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什么时候?”康熙精神一振,根本没听到后几句,注意力全在前面,他先前将那些宫人交给皇后时,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好消息。
“所以她才会突然吐血昏迷,是不是?那她是什么来历,你查到了吗?”康熙一个劲的追问,德嫔可以控制人的生死,尤其之前许多事情明明和她有关,偏偏就是查无线索,这种手段让人不寒而栗。
冰凝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来历,又不能搜魂,那些刻在灵魂之中的印记,只能看出可以控制神魂,主导从属者的生死,她就算能感应到那些人被杀,也无法应对。
“她不可能随心所欲烙下印记,从这些年动静看,她也就是收了些忠仆,不必担心背叛而已。”在冰凝眼中这种手段也就是不入流的,不过是德嫔谨慎的缘故才会过了这么久才发现。
康熙可不这么想,人心难测,这种无疑是最可怕的控制下属的方法,对他也是最棘手的,难怪用尽手段也查不出她用什么手段传递消息出宫,德嫔进宫十几年,除去后来被软禁的六年,先前必然还有许多的暗手,说不得他身边都有。
当他问出这种担心时,冰凝立刻给他吃了定心丸:“她受了反噬,神魂受创,十年之内不可能恢复,而且既然被破了一次,她应该不敢再随意出手。”
康熙果然安心了,微笑刚刚浮出,下一秒,就因皇后的问话僵化在脸上。
冰凝眸光缓缓流转,打量着他,神情带出一些异样:“说起来,她几次算计针对的都是我和保成,偏偏也不是为了胤祚或胤禛,你觉得是何缘故?”
康熙心一突,随即故作轻松眨了眨眼,笑道:“许是吃醋呢!”
“你真这么想?”冰凝挑了挑眉,吃醋?德嫔和佟贵妃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一贯低调隐忍,人缘也一直不错,步步为营,在佟贵妃全力打压下还能游刃有余,短短数年攀升至妃位,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情爱冲昏头脑,而她知道未来,她该针对的是佟贵妃才对。
“我说笑呢。”康熙摸了摸鼻子,摆正脸孔,认真说:“她所图不小,先是致力于提升她娘家势力,屡立奇功,表现得很低调,暗中发展,不过是中间连出意外,反倒引起我怀疑,于是她便对你下手,我想,大概是你给她的威胁太大。”
所谓意外,是种天花时索额图的不居功,和之后冰凝巧问地震,康熙刚开始还不知道,但在李明说明所谓穿越者后,真相很快就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
“你是说她想做皇后?”冰凝不信,这个世界将出身看得很重,德嫔出身微寒,是内务府包衣,除非康熙被迷昏了头才可能封她为后。
“也许是想做皇贵妃?”康熙一脸无辜,其实他仔细思量过,德嫔也许是在为李明口中‘九龙夺嫡中的十四阿哥’铺路,她是想做太后,可这种话,如何能在皇后面前说出。
好在皇后没有继续追问,康熙忙转开话题,说起此次两湖大旱一事,颇为忧心;说起来,他自登基以来,天灾不断,大面积的水灾和旱灾几乎年年都有,每年都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赈灾救灾,他明年南巡的目的,也正是为此,检视河工。
冰凝对此不感兴趣,康熙低沉醇厚的嗓音渐渐模糊远去,靠着床头任意识昏沉神识抽离。
康熙停口,俯身将她放平躺好,盖上锦被,又在床边坐了会,才起身离开,步履带了几分沉重。
这次回宫,李明曾禀告过皇后的情况,越发不乐观,其实从得知她悄悄离宫就有这种预感,果然,回来就大病了一场,保成不愿出去游历,何尝不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明年说服保成去巡查地方也是一大难事。
果然,刚一提出来,保成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阿玛,大哥去就可以。”
“胡闹,你是太子,这种事怎么能全推给保清?!”最主要是,怎么能给保清大肆结交外臣的机会?阿哥之中,他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保清,就算他时常关注提点,他和明珠还是越走越近。
保成瞅了瞅阿玛怒冲冲的表情,乌亮的眼珠一溜,来了主意:“大清那么大,不如我和大哥分开走,我正好可以和额娘微服,阿玛放心,儿臣不会耽误正事的!”
康熙气乐了:“主意是不错,那朕呢?”
“啊?”保成吃惊的瞪大眼,一脸不解。
康熙气急,懒得和他多说:“巡查地方带你额娘去你还如何办事,朕不许!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你和保清尽快商量一下,拿出个章程来,退下吧。”
说罢,再不理儿子,专心批阅奏折。
保成一看就知道阿玛真生气了,巴巴的站了一会也没人搭理他,只得蔫头耷脑往外走,寻思刚才哪句话说的不对,一定要想办法让阿玛消消气。
带着何玉柱回毓庆宫,走着走着就觉自己好可怜,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额娘要他出去历练,阿玛要他巡查地方,他们都不会舍不得他吗?!
越想越觉得伤心,脚步突然停下,眯了眯眼,华丽丽的迁怒了,摸摸腰间软鞭:“天色还早,孤要出宫,你回去和六阿哥说一声,孤不陪他用晚膳了,你好好照顾他。”
说罢,也不等何玉柱劝阻,一人骑马出宫,保成幼时出宫康熙都会派一堆侍卫前呼后拥护着,这些年微服的经历在外行走也算老练,出宫最多带一两个侍卫或小太监,有时也会独自外出,守卫见他脸色不佳更不敢阻拦,在请示派人护卫被拒后只得乖乖放行。
保成去了李府,自然是为找罪魁祸首算账,保成越想越气,都是虎子的错,若不是他,额娘怎么会想要他出京历练,还有李明,说什么‘孩子总要离开父母’,他才不要离开阿玛额娘,没学问的家伙,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父母在,不远游’吗?!
到了李府,才知道虎子挂冠一事亲近的人都知道了,有几个同僚今儿为他饯行,李明则是有个不好推的病人出门看诊了,保成在那灌了一肚子茶水,愣是一个主子都没见着,心火也越烧越旺。
李府的管家是内务府指派的,早在太子登门就派人去找自家主子,结果眼看着这都快落宫门了,还没回来,急得团团转,壮着胆子上前劝告:“太子爷,这天快黑了,大人还没回,说不得是出了什么事,您看,您是不是先回宫……”
保成小脸阴得能滴下水来,站起身,抽出鞭子狠狠一挥,管家吓得魂飞魄散,忙紧闭双眼,僵着脖子也不敢往后缩,鞭子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只听得‘哐啷’、‘砰’的几声巨响,睁开眼,堂内那套梨木桌椅已被五马分尸,已经没了太子爷的身影……
发了一通脾气,保成积攒了一下午的怒气越发高涨无处发泄,出了李府,跳上马,鞭子一抽,马儿嘶鸣一声就顺着大路上狂奔起来。
已近黄昏,路上行人纷纷归家,街上人来人往,见状都忙不迭避让一旁,而后对疾驰而过的一人一骑指指点点,康熙治下甚严,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敢在闹市纵马来头肯定不小。
鲜衣怒马的少年眨眼远去,路旁靠边的一辆马车内有人探出头正好瞧见,一华服青年不和气候摇着扇子,颇有几分风流模样,见远去的马骑眼睛一亮,猛地窜出车厢,扯下缰绳一跃上马:“爷有事,你先回府!”
“爷——”小厮瞠目结舌,又哪里追得上远去的珠子,回头看看被卸在路边的车厢,他怎么回啊?
保成策马狂奔,出了内城更是无所顾忌,路旁各色风景急速后退,凉风飒爽,胸口郁气散去,豪气渐生,直到尽兴之后才提了提缰绳,让马慢慢减速。
左右看了看,脸色不由一变,这地方很是偏僻,已经到了京郊,不由皱眉暗悔,他骑马忘了时辰,现在天边最后一道余晖隐入天幕,这会宫门已关,心下不由着急,若是惊动了额娘,可就糟糕了。
正要召海东青小云送他回宫,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微微侧转身,果然一骑快速靠近,马上华服青年气喘吁吁大叫着:“可算是追到你了,我、我喊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听到吗?现在天都黑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你是谁?”保成冷然端坐马上,傲然喝问,右手悄悄抚上腰间。
“哦,我?别担心,我没恶意,我是……”青年勒马靠近,瞄了眼他戒备的动作,笑嘻嘻刚要自报家门,忽然瞠目大叫:“太子?”
保成一惊,仔细打量来人,却有几分熟悉:“你,你是……”
“我是伦布,我阿玛是噶布喇。”伦布勒马停步,踌躇不前,脸色不怎么好看。
“小舅舅?”保成睁大眼,仔细一看,果然有几分眼熟。五年前噶布喇病逝,他曾前往祭奠,因为额娘对赫舍里氏一族的疏远,他并没有久待,但两位舅舅还是见了的,伦布眉眼与皇后有几分相像,给他也留下比较深的印象,回宫后还曾与额娘提起。
伦布见他记得自己,眉头微展,拉马扭头四下看了看,夜幕降下,此地空旷一片静寂,他神情变得凝重:“你怎么一个人出宫,皇上知道吗,侍卫呢?”
保成撇了撇嘴,想起糟心事来:“没带侍卫,阿玛不知道我出宫。”
“你……”伦布张了张嘴,一脸不赞同想要说些什么,见他不逊皱眉,叹了口气:“那怎么办,这会宫门也关了,我在这附近倒是有个庄子,要不先去那住一晚,也好派人送讯回去。”
“好,你等我一下。”保成略一思索,就答应了,掏出小玉箫轻吹一口,然后跳下马,避开伦布目光从储物袋中掏出纸笔,贴在马背上提笔写字。
“你这是做什么?”伦布奇怪的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问。
“给额娘写信啊,不然她会担心的。”保成漫不经心回了句,将信折好,
没一会,破空声响,一头纯白海东青倏忽而至,雄伟神俊,掀起阵阵气浪,伦布下意识退后一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没听说过海东青的传说,可真正看到还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保成微微一笑,等小云温顺敛翅停在面前,将信绑着它爪子下,等它飞远,才转过身来:“咱们走吧。”
“哦。”伦布还傻傻的望着昏暗的天空,无意识回了句,才突然回神:“咦,你有海东青,怎么不直接回宫?”
“不是你邀请我去你庄子,孤盛情难却呀?!”保成无辜眨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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