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烟火凡尘来

    
    林夕曾说过，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见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你只能自己走过去。
    爱情便是这样，如果对方已经不在身边，你还想挽回的话，总有一方或双方需要主动迈出那一步。
    斯微并没有立刻表态，眸光却渐深。
    宋居安直视她，心理异常平静，没有半分焦急。
    毕竟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只能等她一个答复。
    半天，她忽然低下头。
    宋居安心里一空，无可奈何了。
    “就这一次。”她终于开口，又抬首，低声：“不会再有下次了。”
    病房内瞬时静谧下来。
    宋居安滞住，眼神骤深，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从她的眼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这一系列微小的反应，通通被斯微收入眼底。
    不知怎的，竟觉得好笑。
    她忍下来，表面依旧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看来你还是保证不了，那就算了。”
    说罢，她扭头就要走。
    结果直接被扣着肩膀带回去，一个转身，肩后的手臂箍着她向前，脚下趔趄两步，身体顺势跌撞进他怀中。
    “说到做到。”他干脆道。
    斯微下巴搁在宋居安肩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眼中闪动着盈盈光泽。
    然而还没等复合的愉悦上头，随着耳边一声闷哼，斯微顿觉身上一沉，是男人半身的重力压下来。
    惊觉异常，斯微两手扶着他双臂，慢慢站直些，“是不是扯到伤口了，要不要叫医生？”
    宋居安咬着下颌，额间密汗直冒：“没事儿，扶我去床上坐会儿。”
    斯微听言去做，左手臂小心扶到他背后，尽量避开伤口。
    刚移动了一步，门就被推开了。
    二人齐齐回头。
    只见许禾言一身白大褂站在门口，半秒后，不解地稍稍歪头。
    对于突如其来地闯入，宋居安压根没放心上，挎在斯微颈后的手，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斯微收神，慢慢扶他到床边坐下。
    这时，许禾言进来，把门关上，双手插兜走近。
    故作思考状，道：“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斯微默默站在储物柜前，面色不动盯着地面。
    宋居安则笑，散漫中带着点痞气：“什么叫不是时候，说得好像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你撞见似的。”
    许禾言耸耸肩，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扫过。
    要说这三人还挺默契，一个不问，另外俩不解释，互相都心知肚明。
    时间久了，宋居安问：“你这又不是来查病房的，是还有什么事？”
    许禾言哼一声：“我要下班了，听说你受伤了，还是个姑娘陪你来的，我就来看看。”说到这儿，偷瞥一眼斯微，“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带微微回去了。”
    话音一落，斯微抬眼，下意识看向床上的男人。
    恰巧，他正目光牢牢地盯着她，眼神戏谑。
    短暂地挑逗缠绵。
    斯微飞快别开眼，淡道：“那我们走吧。”
    “好，哦！刚忘说了，今天是许医生送咱们。”
    许禾言带着斯微向外走，出门前，还不忘给里面的人一个挑衅的眼神。
    人走了，宋居安一点儿也没有因许禾言的行为感到不爽，反而通体舒畅。
    脱下鞋，他侧身躺在床上。
    回忆起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幕幕，不禁舔着嘴角笑起来。
    那刀挨得也挺值的！
    ——
    许弋把人送到小区外，许禾言跟他说了再见，目送车开走。
    在斯微看来，他们的关系似乎没有太大进展。
    后来，她也找机会问过许禾言。
    她的回答是，他们还处在做朋友阶段，加之许弋这个人性情高冷，可也霸道得很，事事都占据主导地位。
    至于许禾言呢，对他也不是没有心的，只是没有做好准备，去接纳一段全新的感情。
    等到她能完全把郑植放在心底，她会考虑和许弋的关系，这也是对双方的负责。
    晚上，斯微关灯躺在床上。
    拔掉充电器，注意到手机呼吸灯闪烁。打开，是一条新信息。
    宋居安：回去了吗？
    再看发送时间，是一小时前了。
    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没电的事告诉他。
    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五分钟过去，他又发来一条——明天周六，你用加班吗？
    很简单的问题，只要两个字就能回答。
    斯微理解到他另一层意思，略迟疑了下。
    医院那边，宋居安上下翻转着手机，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
    好几分钟过去，机身终于震了震。
    他两下点开。
    斯微：明天上午我打算去趟医院，看望一下那小姑娘。
    第一眼看这条信息，宋居安是有点懵的，再一想就明白了。
    心下也认为，是该去看看。
    不过，他本意是自私的，也相信那丫头自该是懂的，只是给了这么一句回复，明显是给他绕着弯子否决了。
    手机两头，谁都怪怪的。
    对着屏幕看半天，宋居安打出几个字，发送：那行，晚安。
    几乎同时，屏幕上跳出一句：晚安。
    一种很不自在的默契。
    果然，复合了，不代表能真正回到以前。
    他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重新适应对方。
    翌日上午，斯微从许禾言那儿问到了那孩子住的病房。
    走出电梯，她循着一排排病房对号，数着顺序就快到了。
    突然，身形顿住。
    只见，眼前那排座椅上，有个人站起来，望向她这里。
    是宋居安。
    斯微起初还有些不确定。
    “里面有人守着，你进去以后，我在外面等。”他坦言。
    斯微静默片刻，“一会儿我陪你回病房。”
    “行。”宋居安痛快应声，眼里俱是笑意。
    斯微自然看得清楚，一眼便掠过去，侧身去敲门。
    身旁，宋居安虚倚着墙，歪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唇轻轻扬起一个弧度。
    他的感觉没有错，她还是很在意他的。
    来开门的是医院陪护，在斯微表明来意后，仍然不放心让他们进来。
    又解释两三句，还是行不通，斯微也打算放弃。
    这时听见房里传出低弱的女声：“护士姐姐，我和她们认识，让她们进来吧。”
    虽说事先做好了准备，可看到小女孩现在的样子，斯微的心还是抽了下。
    她侧躺在病床上，背后裹着绷带。
    本是该活蹦乱跳的年纪，她却只能僵硬地躺着，连翻身都得人从旁协助。
    斯微把花束放到床头，关切地问了几句。
    女孩很乐观，问什么都说没事，唯独看她的眼神怯生生的。
    虽然这种害怕并不是源于害怕她，也还是让斯微不知所措。
    正当她思忖该怎么化解这事时，就听到。
    “姐姐对不起……”女孩眼圈红红的，颤声：“之所以拿走你的钱，是因为我想去找律师，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她，听说她打官司很厉害……我找了很多地方，钱也快用光了，好不容易找到那位律师工作的大楼，可是……”
    一讲到这儿，孩子痛哭起来。
    斯微跟着难受，也尽量控制住自己，用一种听似沉静的声音安慰。
    “没关系，姐姐看到你留下的字条，所以一点都不生气。”顿了顿，又说：“过去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是你的错，如果一时忘不了，也要让自己阳光的生活下去。”
    不止是那一千块的事，还有更多。
    还是孩子的她，又经历了如此大的人生波动，更需要这样的引导。
    斯微伸出手，请拍了拍她的，无声安慰。
    渐渐的，女孩不再哭了，又问：“姐姐你在门外的时候，我好像还听见有男人的声音，既然他是跟你一起来的，为什么不进来啊？”
    斯微低垂着眉眼，手边一下下轻抚着女孩的手背，解释：“叔叔不是跟我一起来的，他……是消防员，昨晚出任务受伤了，要在医院待几天，不进来是因为怕打扰我们说悄悄话。”
    女孩点点头，随即扬起笑容：“我也认识一个消防员叔叔，他救过我，还教我油锅着火要怎么处理，他们都很厉害。”
    斯微没说话，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退出病房，宋居安从椅子上起身。
    “那孩子状态怎么样？”他率先问。
    斯微边走边说：“现在还好，再等几个月案子应该就会开庭，那才是真正艰难的时候。”
    宋居安望着前路，认同的点头。
    这时，斯微转头看他，“她对消防员这个职业很有好感，如果你刚才进去了，或许她会很开心。”
    宋居安也去看她，勾唇：“事先又不知道这些，再说，这种孩子会比常人更敏.感脆弱，到底我是男人，担心刺激到她。”
    斯微望着他硬朗的五官，心中一时感触，过了会儿，转过头去。
    正好到电梯口，她按下行键。
    “这几天我应该不能来看你了。”
    静了会儿，只宋居安说：“没事，再有三天我就出院了。”
    话一说完，电梯到了，二人前后进去。
    按楼层时，两人同时伸手指向同一个按键，手便碰到一起。
    他们下意识偏头看对方，一瞬后，宋居安先按下去，跟着二人同时收手，并肩站直。
    两层楼的距离，气氛陷入尴尬当中。
    直到电梯门再度敞开，斯微先一步出去。
    送他到病房门口，她就要走了。
    可宋居安不肯就这么轻易放她走。
    他说：“住院四天，起码把一个半月的调休机会都用光了，你不觉得有点亏吗？”
    斯微对这话似懂非懂，索性直接问：“你的意思是？”
    宋居安状似思考了下，然后就说：“抱一下吧。”
    说着，他便张开双臂。
    斯微当场愣住，一方面是他这话锋转变的太快，二者看似毫无关联；另一方面，现在还是不习惯与他做这些亲密的举动。
    分开一年，不止他们变得生分了，更连很多东西都生疏了，也包括在一起时的感觉。
    于是，她凝视着宋居安，迟迟没动。
    反观宋居安，完全不见尴尬，向前一步，主动把人搂进怀里。
    斯微僵硬着，耳边是他很轻很沉的声音。
    “说了要重新开始，不管现在你我之间有多远的距离，我都能跨过去。”
    如果失而复得的爱情需要重新经营，那么我会努力学着去做。
    这楼道上还有其他人在，斯微的脸慢慢热起来，也因为他的话，心砰砰直跳。
    她垂眼盯着他的肩膀，胳膊慢慢抬起，轻轻地，环住他的腰.身。
    感受到腰上的触碰，宋居安眸中浮现淡淡笑意，声沉如水：“回去给我发信息。”
    “好。”斯微继续脸红。
    他的双臂这才放下来，转而捏捏她的手，以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