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折腰

第二百五十八章 桑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宁夏青不同意了。既然如此,她也只好尽快才去行动。
    首先是商会那边。她之前去北地的时候,有不少商会成员跟着她一块去的,因此,虽然她还没有正式加入商会,但商会里的人对她早已认可。
    如今商会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宁氏中人,宁夏青在宁氏中的地位早已赶上甚至超越宁二老爷和宁三老爷等人,因此,宁氏内部对宁夏青加入商会一事没有任何异议。
    加之,在如今这个破败不堪的商会里,宁氏是唯一的大头,凡事还选择留在商会里的外姓成员,无不是唯宁氏马首是瞻的,如今宁氏想要让宁夏青进入商户,外姓成员没有不同意的。
    还有跟宁大老爷之间的契约。宁夏青当天就去找了宁大老爷,按照族长和宁大老爷说好的,宁夏青给了宁大老爷五万两银子,之前与宁大老爷所签的契约也彻底作废,宝罗庄的桑园终于回到了宁夏青手里。
    她辛辛苦苦这几年,为的就是这个,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桑园最后会在这种时候,以这样一种仓促的形势被她拿回来。
    五万两并不是小数目,尽管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宁夏青了,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突然要她拿出五万两来,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其实她并非拿不出来,只是总要给店里留一些周转银子,因此她也只能想办法变卖些东西来凑。
    之前阿正带兵攻打天山的时候,灭了莱什部落,从莱什部落收缴了不少珍宝玉器。于是,数十代莱什人攒了几百年的、堆积如山的好东西大多都归了耶律部。
    这些珍宝玉器让耶律部落的金库扩充了好几倍,耶律部落辛苦牧羊经商近千年,都没能攒下这么多好东西,耶律部这下子就算是发家了,其财富地位远超北地的其他部落。
    而因为阿正带兵有功,所以耶律王将其中最好的几件宝贝赐给了阿正。后来阿正离开蒙古部落的时候,蒙古大王子也送了阿正和宁夏青不少好玩意。
    宁夏青从里面挑出一些相对不起眼、卖出去不会过于引人注目的,拿出去当掉,准备赎回桑园。
    作为当日赌约的公证人,顾雪松自然也到场了,见证赌约作废后,顾雪松与宁夏青一块走出宁大老爷的地盘。
    顾雪松和宁夏青一走,宁大老爷卸下面无表情的伪装,忍不住露出了恨之入骨的神情,简直想当场就把宁夏青千刀万剐!
    宁大老爷自认打理了宝罗庄桑园小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桑园按理来说怎么着都该分给自己至少一半才对!
    自己辛苦打理桑园几十年,将那桑园打理得肥沃又高产,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桑园落到了宁夏青的手里,哪有这种不公平的事?!
    宁夏青为那桑园出过半点力吗?那么好的一块地,如今全让给了宁夏青,真是让宁夏青占了大便宜!
    说起来,宁大老爷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吃这个亏,全都是因为族长的关系。
    本来,他与宁夏青签契约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兑现。要他把那块肥沃之地吐出来,他如何能愿意?他本打算到时候寻些别的由头赖过去的。
    可是没想到族长居然插手此事了。要不是族长逼着宁大老爷交出宝罗庄的桑园,宁夏青能这么轻易就把那片桑园给占了去?
    近一年多来,族长可是越来越偏向宁夏青那个丫头了。
    宁大老爷不明白,宁夏青那个丫头有什么好,不过就是有点不入流的鬼主意罢了,有哪点能跟宁大老爷这种沉稳老道的生意人相比了?
    宁大老爷可是族长的亲儿子,族长居然不帮着自己儿子,而帮着宁夏青这个外人?!甚至还帮着宁夏青抢走了应该属于宁大老爷的桑园?!这简直要把宁大老爷给气死了!
    宁大老爷觉得,族长真是老了!糊涂了!居然不帮着自己儿子而帮着外人?!
    而且,宁大老爷明明向族长提了那么好的建议,要是族长能够采纳的话,宁氏就可以和萧氏联手,宁氏所有人都将因为宁大老爷的这份功劳而摆脱眼前的困境。
    这么简单的事情,族长偏偏就转不过来那个弯,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以卵击石,要和萧氏死扛到底!宁大老爷觉得这定是宁夏青那个丫头怂恿的!
    定是因为宁夏青担心族长应了宁大老爷所说的与萧氏联手的条件之后,会让宁大老爷在族里出尽风头,声望水涨船高,这样一来,宁夏青再想抢走宁大老爷的桑园就不容易了。
    所以宁夏青就怂恿族长和宁大老爷作对!一定是宁夏青为了针对宁大老爷而想出了这样的阴谋诡计!才害得宁大老爷落得这样被逐出家门的下场!
    对于这种针对自己的恶人,宁大老爷绝对不会轻言放过!
    顾雪松和宁夏青一块离开宁大老爷的地盘,随即,顾雪松就被宁夏青请走去商量事情了。
    宁夏青之前让董子真去给顾雪松送贺礼和请帖,并请教顾雪松几句,可顾雪松那时候正好不在家。之后宁夏青成亲那日,顾雪松也没来。
    今日终于得见,如此算来,还算是两人各为他人夫妇后头一次见面。
    宁夏青之所以要留住顾雪松,其实是必须就朝廷下的那笔传世琉璃订单跟顾雪松商量一二。
    宁夏青心知这笔订单背后的买主来者不善,自己又不敢直接拒绝,眼下只能请顾雪松帮忙周旋一二,帮她推掉这笔订单。
    顾雪松似是早就知晓了此事,听她说完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甚至也没问她过多的细节。
    从顾雪松这里她得知,这笔订单果然是五皇子下的,目的也的确是和萧氏联手一同对付太子和宁氏。
    顾雪松没有说什么,只是直截了当地要她给出宁氏可以出产传世琉璃的具体时间。
    宁夏青便有些支支吾吾。且不说她本就不了解桑园和织造方面的事,就算她能够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也总抗拒不了天灾人祸。
    万一今年气候不好、或者又遇上什么人为变故,圣丝的产出必然会受到影响。因此,她根本无法保证传世琉璃究竟能不能造出来。
    “宁当家,我要一个准信。”顾雪松丝毫不急地催促道。
    宁夏青有些为难地说:“我不知道。我原想着,一年之内,从产丝到织造应该是差不多的。但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有十足的把握?”顾雪松平静无波地问:“那你有几成的把握?”
    宁夏青垂首想了一下,才有些犹豫地说:“也就五六成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走到今天,即便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只能赌一把了。”顾雪松道。
    宁夏青看着顾雪松,她印象里顾雪松不是这种爱赌的性格,顾雪松应当是云淡风轻、气定神闲、一切都尽在掌握的,“赌一把”这种话从顾雪松的口中说出来,显得连他也像是个平凡人了。
    “宁当家?”顾雪松见她发愣,便唤了她一声,然后道:“五皇子那边,你只管去回他,说是有人早就定下宁氏明年所有的传世琉璃了,用这个理由来推掉五皇子的订单,无论是皇上还是五皇子都不会再说什么了。”
    宁夏青微微摇头,语气不解:“顾大人这是要我骗五皇子吗?欺君之罪可是比贸然拒接订单严重得多,五皇子定会以此大做文章,置宁氏于死地的。”
    “并不是要你欺君。”顾雪松微微摇头,低声道:“我自然会给你造出一个买主。”
    宁夏青明白了,顾雪松要去请太子殿下先行下单,与宁氏签约,买下宁氏明年所有的传世琉璃。
    此计倒不是不可行。五皇子指望着用这笔单子来挑宁氏的错处呢,而太子殿下却会庇佑宁氏,若是这笔单子的买主从五皇子换成是太子殿下,对于宁氏而言有益无害。
    可即便买主从五皇子变成了太子殿下,这笔买卖却仍是真实存在的,宁氏还是必须在明年产出传世琉璃来。太子殿下只是不会像五皇子一般故意找宁氏的茬罢了,却不代表太子殿下会容许宁氏不交货。
    对于宁夏青而言,这倒是唯一可以解决五皇子发难的法子了。
    如今,宁夏青已然收回了桑园,而明年又必须要产出圣丝来,这样才能交付传世琉璃的订单。对于曾经产出过圣丝的宝罗庄桑园,宁夏青几乎在上面寄予了自己全部的希望,只盼着能够靠那片桑园来完成明年的重任。
    于她而言,除非阿正亲自去看着那片桑园,否则她无法安心。
    虽说那边有李铁李口两父子,但对于她来说,李氏父子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人,像产出圣丝这等会关于宁氏生死存亡的重任,不是阿正亲自去的话她绝对不会放心。
    那片桑园在县城之外,阿正若是过去,定不能常常回来,对她来说,唯一的苦楚就是又要与阿正长相别离了。
    好不容易才带阿正一块从北地回来,如今却又要分开。于她而言,聚少离多或许是她在生意场上前进的必然代价。
    顾雪松从许宁街回了自己的住处,进了家门后,便将两匹料子送了江氏。
    那是两匹“功德圆满”,一匹是松色,一匹是石青。
    “功德圆满”本就是净缎,比寻常缎子要素净很多,偏这两匹缎子的颜色又格外清淡,因此,这两匹料子美虽美,却不符寻常官家夫人所钟爱的华贵锦缎。
    江氏看见这两匹缎子,喜悦之情从眼睛里连连溢出,几乎是想掩饰都掩饰不住,江氏一双妙目殷殷看向顾雪松,惊喜地问道:“夫君为何这般了解我的喜好?”
    寻常官家妇人自然是不会喜欢着这种古朴净缎的,但江氏不是寻常官家妇人,她是太子太傅之女。
    太子太傅地位极高,论及实际地位,在朝中没几个人能够比太子太傅还风光了。然而,太子太傅这个官职虽然风光,但无论是论银帛还是实权,其实都并不富余。
    在文武百官中,太子太傅始终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不太像是一个官员,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就是一个教书先生,但却是全天下最顶尖的教书先生。
    若不是书香世家出身,怎有资格做太子太傅?江家本就是世代读书的墨香之家,江氏出身这样的家庭,自然被熏陶养成了喜洁喜素的脾性。
    世间妇人无不爱美,这两匹净缎算是送到江氏的心坎里去了。然而比美丽本身更令人欣喜的,是被在意和被理解。
    被指婚给顾雪松时,江氏心里是有不愿意的,因为听说这位顾大人的出身有些复杂,江氏怕顾雪松不是良人,会耽误了自己一生。
    却不料成婚之后,江氏发现顾雪松不仅样貌过人,而且心性温和,待人接物永远从容宽和。江氏此时才知,顾雪松是自己不可再得的良人。
    对于江氏来说,这两匹料子固然称心至极,却不及良人与她心意相通来得可贵。
    顾雪松垂下眼,道出实情:“这是华彩苑的东家送你的,她听人说起她成亲那日你去赴宴的事情,说你仪态大方不同凡俗,因此推断你定然会中意这两匹净缎。”
    江氏先是一愣,随即疑惑不解地说:“可是,华彩苑的东家为何要送这两匹净缎呢?她之前不是请人送过贺礼了吗?这两匹缎子是什么说法?”
    “是谢礼。”顾雪松平静地答:“我当日曾做了她的公证人,今日她也算是赢了赌约,因而把这两匹缎子作为给我的谢礼。”
    江氏越听越糊涂了。
    什么公证人,什么赌约的……通通都是江氏无法想象的。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真正闺秀,江氏无法想象宁夏青的人生,却又不由得因此而好奇起来。
    “夫君。”江氏让人把那两匹净缎好生收着,然后在顾雪松身旁坐下,好奇地说:“那位宁当家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你……好奇她?”顾雪松不由得微微蹙眉,反问江氏。
    几乎是毫不迟疑,江氏点点头,十分认真地看着顾雪松,等着听宁夏青的精彩故事。顾雪松却是眼神千回百转,最后以自己今日有些疲累为由,没有给江氏讲她想听的事。
    江氏心里不由得狐疑更甚。
    顾雪松是从容的男子,他经历过那么多,早已看淡世事,如今,对于他而言,无论是诋毁还是赞颂,都不足以掀起他心里半分波澜。这就是江氏眼里的顾雪松。
    可草草提及宁夏青的这几次,江氏却会发现,顾雪松的眼里会带着平时所没有的复杂冷意,似怨似悲,难以言明。那仿佛是江氏从来都触碰不到的领域,属于顾雪松的,极为隐秘、从不示人的领域。
    江氏想起之前听到过的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说是梅公郡的顾老太太曾经想把宁夏青说给顾雪松。
    江氏从前还未曾深思,如今却不由得总是想起那个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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