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街,似是和南周其他地方没有差别……
只是隐隐在空中腾起的灵气证明了他的不平凡。
凤昭挑眉,手心一股灵力散出,砰的一声打开了真正的黑市。
还是那条街,连他们站的位置也没有变过,只是街上的人和事物在那一刹那扭曲之后变的完全不同。
过往行人皆是冷着一张脸,四周安静无比,每个摊主都如一座石像一般坐在摊后。
兰无疆身旁偌大的老榕树上挂了一块长七寸的金牌,金牌从上往下共刻了十个人名。
其中便有兰温酒的名字,她排在第十。
“这是什么?”兰无疆嘴角抽了抽。
凤昭轻笑一声,唇微张,“这是赏金榜,若能将上面的人杀掉,便可提着对方人头来此处领赏,这里的赏金并非一人下令,而是累积金额的排名,兰温酒现在的命,值二十万玄晶石。”
兰无疆一噎,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兰温酒讨人厌,却没有想过结仇居然如此之多,还上了赏金榜。
“排在第一的宇妄……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四百万玄晶石。”兰无疆看着那后面的数字,眉头皱起。
“那是血煞宗的宗主,传言无恶不作,专与南周皇对着干……这悬赏金一半都是南周皇的手笔。”
“但血煞宗平日倒也不会随意伤人性命,怎么,你很好奇?”凤昭压低声音,兰无疆粲然一笑,缓缓摇头。
“走吧,我们去找主持。”兰无疆拉住凤昭的袖子。
凤昭唇角上扬,反手与兰无疆十指紧扣。
“请问……”兰无疆拿出一块灵石递给离她最近的摊主,欲打听主持的下落,那摊主却是一动不动。
凤昭垂眸,伸手拉住了兰无疆,“入黑市的摊主除了交易以外是不能做别的事情的,这里有禁制,你和我只管沿着这条路走。”
兰无疆略微失落的收回灵石,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却蹦蹦跳跳朝兰无疆走来,“姐姐可是第一次来黑市?”
兰无疆双眸一亮,唇角染了笑意,“是啊。”
“打探消息找我,一个消息一块灵石,一块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漂亮姐姐要不要买一个?”小男孩一副鬼精灵模样,还对兰无疆眨了一下眼。
兰无疆正欲答应,就听见身后有人咳了一声。
一面容熟悉的老渔夫站在兰无疆身后,笑眯眯的看着兰无疆,硕大的鱼篓依旧挂在腰间,只不过这回鱼篓里没有放鱼,而是插着一根鱼竿,他单臂抱着鲤鱼精所化的小女孩,眼神没有从兰无疆手中灵石离开过。
小女孩在看见小男孩的那一刻呲牙,小男孩一个哆嗦,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姐姐你莫信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看到你有灵石然后过来骗钱的。”奶音软甜,兰无疆指尖一颤,把目光落在老渔夫身上。
“何老五?”兰无疆思虑片刻,缓缓念出何老五的名字。
何老五干笑两声,摇身一变成了俊俏道士模样,身上阴阳道袍随风而起,微敞开的领口衬的锁骨如玉,“又见面了。”
“既然你我如此有缘,那我便告诉你我的真名,在下何莫念。”
何莫念挑眉,走到兰无疆面前倏的一下顺走了兰无疆的灵石,双指夹起灵石在兰无疆面前晃了晃,“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兰无疆手背青筋暴起,脸上温柔神色消失不见,“何老五,钱还我。”
何莫念听见何老五这个名字眼皮微微一跳,“与其让别人骗,还不如让我…告诉你,上次引路你都只给了我几文钱。”
兰无疆想起上次何莫念一人把她丢在幽冥洞,深吸了一口气,凤昭赶紧揉了揉兰无疆的脑袋。
帮他的这只小凶兽顺了顺毛。
“姐姐?”鲤鱼精眨巴着眼睛,何莫念不要脸的跟着笑,把兰无疆弄没了脾气,“我要找临天寺的主持。”
“忘尘和尚?就在前面第八个摊位左拐在往前三个摊位右拐的第六颗榕树处,他在那买东西……让我掐指一算,嗯!再过一刻钟他就该走了。”何莫念有模有样的掐着手指,咧开嘴灿烂一笑,不等兰无疆下一句话,生怕她要拿回灵石,骤的一个闪退,离兰无疆十米外。
瞬息间,四处已经看不到何莫念的人,只隐约瞧见身后拐角处一丁点阴阳袍子的衣角。
兰无疆抿唇,脸冷的快滴出水来。
那小男孩见何莫念一走,不知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躲在树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试探,“姐姐,你还要消息吗?”
“三两银子就成……”
“姐姐,我娘已经病了好久了,您给我三两银子,我今日一定在黑市帮你找到人。”
兰无疆被小男孩这番话惹的想起了兰晴,她看着小男孩纯澈的双眸,最终还是打开钱袋给了小男孩三两银子。
“刚刚那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你先跑快些去那个地方等着我们,若是看见一个和尚,就想办法把他拖住……你若是跑了,我下次遇到你,就再也不相信你了,你若是在那遇到和尚,银子我就要收回一两,你若是遇到了没留住,三两我都要收回。”
小男孩看见银子双眸一亮,黑溜溜的眼睛弯起,不管兰无疆的要求有多么苛刻,就赶紧点头连连说好。
凤昭看着一溜烟就跑的小男孩轻笑一声,“你不怕他拿着钱跑了?又或者你相信何莫念说的话是真话?”
兰无疆扯了扯唇角,叹了一口气,满眼无奈,“只能赌一把了。”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待会就能见分晓。
摆在眼前的路都是虚无缥缈的,与其步步试探,还不如放手一搏。
小男孩弯弯绕绕走到何莫念说的地点,当真看见一老和尚,他双眸一亮,寸步不离的守着忘尘。
忘尘已经完成交易,他欲走,却发现一个小孩拦在他面前。
“小施主……”忘尘见小男孩身上并无魔气,眼神柔和。
“求师傅不要走,在这停留一刻钟,若是师傅此时走了,我娘亲的命就不保了。”
小男孩眼眶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忘尘一愣,赶紧拿出帕子,交到小男孩手上。
“可是有人用你娘性命威胁你?”忘尘不知小男孩一句话就颠倒了是非黑白,本能的相信了面前的孩子。
小男孩点点头,又连忙摇头。
兰无疆和凤昭在这个时候恰巧看见忘尘,小男孩见到兰无疆,脸上表情一转,对着兰无疆眨眼,忘尘还没反应过来,那孩子已经拿走了他的帕子消失都无影无踪。110电子书
“施主有何贵干,需要废这么多功夫在此处把老衲留下?”忘尘身上的红色袈裟被风吹起,慈祥的眉眼染了几分严肃。
“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我想让忘尘师傅帮我将此物锻造成兵器。”兰无疆拿出魔渊珠的时候忘尘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这等邪物,不可不可。”他连忙摆手,兰无疆又拿出装着三千光明经的锦囊,虔诚的对上忘尘的目光。
忘尘在光明经出现的那一刻就不动了,打量了兰无疆多次后,才犹豫着接过锦囊。
“看来你是有人指路……收集这东西废了不少心思吧?能集齐三千光明经就说明你心思还算干净,罢了罢了,老衲帮你。”他闷哼一声,锦囊收入了袖子里。
兰无疆正要道谢,忘尘却阻止了兰无疆行礼。
“别,今日你正好在黑市,老衲还有些炼器材料没买,一同买了才能炼器。”
忘尘用神识去探兰无疆,却猛的被一道结界挡住,随后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再定睛,只看见兰无疆恭敬的对他比了一个请,示意他带路。
忘尘莫名感觉自己和兰无疆中间夹了一道冷风。
他鼻子下面的胡子被自己的热气吹起,脸上的皱纹层层,整张脸却是散发着淡光。
一路上,忘尘说买什么兰无疆就买什么,从不质疑,兰温酒还的十万玄晶石,今日就花掉了五千。
而真正用到兰无疆材料里的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全是忘尘平日想买却没买的东西。
忘尘买高兴了,对兰无疆也和气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看着自己鼓鼓的袋子,唇角笑容张扬。
主持的架子在此刻半点不剩。
“好了,你随老衲去炼器室吧。”
忘尘盯着兰无疆,忽的想起什么似都,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开口,“先说好,老衲之炼活器,所谓活器,就是给器赋予器魂的器,此器非一把器可比,一但出世就会认主,认主后会与其主人魂魄相联系,只有在三世之后,那份羁绊才会慢慢淡去,那时在器力量衰竭时,可斩断契约,让其无法追踪。”
兰无疆拿着魔渊珠手心发热,想起那女鬼的模样,嘴角抽了抽,“那活器的好处是什么?”
“活器与主人一心,器随心,所发挥之力可到你能发挥的真正极致。”忘尘也扫了一眼魔渊珠,微微一笑。
魔渊里面的怪物是个什么鬼样子他一直都知道,也难为这个小姑娘。
他叹了一口气,本来都打算把东西还给兰无疆,因为他认定兰无疆会放弃,却没有想到兰无疆对着他点了点头。
忘尘诧异抬眸,兰无疆却将魔渊珠放到了他手中。
“麻烦忘尘师傅了。”
“还有一点,这练成什么也不是老衲说了算,你到时候想的是什么模样,这活器灵就会成为什么模样……十年前,曾有一模样柔弱的药修医仙在老衲这里练了一对流星大锤走。”
凤昭轻笑一声,故意在兰无疆耳边惋惜道,“无疆心比金坚,可有想过自己会练到什么?”
兰无疆眼皮一跳,无奈的叹了口气,“忘尘师傅不必担心,我会负责的。”
忘尘手中的魔渊珠自己抖了抖。
兰无疆隔着魔渊珠,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女鬼泪流满面的脸。
别人的泪可能流不到满面,但她那十多对眼睛……
兰无疆莫名觉得自己腮帮子有点疼。
忘尘见兰无疆如此坚定,也不在劝说,脚尖在地上一点,一个金色大阵就出现在他脚下。
三人往前,一同消失在了金光里。
目睹这一切的摊贩唇微微蠕动,可喉咙里却冒不出一个字来,最终只能和对面打瞌睡的摊贩眼对眼,鸡同鸭讲了大半天。
炼器室内,各式各样的兵器出现在兰无疆眼前,兰无疆微微吸了一口气,忘尘颇为自豪的走到屋子中心。
“你待会就坐在这里,老衲炼器时你注入灵力,你会进入一个幻境,幻境乃是你内心世界扭曲而成,你莫要怕,只要你能见到器魂,最终平安的活着等到老衲将器练成,你和器灵的契约也就完成了。”
忘尘伸手指向他对面的一个蒲团。
兰无疆盘腿坐下,她和忘尘中间隔了一个偌大的鼎炉。
炉周身漆黑,炉身刻着神秘图腾,质朴厚重的气息铺面而来,似是远古的歌谣,沙哑又沉重。
“莫怕。”凤昭坐在兰无疆身后为兰无疆护法。
兰无疆忽的垂眸一笑,用神识在识海之界给凤昭传话,“我不怕。”
“从小我娘就告诉我,永远不要把后背的位置留给别人。”
“要处处防备,这世界上的人坏的很。”
凤昭温柔的看着兰无疆,“那你为何信我?”
兰无疆抬眸,恰巧瞧见忘尘开始把魔渊珠放到了鼎内。
鼎身忽的佛光大作,圣洁威严……她身子骤的一麻,意识被抽离,她唇微微张开,在进入幻境前的最后一瞬念出了心里的话,“因为是你,所以信你。”
本就为一体……
神魔咒是咒怨,也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坚定的羁绊。
凤昭看着兰无疆,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第一次听到了兰无疆的心跳声。
她活着。
他亦是。
幻境内,入眼是大片的血土,一望无际的荒诞,一条黑河如界线一般立在这块土地的中央。
“二月三,桃花灼灼开,不知萧郎入京去,归时又何年?”柔媚的戏腔从远处传入兰无疆耳边,一声高一声低,唱词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字字饱满却也空灵。
光听声音,仿佛便能瞧见那高台之上的花旦,脚踩金莲三寸,长袖挥舞,丹凤眼水光艳涟,兰花指微微翘起的模样。
可偏偏四周无人,连杂草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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