指使,娘娘不信,大可去搜。”
清时虽有疑惑,但本就因与卫蘅不对付,也暂不多言。待魏珠带着从合欣苑搜查回香料时,玄烨的怀疑转而化为失望,人证物证具在,卫蘅百口莫辩。
“陛下,这定然是有人诬陷卫贵人,请陛下彻查。”
“陛下……”玄烨听着清瑜开口,转身怒道,“证据确凿,朕还能污蔑她么?”
温贵妃本也不喜欢卫蘅,虽然她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此番能除卫蘅免不得一番欣喜,抬首对清瑜道:“是啊姐姐,证据确凿,您又何必呢。姐姐难道忘记,这被害的是瑞嫔,您究竟是心疼妹妹还是卫贵人呢?”
清瑜回头望去榻上的清时,清时眼中充满失望,别过脸不再看她。
那一刻,她手足无措,怅然若失。
“传朕旨意,卫贵人蓄意陷害瑞嫔,即日起打入冷宫。”玄烨转身之际看向清瑜,“皇贵妃近来身体不适恐无力抚养四阿哥,暂由德妃照顾。”
待玄烨离去,温贵妃狠狠责罚了孟玉训一干宫人,经过清瑜身旁低声耳语道:“姐姐当心身子啊。”
念锦不经意觑见玉训被带下去经过门口时眼神微眺,她抬眸望去,站在门口的正是宜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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