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边境

    
    在沉闷中生活了几天，白楠雨依旧不愿意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尝试着找出这个虚假的世界的破绽。但是一切都太真实了，如果演是演不出来的，她也猜测过这会不会是肖菁制造的只针对她的假象，毕竟肖菁可以像梦魇那样制造梦境。
    因为脱离了坏孩子联盟和边境自卫队，这几天白楠雨一直在流浪，时不时可以看见那些被砸倒的摊子，和那些东西散落一地的门面。
    这景象真的太像世界末日了，没有人在这看着，她完全可以自己去随便拿东西吃。
    除非有些对她有仇恨的人发现了她，抄起武器朝她冲过来，不然她就像一个游魂一样到处游荡，饿了就可以捡起那些散落的，没人认领的食物。
    又一个落魄的黑发人走过她的身边，看上去，那个人没有敌意，也对她感到没有兴趣。他只是一眼就认出了白楠雨，随后就这样继续走着自己的路而已。而白楠雨只是稍微吓了一跳，几步一回头地望着那个路人，脑袋里渐渐停止了思考。
    微风如平日里那样悄悄地呢喃，但是白楠雨无法从它口中听出些什么，因为她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木偶。
    她去找过她上次晕倒的地方，如肖菁所说，那里确实有一滩血迹。
    也许妹妹真的已经不在了，那现在要继续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她现在没有了遗迹病发作的倾向，但是这不代表是遗迹病结束了，而是遗迹病末期了。它会十分“仁慈”地留给病人最后一段时间的自由活动能力，就像是一个垂暮之人的回光返照。
    然后，在某一天倒下，闭上眼睛，就变成了一个植物人，直到死去。反正现在也是快死的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做不了什么，所以她此时的行为已经毫无目标性了。
    直到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们没得选。”
    在某个隐蔽的角落，一位少年似乎是听见了某个人倔强的请求，随后非常坚决地一拍桌子否定了那个人。此时的情况，看上去仿佛要开始大吵一架。
    “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打不过亡国？”然而那个人依旧在提议。
    空气瞬间沉默了一会儿，那位少年看上去像是不理解提议者的想法，深吸一口气撇过脸。但其实他明白，甚至可以和那个人感同身受，只不过再三考虑后，他还是决定拒绝。
    酝酿了片刻，他耐心地向提议者分析着，即使这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你想想看，亡国要是觉得我们有威胁，直接一颗炸弹就能把我们的据点移平。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科技水平在我们认知范围内，但是我们却完全不及他们。我们能造一架带机关枪的直升机已经是极限了，而他们呢？把我们的飞机打下来就跟拍苍蝇一样。我们只能依靠奇迹，只能千方百计让白楠雨那个家伙成为我们的靠山。”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行了……”
    “所以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正说着，他们和其他人一起看向了附近的一个电视屏幕，上面是最近的录播新闻。由于很多人都已经罢工停工，所以这里的电视频道除了其他城市外已经没有直播的节目了。
    这个新闻是由三个急急忙忙跑到电视台的媒体工作者提供的，他们有三个人，一男两女，男的是摄影师，其他两个女的都是记者。到达电视台的时候，他们之中的男人已经受了伤奄奄一息，但是依旧挣扎着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电视台的人。
    那是一个存储卡，里面是一段段的视频录像，其中一段便是亡国国王出现在市中心临时会议室的画面。
    在观看了录像后，电视台的部分人有了不详的感觉，并且对此报以悲观的猜测——他们怀疑亡国国王和市中心有什么交易，也有人认为市中心其实已经沦陷了，甚至有人认为其实黑湖市本来就是亡国的附属城市，只是一直没人发现。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他们需要得到证实。但这个猜测，却在此时已经决定了它将要成为导火线的事实。
    这个事情被传遍了电视台，并且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导致这件事越传越广。
    百般无奈之下，市中心终于站了出来，宣布来一次记者会议，并且就是这次的会议上，他们破罐子破摔放弃了抵抗，直接坦白了事实。市中心承认他们和亡国有着不明的约定，并且，他们在商议谋害白楠雨，而市民们将会成为此次计划的牺牲者。
    虽然市中心没有对这么做的原因给出合理的解释，但是至少人们已经知道，自己可能要成为不明不白的牺牲品了。
    于是，这使得市民瞬间分为了两派，一派是少数的同情白楠雨，决定站在她这边为她讨个公道的反抗者派，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就是黑湖市自卫队。另一派占大多数，他们则因为亡国对于白楠雨的针对会害死他们，所以开始放肆起来，完全让这悬于一线的黑湖市堕入了深渊。
    现在的黑湖市，也许已经算不上一个城市了，它只是一个由很多人组成的各种派别所居住的，一个建筑群而已。
    要想让那个黑湖市回来，现在看是已经为时过晚，它的寿命已经到头了。
    “是伍老板吗？”
    一个灰色的街角，白楠雨偶然发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眼睛像是突然发出了光。
    那个人也发现了白楠雨，朝着她挥了挥手。当白楠雨走进之后，仔细一看，那个人真的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书店的老板伍明德。这算是让白楠雨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里有了一丝的安稳了，正想着，白楠雨的双眼瞬间就有了神。
    “孩子……过来……”伍老板伸出手，搂住了走过来的白楠雨的背，张望着四周像是一个间谍。
    “伍老板？”白楠雨也跟着望了望四周，随后把声音压小了，“怎么回事伍老板……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的事情都是真的吗？是不是有人恶作剧还是……”
    “我们回去说。”
    偷偷摸摸地，带着白楠雨如同过街老鼠般回到了住处，伍老板关上了窗锁好了门，又拉上了窗帘。房间里十分昏暗，但是他并不打算开灯，而是就这样端来了两杯水，和白楠雨面对面坐下来。
    这一系列的行为都看上去像一个混黑道的，正被通缉的落单的人，而实际上，伍老板确实早就不能再见光了。他已经被市中心和一些市民盯上，为了那些光顾他书店的市民的安全考虑，他决定关闭了书店，再也没有开门了。
    有时候他路过书店，会看见一些流浪的人仿佛是教徒一般守在那关闭的卷帘门前，好像是在祈求着自己的安全，也像是在祈求伍老板的安全，祈求着这个书店不要永远关闭。
    这样港湾一般的地方，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多了。
    “时间不多，没有泡茶，将就一下吧孩子。”伍老板看上去很急，等着白楠雨喝了一口水，他便继续说道，“他们想要逼死你，孩子。”
    “逼死我？什么意思？”白楠雨眉头微皱。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也想拉我入伙，我拒绝了。而且，那个想要拉拢我的人，居然是边境自卫队警卫队的大队长，他那么正直的人没想到都愿意做这件事，我是真不明白。哎反正他们给我个解释之前我是不会答应他们的，现在我和那些同样拒绝的人一样，正在遭受追杀，已经有很多人死掉了。”
    白楠雨点着头若有所思，对于警卫队王队长都投敌这件事，白楠雨也想不明白。如果连他都不可信任的话，那整个黑湖市能够信任的人就少了一大半了，所以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或者往最坏的方向想想，万一他也是亡国安排的人？
    拍了拍脑门，白楠雨甩去那些奇怪的想法，问起了别的事情：“那……那那些人呢？那些市民也顺应了亡国的想法？”
    “也不全是，因为他们只是为了求生，所以把矛头全都对准了你。市中心现在已经承认了和亡国有交集，据说因为你是‘管理员’，所以市中心和亡国就是要逼死你。而受牵连的市民认为就是你害了他们，他们觉得如果你不在他们就不会卷入这样的危险，所以才会对你和与你有关的人大肆追杀。”
    那不也正中了亡国的下怀吗？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完全有理由去选择一条有希望的路，而不是追捧着一个半只脚踏进地狱的死人。
    想完这些，白楠雨又一次停止思考，陷入了回忆。
    而伍老板此时看出了她的伤感，思考片刻，还是选择悄悄地离开，等她情绪稍微缓和一点了再回来和她谈话。到达厨房，看了看家里还剩下的食材，伍老板心里慌了一下，回头望向客厅的白楠雨。
    食物不够了，伍老板必须冒险出去一趟了，也不知这样混乱的黑湖市，食物的存储量还足够这么多的市民吃多久。
    悄悄地路过白楠雨的身边，伍老板就像是经过一个有着鳄鱼的水域，生怕自己一个动作溅起了太大的涟漪。随着一声关门声落下，整个房间都昏暗了下来。但是与一开始不同的是，这个房间不是普通的暗，这就像是蒙了一张黑色的薄暮。
    而在这个阴暗角落的阴影中，仿佛有着什么东西正看着白楠雨，并且，它们在尝试与白楠雨交谈。
    “加入……我们……吧……我们……会……很……开心……的……”
    忽然间抬起头，周围的暗幕不见踪影，那昏暗的光也变亮了一点，周围的景色终于又正常了起来。
    或者……依旧不正常。